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不附和,陈氏少不得又谦虚一番。”不过,陈嫂子,你们家这些地,真个佃租的?”唐氏一脸八卦。
陈氏低着头绣着花,闻言头也没抬,道:”是的呢,咱们再达哪能一下子拿出这多银子来买地?””听说,是住在坳山底那个猎夫的地?”刘氏也凑过来,看着陈氏问:”陈嫂子,这猎夫到底怎么个经究?我瞅着他和苏柳倒像是常处一块?”
陈氏的手顿了一下,道:”他也是个好的,难得身家也清白,若……只看这上天有没有赐那个缘分了。”
她说得隐晦,但谁都听得出来是个啥意思,心里了然,有心里想打主意的,也便歇下来。”这姻缘都妙着呢,端看上天怎么安排了。”苏姜氏呵呵地一拍手掌。
这头,林氏却是皱起眉来,抬起头,看着陈氏欲言又止。
她看了陈氏几眼,陈氏自然是注意到了,便问:”大牛家的,可是我脸上长了花不成?”
这王大牛一家住在苏家旁边,算是邻居了,从前和陈氏也有来往,只是王大牛这人严肃古板,不大喜欢她串门子说是非,故而虽有来往,却也不特别亲厚,但也说得上话。”大嫂子,我这有话说了,若是不中听,你倒是别往心里去。”林氏咬了咬牙道。
她这话倒引得在场几人都好奇了,姜氏和唐氏是个跳脱的,忍不住就催了。”昨儿早,我见着你们老宅那边,周二那嫂子来了,等她走的时候,那周二给送出门的,我听她们的话,像是给你家苏柳寻了门好亲事呢。”林氏觑着陈氏的脸色小心地道。
陈氏听了,脸色一变,腾地抓住林氏的手,急问:”你说啥?啥亲事?””倒是听得不大清楚,但听那意思,似是苏柳她爹都给答应了的。”林氏有些同情地看着陈氏。
呯的一声轻响,陈氏手中的绣花棚子都给掉落在地,脸色惨白,艰涩地道:quot;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氏见她一脸受到强烈打击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强笑道:”听是这么听,但兴许我听错了也不一定,到底苏柳如今是跟你过呢。””那可不一定,她们姐俩是跟着陈嫂子过,但苏大郎到底是她们的爹呢,要插手她们的婚事,也有可能的。”唐氏这时道。
陈氏这时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脑袋嗡嗡地,头昏转向,咬着牙颤声道:”他,他就是死也不会放过我们娘仨。”这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惴惴,林氏更是懊恼,这事若被王大牛知道了,指不定又说她多管闲事了。”婶子,你也莫急,等我回去探探口风。”苏姜氏也惊得不行,苏长生若真是插手,又怎会真心为苏柳她们打算?说是将她们推进狼窝虎穴也不为过的。
陈氏听了苏姜氏的话就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道:”你去,你快些去探探。”
苏姜氏点头,忙的拾掇了自己的东西,匆匆地走了。
剩余的几人见她走了,又见陈氏没了心思说话,便也不好再呆下去,安慰了几句,便都寻了借口走了。
苏柳她们回来,见陈氏魂不守舍地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登时吓了一跳,上前问:”娘,你咋的了?”
陈氏回过神来,见了苏柳那张出落得越水灵的脸,忽然悲从心来,眼泪唰地流下来,抱着她大哭:”柳儿啊,我苦命的儿,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苏柳被她这么一哭,秀气的眉拧了起来,这又出啥妖蛾子了?
陈氏一边哭一边说,苏柳总算听了个清楚明白,不由冷笑,难怪呢,难怪没有寻她们的麻烦呢,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娘,你别哭了,何必为这样的人白掉了泪?”见陈氏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苏柳连声安慰。
陈氏却是抓住她的手,道:”柳儿,你不懂,他怎会真心为你们打算?什么好亲事,那肯定是个深水泥潭啊。”
苏柳又如何不知道,苏长生若会真心替她打算,她才觉得要警惕了呢,便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娘,你放心吧,他作不了我的主。””他,到底还沾着你父亲的名头,你们姐妹俩的户籍,还在那边呢。”陈氏愣了一瞬,却是想到什么呜呜地哭起来。
当初和离的时候,苏柳要求迁户籍出族无果,所以如今虽然是跟着陈氏过日子,可在律法上,她和苏小其实还是苏家的人,苏长生作为父亲,是有权利做主她们姐俩的婚事的。
苏柳从没忘记这点,眼中眸光闪了闪,嘴角邪邪地勾起,道:”娘,其实这是好事呢,正好借此次机会和他们了断了。”
陈氏一怔,抬眼看向她:”这是啥意思?””娘,你且放心罢,我自有法子,而且,你别忘了,我和宁广已经口头定亲了,苏长生想y女嫁二夫么。”苏柳冷笑一声道。”对对,六儿,要不你先和宁广定亲吧,现在就定。”陈氏被一提醒,双眼瞪得老大,只要女儿定亲了,苏长生就没法子了。不,定亲还不够,便又道:”也别定亲了,直接就成亲吧。”
苏柳哭笑不得,直接成亲是最好的方法,可她却不愿这么仓促,为了那些人,不值当。况且,若苏长生真打了这样的主意,她定要好好利用一番。
待到了晚上,宁广听了这消息,向来冷漠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眼里更是迸射出一丝杀意来。
苏长生竟敢将主意打到苏柳身上去了,胆子好大。”他找死!”
