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茶咬着唇,哭着摇头,磕了个头就走。
得了这消息,苏柳都有些不好受,不过她也不是那死脑筋纠结一件事的人,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其它上去,还去找了武娘子,让她帮着找几个好使的人。
武娘自然一口答应,没几天,就让苏柳去挑人了。
因为买的都是些婆子厨娘,武娘找了一房人,这家人姓崔,就一个婆母,一个媳妇子,一双儿女,女儿刚留头,十岁的样子,儿子则是七八岁。听说前主也是大户人家的奶奶,只是这家的男人得罪了那家的姨奶奶,被打了几十大板,一家都卖出来,路上男人死了,就剩了孤儿寡母,身世也怪可怜的,可做事却很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崔婆子。
苏柳见那崔婆子四十来岁的样子,可眉目却很是干练精明,而那崔娘子则是二十五六,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活的重担,熬苦了,看上去比陈氏还要老。
至于那一双儿女,叫崔芽,崔福,局促地站在她娘身边,时不时偷瞄她一眼,苏柳抿唇笑了。
武娘子介绍的人苏柳自然是信的过,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他们签了身契按了指印,把人都带到大坳村来。
“我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也不多,但事儿也不算少,家里的事都由夫人作主,夫人便是这当家的主母。”苏柳领着陈氏他们对那一家子说道:“你们看清楚了,只有我们娘几个,才是你们的主子,知道吗?”
“是,大姑娘。”崔婆子等人都行了礼。
“若是让我知道谁敢背主求荣,一略打死。”苏柳末了厉声喝道。
几人身子一缩,忙的跪下连表忠心。
苏柳让她们去新房子后边的屋子住着,这才歇了一口气,刚要踏进家门,便见冰茶远远的回来了。
苏柳见她头戴白花,心里一惊,果然,冰茶哭着跪下道:“姑娘,我奶去了。”
若有外乡人来问大坳村如今最富贵的是哪家,自是非苏柳一家莫属了,华衣豪宅,奴仆成群,有田有铺,说那不是大户人家,谁信啊?
再说起这苏柳,那也是一个传奇,天生六指,自小就是人憎人厌的不祥人,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短短大半年之内,就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带母妹另居,住鬼屋,卖包子,买地置铺,建华宅,买下人,而她,也不过年方十四五罢了。
所以,苏柳被称为一个奇女子,为人口中乐道,便是有些不幸的姑娘,也悄悄的拿她当榜样。
而有好名声又有好条件的姑娘,是缺不了人求的,自打万媒婆第一次上门为苏柳说亲后,媒婆就像是约好似的,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可惜,陈母一次次的说已为闺女定亲,众人无法,只好把目标放在苏小身上,甚至陈氏的养子陈烨也有人在问了。
相对于苏柳她们那边媒婆隔三差五上门来,老宅这边却是无人问津,别说还苏金凤已经十七了,就是苏春桃,也不过小苏柳八个月罢了,开了年,就叫十五了,却也是没有着落。
黄氏急,四处去托媒婆,又把选婿的条件降低了,可招来的,却不是年纪大,便是去当后母的,差点没把苏金凤给气疯,连续拿着大扫帚赶跑了两个媒婆。这么一来,经好嘴舌的媒婆一宣扬,苏家的老姑娘年纪大不说,脾气还坏,再联想到之前不好的传言,这就更没有媒人上门了。
苏金凤在听到媒人又一次去了苏柳他们家后,气得又砸了一个碗。“哎哟,小姑子,这碗可经不起你砸了,二叔再过几天就要成亲了,处处都要银子呢。”周氏乐见苏金凤不顺,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苏金凤正着急上火呢,听了这话就怒道。“这是我家,我乐意砸,我要砸多少都随我欢喜,咋的了?干你什么事?”“没错,这是你家,可你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赔钱货罢了,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嫁了就不是你家了。”周氏冷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哟,瞧我,都忘了,小姑子还没有人上门提亲呢,可怜见的,再过半个月,小姑子就十七了吧!”“周桂枝!你给我闭嘴,你在谁跟前乱喷大粪?”苏金凤气得脸容扭曲,指着她骂道。“你以为你好得哪去,苏春桃还不是无人问津,呸!”
周氏脸色微变,手握成了拳头,笑道。“倒是不用小姑子担心了,春桃也才十四呢,可有的是时间挑,咱们春桃姥爷说了,是要她嫁到县里头当奶奶的。”
这话可戳中了苏金凤的心窝子,苏柳嫁的是她看中的宁广,高大帅气,媒人上门都是替苏小说亲,苏春桃有个在县里头当掌柜的姥爷,将来若是再不好,兴许也能寻个小管事嫁了,就自己,嫁的不是老家伙,就是当后母么?
苏金凤悲从心来,也不顾地上冷,哇的一声哭了!
