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嘉和朝二十一年的三月,对苏柳一家来说,生许多事,宁广离开,苏金凤出嫁,买地致屋,陈烨正式去县学求学,阿胶作坊隆重开业,并迅速打入市场,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它的轨迹而去。
五月,雨水淅淅沥沥,万物早已苏醒,田地里一派生机勃勃,本处在流言中心的苏柳她们,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娘,你看,姐又在呆了。”苏小往苏柳的方向努了努嘴。
陈氏看过去,叹了一口气,道:“你姐她,怕又是在想你宁大哥了。”
苏小沉默,以单手撑着下巴,道:“大人的世界,真是难懂,你说当初姐,怎么就不跟着宁大哥一道走呢,非要弄个两地相思,徒添烦恼!”
“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陈氏掐了一下她的鼻子,嗔道:“你懂什么相思?越没个正形。”
苏小吐了吐舌头,道:“不是呢么?他们明明都是有婚约的,干脆就马上成亲,然后一道去嘛。”
陈氏欲言又止,最后道:“你不懂,你姐她是放心不下咱们呢!”
苏小听了抿起唇,道:“姐这心里藏得太多事了。”
“所以你呀,就少让你姐操心,都十三岁的孩子了,还事事要人给你兜着,烨哥儿都比你沉稳懂事。”陈氏嗔怪地道。
苏小听了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嘟着嘴抗议道:“人家哪有,没见我如今都开始挣钱了么?”
“是是,我们小小也能干了。”陈氏只好附和。
经过数次尝试实验,苏小终于做出质量较好的脂粉了,还卖了些出去,只是还不够细腻,但比起一般小贩不知那得来的粉,已是好大多,也极受一些姑娘嫂子们欢迎。
苏小傲娇地哼了一声,又道:“烨哥儿今日回来,娘,我去给他做个甜汤煨着。”
“去吧。”陈氏笑眯眯地点头。
傍晚时分,大坳村里炊烟四起,陈烨背着书袋走进家门,第一时间就去正屋给陈氏她们请安。
按着苏柳她们家里的光景,陈烨又是家里唯一的小少爷,该配个小厮跟着伺候,苏柳也打算让崔福跟在他身边伺候,但陈烨自个却拒绝了,说家里男丁本就少,崔福要跟着他出去,就更没个男丁。而且,在县学里除了读书,也没啥要做的,衣裳什么的,也能丢给县里宅子的下人洗,就是不能,他自己也能洗好。
陈烨懂事,处处为她们着想,苏柳她们心里只会心里熨帖,见他坚持也就作罢,但打定主意,等陈烨大些,再作安排,毕竟她们都有丫头伺候,陈烨是需要一个小厮跟在身边伺候,将来也好作帮手。
“大姐,宁大哥来信了。”请过安后,陈烨就从书袋里取出一封信件来递给苏柳。
苏柳一怔,腾地站了起来,说道:“快给我看看。”
接过信,封面上确实是宁广的字,苏柳忍不住伸手摸着,眼中热。
走了两个多月,这货终于是来信了!
陈氏也高兴,但也知道不好打扰,便带着陈烨下去梳洗,把空间留给苏柳。
信纸不厚,只有薄薄两张,苏柳小不满一下,又想到宁广那长年面瘫的人实在不像是那说甜言蜜语的人,便开怀了,认真地看起信件来。
宁广少年为将,极少练字,所以字迹称不上大家之风,但因为自小练习,倒也写得大气,至少比苏柳的要强上数倍。
宁广的信简洁明朗,绝不墨迹,能用五个字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写第六个,很快的,苏柳就看完整封信。
信中交代了他已到上京见了皇帝,信里隐隐透露鞑子和北国结盟意欲对大齐国出兵,宁广奉旨前去边关漠北领兵打仗,他这一去,若是顺利,或许少则两年,多则三年便会归来。
看到北国和鞑子结盟,苏柳的心猛地一缩,这话就意味着未来会战事不断。
宁广又说即使有战事,也不会传到昌平这样的小地方来,让苏柳不必担心,但也别往西北去,若是有什么生意的要做到那边,也放一放。
苏柳心中微颤,宁广如此郑重,想来鞑子和北国结盟的事是真的。
一旦战事起,百姓就会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离乡背井,民不聊生。
苏柳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她知道战争最残酷不过,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是北边战事一起,流民肯定会向四处涌去。
信是大半个月前写的,想必宁广正奔赴在去边关漠北的路途上,苏柳抿起唇,眉头皱起。
这战事一起,肯定要征集粮草,粮食是最重要的,谁知道这打仗什么时候完,她可要做好准备才好,别弄到将来连饭都吃不上,有银子都没地买粮。
想到这点,苏柳腾地站了起来,眼光精,光大盛。
如今一时半刻还打不起来,她要早早的作准备才好,屯粮的不是什么好人,但人都是自私的,她总要保障自己和家人能吃的上饭。
打定主意,苏柳就匆匆地回房,先是给宁广回了信,又琢磨起买粮的事。
如今才五月,离夏收起码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会打起来,但她不能等,现在购买粮食,也只是去年的旧粮,但她也必须囤积一些。
而在听到陈烨说近来县里好像多了好些外乡人,苏柳就更断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她也没说要打仗的事,生怕他们会忧心。
阿胶作坊已经渐渐上了轨道,苏柳也就是偶尔去巡查一番,底下自有人将事儿呈上来,而她特意条教的两个丫头雪落和霜凝,也开始得用了,虽然处事还不够成熟圆滑,但已经进步很快,总比一个人单干的强。
尤其是雪落,外能帮苏柳处事,内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换苏柳的话说,这就是一个全能秘书呀!