这样浑身杀气又阴冷的宁广,是谁都没见过的,陈氏吓得脸色煞白,就连苏小和陈烨都躲在一边,不敢出一声。”你吓到他们了。”苏柳轻扯他一把。
宁广这才收敛了些,却道:”成亲!”
苏柳翻了个白眼,道:”为他这么憋屈匆匆成亲?我才不干!”眼见宁广黑了脸,忙又道:”莫急,正好此事我也有计算呢?”
宁广皱着眉,疑虑地看过去,苏柳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道:”若不能,就立即成亲,总成了吧?”
宁广这才轻哼了一声,脸色算是冷静下来,心里却是暗暗打定主意,若苏长生真的逼上来,他定叫他后悔生这么个念头。
陈氏还没等到苏姜氏探来的口风,第二日,苏长生便登门来了。”你来作甚么?”陈氏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的苏长生,想到他的来意,脸色白了白。
苏长生却是斜着眼上下打量了陈氏一番,眼神闪了闪,这贱人,和离后竟然来了个大变样,养得这般好看了?竟还比当初嫁给他时还耐看几分。
陈氏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朵花似的,否则苏长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那时的陈氏少女怀春,羞羞答答的,当然也吸引人。
可男人的新鲜劲儿哪会超过三月?陈氏性子绵软,温和顺从,可上有公婆,下有难缠小姑,又是初为人媳,自然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服侍着一大家子,做这忙那,不用多久,便面容憔悴了。
那时的苏长生,对陈氏的新鲜劲也就过了,他本就是心里装着周桂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越的惦念,也就看陈氏不顺,有了第一次打骂,第二次也就是轻易的事。
随着周氏的入门,陈氏的日子越过得艰难,婆婆又尖酸刻薄,小姑又懒惰,啥事都落在她头上,一个不慎,便又是打骂,整日哭哭啼啼,苦着一张脸。
而苏柳的出生,更让她如坠入地狱,从此以后,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当日如花的少女,早就凋谢了,整日在忙碌的家事中忙活,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又好看得哪去?
可自打和离后,陈氏领着两个女儿单过,苏柳又是个头脑灵活的,先是卖起了包子,挣回了银子,轻易就改善了娘仨的生活。
有了银子,自然有肉吃,上面又没有公婆压着,底下也没有小姑,还不用战战兢兢担心会被夫君打骂,陈氏那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和安乐。
这人,一旦没有了压力,自然就心胸开朗,这人自然也就长得好,陈氏本来也才三十来岁,如今又是和苏柳她们一般常喝猪蹄汤什么的,也不用干什么重活,养得那自是好。
此时的她,穿着一袭崭新的紫红绣百花袄裙,髻以一支银簪绾成一个矮髻,肤色白里透红,身材疯腴,又是三十来岁正风韵犹存的年纪,比从前那穿着破补丁唯唯诺诺,皮肤暗哑的样子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长生忽然就想起家里的周氏来。
周氏此时正怀着身孕,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身材肥了一圈不止,脸上皮肤也长了些斑,完全不复往日的娇艳。
苏长生心头生出一丝异样来,又拿眼瞟了陈氏几眼。
陈氏被他看得浑身毛,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想起从前的不堪,心里恨极,咬着牙,就想要关门。
苏长生一只手挡了进去,差点就将他手都给夹了。”怎么,见了夫君都不请进去伺候着,是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不成?”苏长生轻佻地道。”苏长生,你放屁。”陈氏气得不轻。
苏长生哼了一声,用力把门一推,连带着将陈氏都推开了两步,走了进去。
环视一周,此时家里似是没人,他径直向堂屋里走,一边道:”去端碗水来,我有话说。”
陈氏见了,飞快地上前拦着,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
苏长生把眼一眯,嘴角邪邪一勾:”哟,这性子倒是拧起来了。”他伸手去捏陈氏的下巴:”想来爷好些日没疼你,倒是生出燥火来了?来来,爷给你败败火。”
他出口污言秽语,陈氏又不是那不经事的,如何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登时气得双颊通红。
她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飞快地抄起放在一旁的搓衣棒,朝他举起来:”苏长生,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