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桃说的直白,也只为了奉承讨好周氏,可周氏听在耳里,却是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
闺女说的是啊,若是陈氏没离开,会是什么光景?
旁的不说,家务活肯定都是陈氏母女仨干,黄氏骂的也是她们仨,而她自己,则还是尊享着苏长生的疼爱,跟个少奶奶似的啥事儿也不干,陈氏也不敢挑她的理,春桃也不用做杂活。
可如今陈氏娘仨离开,黄氏自矜是当家主母,自然是摆着婆婆的款儿的,而苏金凤是老女,黄氏疼着,也不会让她干活。苏家里,一个巴掌都能数出几个女人,这两人不做,那就都落到了周氏母女身上了。
对比现在和过去的日子,就一个天渊之别可以概括了,周氏越深想,就觉得越不对劲,总觉得这事儿太突然,好像入了一个套似的。
“娘,你恼我了么?”见她不说话,苏春桃嘟起嘴,道:“人家这不是不岔么?苏六这贱人凭啥过得比咱还好?从小到大,她哪里如我了?”
苏春桃确实不岔,从小到大,就只有她欺负苏六她们的份,可自打苏六剁了手指后,一切都变了,苏柳不再那么好欺,反而是自己吃了几次不大不小的闷亏,尤其是近来这次。
苏春桃摸着自己的脸,眼中就露出丝丝的怨毒来,被打了的那几天,她简直不敢出门,就怕被人笑,苏六那个贱人,终有一天,她要她好看!
“你总是寻不住气来,所以才会吃亏。”周氏啧了一声道。
“娘,我不服气,她凭啥啊。”苏春桃趁机倚到周氏跟前,道:“她那样的贱人,就该活得很凄惨才是,她凭啥过起呼奴唤婢的好日子了?就连她那个贱娘,也是娘你的手下败仗,是爹的弃妇,凭啥比你舒坦啊?”
是啊,凭啥?
陈氏是被她挤出去的手下败仗,就该过的比以前更凄惨才是,凭啥反而舒坦起来了?
周氏一想到陈氏那舒适的日子,心里闷得给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越觉得有哪地方不对了。
“还有宋公子那样的人物,她苏六凭啥能认识啊,不过一长着六只手指的不祥人。”苏春桃还在忿忿不平,道:“不祥人,就该配个断胳膊少腿的糟老光棍儿。”
宋萧啊,那样俊美如神仙的人物,就该认识她苏春桃这样的人,而不是苏柳那个贱人。
周氏听到这里,眼睛一眯,脑中形起一个主意来,她可是寻着点子咋让陈氏不舒坦了。
“你这话也别往外说,省的人说你心里恶毒,平白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周氏先是点拨一下自己的闺女,道:“娘早和你说过多少次,别把啥心思都摆了脸上去,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苏春桃脸一红,道:“娘,这里不就只有你在么。我,我就是不服气嘛。”
“你放心,等你爹回来,娘自有法子为你出这一口恶气。”周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娘,你有啥法子?”苏春桃双眼一亮。
周氏唇角勾了起来,说道:“苏柳啊,也十四了,也是时候出嫁了。”
“她出嫁和出气有啥关系啊?”
周氏看了一眼女儿,暗暗摇摇头,这女儿,咋就学不了自己的一半。
“你也别问。”她指了指柜子,道:“你把笔墨给取来,我写个信儿,去请你大舅娘来家坐。”
苏春桃虽不懂,却也依言取了来。
周氏想了想,沾了墨,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折叠好封了递给苏春桃:“且让人送去你舅家。”
且再让陈氏那贱人娘们几个再舒坦几天,等事儿定下来,可有她们添堵的。
苏家老宅那边黄氏请来了何八仙的事儿传到了苏柳她们的小院里,苏小很是幸灾乐祸一番。
“平素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依我看他们就是心里虚了。”她轻哼着道。
陈氏嗔怪地睨她一眼,道:“不就学了两个字,见天儿摆弄。”
苏小嘻嘻地笑,撒娇道:“娘,那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嘛,你问问姐我说的对不对?”
“正是这理。”苏柳也笑了。
陈氏笑着摇头,道:“你阿奶很是信重这些,只怕是真怕了的。”
先有苏长生,后有周氏母女,这一回不怕,两回三回总不会真是巧合,黄氏自然就心慌了。
“是她们自个心虚,就只能靠这些神佛来求个心安了。”苏柳呵了一声,却很是愉悦,因为这一来,黄氏就又会损失掉一大笔银钱了。
“何苦来。”陈氏摇摇头,叹道:“我已经离了那家,她们咋就……唉。”
“娘,她们这是眼红咱呢,这才卯着劲儿想给咱添堵。”苏小冷哼一声道:“却不知,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氏听了便有些郁闷,那些人,就真见不得她们娘仨好过么?