黄氏从外头拎着个篮子和苏福生一道回来,见老女坐在地上哭,一旁的周氏则是叉着腰,脸登时拉长了,指着周氏骂道。“你又耍什么威风?又欺负小姑子吗?周氏,你不要以为咱们家离了你不成!”
周氏从娘家回来以后,气焰可盛了,也不知是不是看中了自己没人可用,动辄就说回娘家,威胁她,黄氏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娘,这话媳妇可不爱听,我哪敢欺负小姑子哟,我还怕她冲过来打我呢。”周氏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肚子,尖酸地道。“娘,就是她欺负我,呜呜,她骂我老姑娘,说我嫁不出去。”苏金凤趁机告状。
黄氏黑着脸,哄了几句,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道。“还不滚去给我做饭,是要我老婆子来伺候你吗?”“哎呀,被小姑子这么一骇,我这又动了胎气,我可要歇一会了。”周氏抱着肚子叫了一声,也不理周氏的反应,施施然地回了东厢房并关上了门。“娘,你看她,你看!”“反了反了,她还敢拿起乔来了。”黄氏气得抖,恨不得想冲上前去找周氏算帐。“娘,别闹了,再过几日就要办事了。”苏福生拉着她,皱着眉道。“正事要紧。”
黄氏只好暂时熄了火,气呼呼地走进正屋,找老头子商量事情去。
东厢房,周氏一掌拍在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苏长生的腿上,骂道。“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老娘都要被欺负死了,你也不管管。”
苏长生哎哟一声弹跳起来,他正做着美梦呢,梦里,他住在苏柳他们的华宅,华衣美婢,陈氏百般温柔地伏侍他,娇声唤着老爷,可真是骨头都酥了。
冷不丁被人打醒,他心里不悦,可待看清是周氏,便将怒火按下,重新躺下,道。“又咋了?”嗯,到底还是陈氏温柔些,从前他咋就没看到呢,周氏就跟个母老虎一样,压得他死死的。
周氏见他这样,掐了他大腿一把。“你给我起来。”
苏长生只好坐了起来,可骨头像是软了似的,歪在被盖上,打了个呵欠。
周氏见了,心里恼恨,从前咋就看上这个死人了呢,真是遭罪!
可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肚子里都还有一个呢,她道。“我问你,你是咋打算的?”“啥打算啊?”苏长生巴咂着嘴。“死人啊你这是,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晓得吗?”周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今年秋的粮食卖了的银子,都给老二娶媳妇,娘还留着些给金凤那死丫头办嫁妆,咱们这房要咋办啊?再过两三个月,我这都要生了。”“嘻嘻,岳父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么?”苏长生嘻皮笑脸地道。
周氏脸一黑,冷笑道。“苏长生,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爹给我的银子你也瞪着,我告诉你,没门。这是我安生立命的银子,是我的私房钱,你可别傻的以为我会拿出来贡献给你们苏家这无底洞。”
这话苏长生可不爱听了,声音也冷了些,道。“什么你们苏家,你难道不是苏家的媳妇?你既嫁了我,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又如何?我可没陈氏那么傻,那么点子嫁妆全填进去。”周氏才不会理他的脸色,刺道。“你这当爹的没本事,我也不愿看我的孩子过得像个小乞丐似的。”
她不提陈氏也罢,这一提,苏长生就憋屈了,若不是你这个婆娘撺掇,我会跟陈氏和离?
若是没和陈氏和离,那么,那边的大房子,华衣美婢,铺子田地,就都是自己的了,何苦像现在这样落魄?
想到这一点,苏长生就跟吃了黄连似的,苦的不行,也悔得不行。
这一切都怪周氏!
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和离,苏柳会不会为他们苏家挣来这些金银之物。
周氏可不会想到苏长生的怨气,在一旁冷道。“你爹娘偏心到没边了,净顾着两个小的,你且看着,过几日大姐来了,只要哭上一哭,你娘定然又悄悄塞上几个钱。哼!就把我们这房人都当死人了,也不看看,我这肚子里有一个,金全还要上学堂,春桃也要说亲,就是金全也十三了,这都是要银子的,两个老东西可想过我们这房没有?”
周氏的怨气和委屈,是一天比一天大,尤其是看着苏柳她们一天过得好过一天,而她们娘几个则是一天不如一天,那种强大的落差,更让她逼近狂。
曾几何时,那温吞懦弱的女人,就是被自己欺负到哭死也不敢吭一声的女人,如今华衣加身,奴仆环绕,金银饰更不在话下,虽然是没男人了,可就苏长生这样的废物,要来有何用?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用看公婆脸色,想怎样就怎样。
她的女儿,曾经被人唾弃不耻,是人口中的不祥人,天生六指儿,可现在认识的都是贵人,上门提亲的,都是好条件的,而自己的女儿,却是无人问津。
这样强大的落差,周氏怎能不怨?在这个家,有偏心的公婆,没有人为他们娘几个打算,她如何能不怨?偏偏苏长生还烂泥扶不上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