费如兰亲手拿着热毛巾,把儿子抱在怀里,给他的眼角活血化瘀,不停地问道:“哪里还疼?眼睛看得清不?”
“娘,不疼了。”赵匡桓虽然被打,心里却很高兴,他终于打了一回真架,这次没人让着自己。
娄氏也站在旁边,一脸担忧看着外孙,这要是打坏了可咋整?
赵瀚好笑道:“男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就是青了一块,医生都没有大碍,你莫要把他宠成怯弱性子。”
费如兰却:“青了就有淤血,这可是大夫的!”
赵瀚无言以对。
女官捧上来问询笔录,这事儿搞得还很正式,几十个生全部做了笔录。
章昉那小子很仗义,没有把太子暗恋女生的事情供出来。只卢以诚经常跟女生一起玩,他很是看不惯,于是借着打雪仗,用雪球砸了对方两下。还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打群架跟旁人无关,都是他一个人引起的。
赵瀚问道:“校打算如何处理?”
女官回答:“先生们都提议开除章昉,唯独张校长求情,可以再给章昉一个好的机会。”
赵瀚想了想:“就照张校长的意思办。还有那个打伤太子的生,他也没看清是太子,罚他抄课文就行了,没必要再从重处罚。”
校长室。
章昉垂头丧气,自知闯下大祸。
张淳勤道:“你父亲已经知道了,就在城门之外。没有陛下许可,他进不了紫禁城。”
章昉吓得一哆嗦,联想到周末回家的惨状,顿时生出时间停止的强烈愿望。
张淳勤又:“各位先生,都想将你开除。”
章昉哭丧着脸:“真要开除了,爹会打死我的。”
张淳勤招手道:“你过来。”
章昉迈了两步。
张淳勤抚摸其头顶,叹息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懂这句话吗?”
章昉点头:“错了就该改正。”
张淳勤问道:“你错在哪里?”
章昉道:“不该打架。”
张淳勤道:“君子就该坦坦荡荡,你今天耍的这些心机,都是小人才会做的。孩童谁不打架?为师幼时也打架。打架不是过错,要看为什么打。若是伸张正义,打抱不平,这种架就该打。若是挟私报复,至少也要报复得光明正大,你今日之举便是十足的小人。为师再问你一遍,你错在哪里?”
章昉羞愧道:“不该无故用雪球扔同,也不该谎惹起大家打群架。”
“能改吗?”张淳勤问道。
章昉点头:“能改。今后就算打架,也要打得光明正大,不再做那等阴险小人。”
张淳勤满意微笑:“若真是坏坯子,为师才懒得费神。你本性是极好的,平时也乐于帮助同。除了业,先生吩咐的事情,你也极为热心积极。记住,保持纯良性情,莫要走上邪路。为人可以没有本事,却不能没有一颗正直之心。”
“嗯。”章昉听得半懂,但还是点头。
张淳勤又:“陛下若是要开除你,为师会亲自去求情。但是,为师只能保你在校留到下期,明年夏天考试之后,能不能留下还得靠你自己。”
这话得章昉极为感动,没想到平时严厉的校长,居然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章昉咬着嘴唇:“我……我习不好。”
张淳勤道:“你若想上进,每天放之后,可以来为师房里求教。哪里不会,为师就教你哪里。非但是你,凡想上进之人,都可以放之后来请教。二班那个杨诰,虽然生性愚钝,却难得极为勤奋,每晚都跟着为师习一个时辰。”
“那……那我试试。”章昉被校长得真想习了。这家伙其实很聪明,但太过顽劣,有人管着就好。而且他心气儿也高,不愿灰溜溜被淘汰,一直想习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张淳勤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错,也想要改正,那就得弥补自己的错误。首要之事,便是向卢以诚同诚心道歉。”
章昉道:“我听先生的。”
这小子是真被吓坏了,引起群架不,还导致太子受伤。
全年级同,一个挨着一个做笔录,那阵仗能把孩童吓得尿裤子。
若非如此,章昉还真不会痛改前非。
翌日早晨,全年级练习八段锦时,张淳勤亲自前来训话。一番训诫之后,把章昉和卢以诚叫到队列之前。
当着几十个同的面,章昉鞠躬作揖:“卢同,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卢以诚拱手:“不碍事的。”
当天傍晚,吃过晚饭,众人笑着回宿舍。
却见章昉背着书包朝另一边走,刘国祯问道:“你去哪里?”