“不说这个罢,咱自关上门过咱的日子去,管她们闹个天翻地覆呢。”苏柳见陈氏有些郁郁,便岔开了话题,道:“眼看着再有几天,便到中秋了,娘,我们该准备些啥吃食的?咱们如今好歹好说也有五个人,这量也要备够。”
“有啥准备的,统共就些贺月的果子月饼,这在从前,也该往你姥家送节礼,不过今年……”陈氏停了下来。
苏柳和苏小对视一眼,知道想起娘家的薄情,又触动起陈氏的伤心事儿了。
自打上回陈氏回去娘家求助不成,就彻底没了来往,也就谈不上送节礼了。
“其实,咱们也该送个节的。娘,你忘了,宋三爷他们那,咱们也该送个节礼的。”苏柳笑道陈氏被提醒,忙一拍大腿道:“对对,你不说,我可就真忘了,那依你说,送些啥好?”
“这少不得要和娘合计合计。”苏柳奉承道:“我和小小都不懂这个,就想让娘拿个主意呢。”说着,便给苏小使了个眼色。
苏小了然,便道:“对,娘你最通这人情了,依你看咱送些啥好?”
被两闺女奉承,陈氏有些飘,咳了一声,想了想道:“三爷他们那样的人家,要啥没有?既是中秋,少不得要送些月饼等应节的物事,如今栗子正当时,我记着隔壁十里营最兴种这个,不如就去那边买些来?”
“那敢情好。”苏柳听了点头,道:“娘,我大嫂子不就是十里营的么?要不,你托她看看谁家有?拣好的买。”苏柳指的是苏姜氏。
“真别说,你大嫂子家里便有几棵老栗子树,我回头就找她去。”陈氏被提醒了,就想起从前姜氏说过的。
“光是这些还不够,我看还得准备些山货……”
陈氏掰着指头打算,苏柳和苏小再度对视一眼,姐妹两人都露出一个笑容。
这人啊,只要有事儿忙,就自不会有那时间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儿,这转移了心思,哪还能伤春悲秋?
母女几个正说着话,陈烨就站在门口怯声道:“大娘,柳姐姐,宁大爷来了。”
因为苏柳她们的坚持,陈烨也就没主子前主子后的叫,而是叫大娘和姐。
“看你脸白的,他又不会吃了你,没出息。”苏小见陈烨小脸微白,不由啐了一声。
陈烨挠了挠头,他来了这家,这第一怕的就是苏柳,其次就是苏小口中的未来姐夫宁广。
苏柳迎了出去,却见宁广黑着一张脸的走进院来,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谁惹大爷你了?”苏柳打趣问。
宁广瞪她一眼,将手中的猎物放下,皱眉道:“那个花痴,怎么就这般不知廉耻。”
花痴?
苏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知道是说谁,不由失笑,正要说话,苏小却是先咋呼起来。
“啥?她又去找宁大哥你了?”
这说的便是苏金凤,自从见过宁广一次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去宁广家附近来个偶遇啥的,宁广可是烦透了。
“真是不要脸,见着男人就跟母猪见了公猪似的,巴巴地贴上去。”苏小哼了一声道:“她不嫌丢人我都嫌臊得慌。”
“小小。”
苏柳和陈氏不约而同地呵斥出声,嗔怪地瞪她一眼,这是怎么说话的?
苏小一怔,见宁广的黑脸更黑的像锅底,忙讪笑道:“宁大哥,呃,我不是说你是猪啦,我就是说她不要脸。”
宁广也知道苏小的脾性,只哼了哼,走到一边去坐着。
“你去帮着娘做饭。”苏柳将地上的猎物踢了过去。
苏小吐了吐舌头,招呼上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陈烨,捡起那猎物就跑进厨房。
“你来的正好,去帮我垄个地。”苏柳将一把锄子塞到宁广手里,自己则拿起了水桶。
宁广看着手中的农具一愣,抽了抽嘴角,道:“敢情你是要把我当农夫使了。”
“那你是去不去?”苏柳微侧着身,斜睨着他。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调养,苏柳的身体已经慢慢长开了,她身姿纤细,长长的头编成了一条大辫子绕过额头盘在脑后,还别着几朵铜钱大小的海棠绢花,很是娇俏。
宁广看得有些眼光直,咳了一声,扛起锄子走了出去。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整理,苏柳她们菜地此时用一圈篱笆围起了,里面的菜已经长得很好了,一垄垄绿油油的,长势很是喜人。
浇过一轮水,苏柳就撑着下巴在一旁看宁广忙活。
天气虽然凉了,可因为用力,宁广的额上还是出了一层细汗,上衣的袖子挽起,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来。
也难怪苏金凤看得上呢,宁广这么看着还真的挺有味儿的,那俗称的男人味。
可苏金凤万不该,觊觎她的男人。
“你看什么?”宁广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
“坐下吧,咱说说话。”苏柳指了指身旁。
放下锄子,两人就并排坐在锄子的木柄上,看着桔黄的斜阳在山林的那边悬挂着。
“你就不恼?”宁广忍不住,看了苏柳一眼,眉宇皱起。
“嗯?”苏柳偏过头,恼什么?
见她如此,宁广黑着一张脸,苏柳眨了眨眼,随即想到他在说什么,便笑道:“有啥恼的?她这就是无用之功,我是傻了才跟她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