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嗯了一声，知道对方是在撵自己走了，于是退了出来，坐上那辆驴车，刚要走，妇人又匆匆赶来，将一个热乎乎的烙饼塞到老人手里，“老爷子你要是想歇歇脚，村头有个破屋没人住。”
老人突然问道：“我很老吗？”
妇人很认真的点点头。
老人有些失望，赶着驴车离开。
妇人嘀咕道，“真是个怪老头。”
驴车穿过村子，一路向西北驶去。
这一路行来，老人经过了许多村子，几乎都是这样，大部分的男丁都上了战场，只留下妇人和老弱，显得很是冷清。
老人听了许多声音，有抱怨，有喝骂，有兴奋，有苦痛，但表现的最多的，是对这场战争的支持。
三大国的朝廷，空前高效的运转起来，官员不辞辛苦的下到地方宣讲，并且做好安抚工作，百姓们也十分配合。
就连那几股有名的盗匪叛军，不但没在这时大势扩张地盘，反而公开表示，如果对抗凰族时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他们愿意尽一份力。
在凰族大军的阴影下，总喜欢内斗消耗的三大国，空前团结起来。
但这些美好的东西，并没有让老人心情有丝毫改变。
老人吃了半块饼，剩下的给了拉车的老驴。
月明星稀，老人哼着不成调的歌，感叹道，“这个世界，真是寂寞如雪啊。”
老驴吃完了饼，抬起头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老人的话。
荡神谷，日出东方，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凰族大军的身上，却不能给人带来丝毫暖意。
昨晚烧了许多尸体，帐篷上满是灰，不知是柴火的灰还是骨灰。
凰族强者以及那些将士们的心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
那个男子再次站在旷野中，那把如门板一样的铁剑立在他身旁。
一人一剑，将凰族大军挡在荡神谷整整四天四夜。
四天前，这三个人出现在荡神谷前面时，不管裁决骑士还是半兽人，亦或者是那些凰族强者，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许多人都在嘲笑这三个人的不自量力。
但现在，没有人笑的出来。
那个男人身形并不高大，却将荡神谷所有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时间拖的越久，凰族大军心里越压抑，望着那个身影，甚至生出了绝望的情绪。
四天的战斗，数千人死去，而那个男人身上却没有一点伤。
“是一只搬山猿。”七杀宫宫主吴剑说道。
旁边的万剑宗宗主惊诧道：“传说中的洪荒古兽？”接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搬山猿只是力气大，战斗力如何会这么恐怖？”
吴剑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说道，“搬山猿能负山而走，日行万里，力气自是极大，若是将力气节省下来，一点点用，自然能坚持许久。”
力量越大，越难做到收自如，而且要精准控制，不能浪费丝毫，想要做到这一点，何其之难？
更何况搬山猿心性单纯，更有些憨傻，论智慧天赋，连普通人都不如。
万剑宗宗主将这些疑惑说出来，吴剑解释道，“所以说，并不是这个男人厉害，真正厉害的，是那个教他修行的人。”
旁边几名强者都是一凛。
教蛮青修行的人，自然是归莱大帝，那个传说中的高大老人。
一名凰族强者叹道，“大帝的确很强啊。”接着又感叹道，“幸好他不在这里。”
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吴剑却摇头说道：“大帝不管人间事。”
众人突然沉默。
战鼓声响起。
裁决骑士和半兽人战士开始集结，随后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当天晚上，荡神谷再次点燃了火堆，一句具尸体被丢了进去。
第六天早上，蛮青站在旷野中央，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但敖风古能够看到，他握剑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凉棚下，阴沉子眼中布满了血丝，双眼通红，嘴唇紫，脸色却十分苍白。
这几天，这名书生无时无刻都在和昆仑神树的那些根须对抗，精神力消耗极大，敖风古深知，若是换做自己，恐怕连一天也坚持不下来。
阴沉子身前沙地上的那个“合”字，已经变浅了许多，而且正在缓慢却坚定的变淡。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消失。
地面开始震动，细小的石块不安的跳动着。
烟尘飞扬，裁决骑士和半兽人开始了的冲锋。
敖风古看着蛮青的背影，轻声呢喃道，“二师兄再坚持一下，已经到第六天了。”
裁决骑士和半兽人已经冲到了蛮青身前。
蛮青开始挥剑。
他的手在颤抖，所以挥剑的动作有些不稳，力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准。
有的半兽人被拍中，身体爆开。有的裁决骑士被拍飞出去，却现还能站起来，于是如饿狼一样又扑了上来。
蛮青继续挥剑。
裁决骑士和半兽人的尸体，越来越多。
但蛮青站在原地，已经许久都没挪动过地方了。
就在尸体堆在他旁边时，他便踩着那些尸体往上走。
他不断挥剑，却不再只是用拍，有的时候也用切，用刺，用劈，他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
裁决骑士和半兽人冲上那座尸山，随后被杀死，形成尸山的一部分。
尸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蛮青站在尸山的山巅，一剑拍出，冲上来的裁决骑士脑袋如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爆开，白的脑浆子混合着红色的血，溅射过来，迷了蛮青的眼。
正在这时，一名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九星巅峰强者骤然出剑，剑光凛冽，出刺耳的尖啸。
就在那剑光就要刺中蛮青眉心时，蛮青突然伸手一挡，铁剑错开，擦着他脸庞而过。
蛮青一剑挥出，将那名九星巅峰强者拦腰斩断。
而他的脸上，被那一剑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血流出。
看着这一幕，那些裁决骑士和半兽人战士都是一愣，连进攻都忘了。
不知是谁带着颤音吼了一声，“受伤了，他受伤了！”
下一刻，进攻的这三百多名裁决骑士和半兽人兴奋的大喊起来，接着疯狂的冲了上去。
他们的声音传到了荡神谷，于是更大声的呼喊响起，半兽人战士拍打着胸膛，裁决骑士向天空挥舞着刀剑，像是在庆祝胜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