生意平稳上正轨,田地该要种植的农作物也生长得极好,苏柳完全腾得出手来处理买粮一事。
因此,第二日陈烨再回县学的时候,苏柳也和他一道前去。
“大姐,可是出什么事儿了?”陈烨不同陈氏这样深居简出的内宅夫人,也不同苏小那般心性简单,他远远要把事情想的复杂化,也比较n感,苏柳这么一动,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要生了。
苏柳本不想和他说,但看他小大人的样子,便揉了揉他的顶,压低声音道:“你宁大哥来信说,可能要打仗了。”
“什么?”陈烨瞪大眼,气息都有些不稳。
“放心,咱们这山长水远的,战火波及不到咱这边来,但有所准备总是好的。”苏柳安抚地一笑。
不为自己和家人,也为远在边关漠北的宁广想想,这趟进城,她不仅想要买粮,还要准备药物,将来好给宁广送去。
“难怪这阵子县里来了这么多外乡人,怕是也收到了啥风声了。”陈烨两道俊眉紧紧皱起,又问:“姐,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管学好学问就成了,旁的不需要你。”苏柳嗔笑道。
苏柳先将陈烨送到县学,然后才转道去自家新买的宅子。
宅子是三月底的时候买的,前边有个铺子,后面则是带着二进院落,却是花了苏柳三百两的银子。
因为不常在此处局住,苏柳只请了一房下人看守家门,平素陈烨在县学进学,吃住都在里面,偶尔才回来查看铺子时才小住,所以下人也没怎么置。
前边的铺子,苏柳开了一家中西式包点分铺,装修格调什么的都要比百色镇的要上一个层次不止,也极具风格特色,倒也吸引不少人前来光顾,曹明珠便是这里的常客。
回到宅子,苏柳循例先前去铺子察看了一番,这个店她只招待女客,所以请的掌柜也是女掌柜,姓许,是个家道中落丧夫的女人。
许掌柜将铺子打理得极好,苏柳见识过她的能力,也没啥不放心的,只交代了几句,便前去曹家。
曹明珠听说她来了,亲自出来迎接,两人也就曹奎贺寿时见过,再见面也十分欢喜,曹明珠更是拉着苏柳不让她走,非要住在曹家不可。
苏柳拗不过她,只好应了,反正自己要筹备买粮的事,也不会那么快便走,但正事还是要做的,便问起曹奎的去向。
“你倒是来得巧,爹爹今儿个刚回来,如今估计在书房呢,你要见他,我让人去唤他过来。”
自打知道宁广的身份后,曹家对苏柳一家是恭敬有礼,又因为两家女儿交好,甚至有结亲的意思,便也随意熟络起来。
“你也是糊涂了,哪有长辈来见晚辈的理?”苏柳嗔道:“我既来了,自然是亲自去给曹伯伯请安的。”
曹明珠吐了吐舌头,笑着让人将她带去书房,她则是下去吩咐下人准备晚膳什么的。
曹奎也早就接到消息苏柳来了,没等她行礼,就先虚扶一把,开怀地笑,先是问她们好,然后才忸怩地问陈氏身子骨如何,被苏柳揶揄的挤眉弄眼,羞了个大红脸。
“咳,曹伯伯,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我这回来,是有事托您。”
“你尽管说!”
“我要买粮,不知曹伯伯你有没有路子?”苏柳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