章昉:“去张先生那里补课,我明年定能留下来。”
宿舍三个哥们儿面面相觑,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这懒货居然主动习了?
大家都以为他心血来潮,顶多坚持两三天,谁知竟然一直如此。
一日,赵匡桓忍不住问:“以前你也闹着要上进,没两日便耍去了,这回怎就能定下心来?”
章昉昂首挺胸:“张先生保我留在校,明年我要是离开了,岂不是扫了张先生颜面,还让张先生失望得很?男子汉大丈夫,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这货就是没有毅力,也缺乏一个近期目标。
章昉的改变,也让赵匡桓反思自己,对待心上人是不是太消极被动了。
似乎,好像,他跟心上人还没正经过话。
当天傍晚,赵匡桓借故如厕,摆脱小伙伴之后,独自前去食堂就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行至乔婺华那桌坐下,正好卢以诚也在。
“那天的事情……过去就好。”赵匡桓先是跟卢以诚聊天。
卢以诚也担心得罪太子,忙:“对,过去便好,今后还是同。”
利用完工具人,赵匡桓看向心上人:“乔同,你好。”
乔婺华下意识:“太……赵同好。”
赵匡桓道:“乔同功课很好,是以前在家里过吗?”
乔婺华:“我六岁便开蒙,还读过两年女校。”
“原来如此,难怪先生经常夸奖你。”赵匡桓突然不知该啥了。
乔婺华道:“赵同箭术高超,听校无人能及,小女子甚是佩服。”
“哪里,哪里,”赵匡桓谦虚两句,又自卖自夸起来,“我还会骑术呢,家里养了一匹小马。你若有兴趣,等哪天放假,我带你去骑马。”
乔婺华道:“女子骑马终是不雅。”
赵匡桓道:“雅得很,宫里有位阿姨也善骑。”
这两人聊起来,让卢以诚有些迷糊,眼前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习好,还长得漂亮,对于这种女同,卢以诚自然也心生爱慕。可如果太子也喜欢,这该咋办呢?于是乎,轮到卢以诚忧心忡忡,可惜又找不到人诉苦。
自此之后,太子爷终于跟心上人愈发熟悉,甚至经常约好放一起做作业。
但周末回家不敢露馅儿,只在父母那里,把章昉奋发向当成趣事来讲。
赵瀚非常满意,笑道:“这个校长没选错。教书育人,教书只是手段,育人才是根本。世间多少名师,都本末倒置了,他们只会教书,名师亦不过教书匠而已。”
费如梅突然:“夫君看人很准,专把张先生从江西调来。”
赵瀚哈哈大笑:“你居然也会奉承话。”
费如兰道:“爹娘就要回江西过年了,临走之前,妾身想请他们再进宫见见。”
“这是小事,不需要通报,”赵瀚着又感慨起来,“若非生在皇家,孩子们也可以多走动,去他们的外公家里住一阵。”
赵匡桓突然问:“娘,铅山那边是什么样子?”
费如兰笑道:“这可不好。有山,有水。有很多茶山,漫山遍野栽着茶树。有很多造纸作坊,整个镇子都在造纸。河里的商船,一年四季不息……得我都想回去看看了。”
费如兰还能想家,赵瀚却是没有老家可想。
主要是赵贞兰和赵贞芳,她们偶尔会思念家乡。也曾派人回老家查访,可历经战乱、瘟疫和天灾,旧时乡邻已经逃光了,只剩寥寥附近几家士绅还在。
父母的尸骨,在过桥伯刘莽的叙述下,终于知道“安葬”在乱葬岗。
刘莽这位伯爵,也因此得到一个差事,带人前往天津的乱葬岗,把那里稍微修缮一番。
肯定分不清是谁的尸骨,索性围起来植树造林,并在那里立上双亲的墓碑。再给乱葬岗其他逝者,立一块共有的大碑天下丧乱者之墓。
林子还真不好造起来,好地也不可能做乱葬岗,都是种不出庄稼的盐碱地。
等到明年父母的忌日,赵瀚打算带着全家,去天津的父母坟地拜祭。顺便巡视北方,同时也是出去散心,整天住在紫禁城里闷得慌。
御驾出行一趟,怪劳民伤财的,好在一路都有大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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