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遣天物啊暴遣天物,这么好的地,还临近山溪水,竟然就这么被糟蹋了!
没错,这是上回她参观宁辣子的屋子时现的,这里的一小片菜地,该是宁辣子自己开出来的,可宁辣子是个粗人,也只会打猎为生,也并没有种了多少菜,瞧这几颗可怜的青菜,就知道了。
“你还在这干什么?”宁辣子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苏柳被狠狠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见他手上拿着个竹篮子,显然是来摘青菜的,便笑了笑,指着这菜地道:“大叔,你这菜地,不如借给我一用吧。把地借我用,由我来打理,我许你免费吃上嫩嫩的青菜如何?”
宁辣子一愣,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娃子,再看一眼那菜地,眉头皱了皱,借地?
宁辣子隔着窗户看着在菜地里忙活的身影,浓眉越皱越紧,搞不懂自己怎么就答应这荒缪的要求,将自己屋后的这块菜地租借给这丫头了。
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
宁辣子抿起唇,环顾一下屋子,处处都是孤家寡人的味道,再看忙碌着的苏柳。
她侧着面,嘴角上扬,正用一把小铲小心翼翼地埋土在那什么辣椒苗上,像是十分高兴似的。
苏柳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冲他一笑,宁辣子哼了一声,啪地关上窗户。
苏柳种下辣椒,又从山溪取了水来浇过,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看着两棵辣椒笑眯了眼。
只要种好了,就会有更多的种子种出更多的辣椒,那自然就,财源滚滚了。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苏柳就止不住的眉开眼笑,嘴角几乎都咧到了耳朵边上。
抬头看看天色,她哎呀一声,忙的跑到宁辣子的屋前,嚷了一声:“大叔,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家去了,明儿个再来整理这菜地。”
里头没有半点声音,苏柳也不在意,将手中的铲子放在一角,背起自己的那个背篓就往苏家的小院走去。
因着有了好路子,苏柳走路都带着风,途中还遇见村里的大叔大婶,她也不吝啬,乖巧地打招呼。
“哎,苏大娘,咋是你挑的草,我喜子哥呢?”见着一个喽着背的老太挑着一个沉重的担子,苏柳认得,那是村里的孤寡老人,膝下只有一个孙子喜子,生活也颇艰难。
“是六儿啊,喜子去镇上了,这是打哪来啊?”苏大娘见是她,笑了笑。
“我也从镇上回呢。”苏柳一笑,接过她的担子,道:“我帮你挑吧。”反正自己也要经过她家,也不远了。
“哎哟,你这孩子,可真真是懂事了。”苏大娘见她二话不说就夺过自己的担子,夸了一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等到了苏大娘家,苏柳搁下担子就走,苏大娘忙拉着她,让她等会。
苏大娘从厨房的罐子取来两个鸡蛋塞到她手里,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我道你是个好的,前儿你这手又那样,这两鸡蛋不多,也是大娘的心意,拿回去补补身子,姑娘家的身子可不能虚了。”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又低声叮嘱一句:“莫让你奶看着了,省的又说你偷奸摸了蛋,你搁自己屋里,晚头瞧着无人偷偷儿的兑鸡蛋糖水喝了也是一样的。”
苏柳忙的推辞,说道:“大娘,这使不得,你身子也不大好,留着你老补身吧。再不济,留着卖钱了,好给我喜子哥讨房好媳妇。”
“大娘还不差这两只鸡蛋,快拿着,不然我就要恼了。”
苏柳见她故作生气的板着脸,推辞不过,只好收了,再三谢了这才回家。
苏大娘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远远的瞧着自己的孙子家来,不免又眉开眼笑来。
“阿奶,我瞧着你才儿和谁磕叨呢?”苏喜子扶着自己的奶奶笑问。
“还不是六儿,她也怪可怜的,却也是个好的,若不是那六指名声……真可惜了。”苏大娘将苏柳刚从帮她挑担的事说了。
苏喜子听着,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微歪着头,一脸若有所思。
苏柳回到苏家小院时,做饭的炊烟已升起,缭缭绕绕的。
“你可舍得归家来了,一个姑娘家,整天儿的不着家,在外头野。”才踏进院子,苏春桃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钻进了耳膜。
自打周氏接二连三的在苏柳那吃了亏后,苏春桃就愈看不顺眼苏柳三人了,看她们的眼神就跟看着牛粪似的厌恶。
苏柳听了她讥讽的话,也不理,权当她放屁,甚至是正眼都不愿瞧她一眼,背着背篓就往西厢里去。
黄氏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见苏柳,便沉下了脸,说道:“马上就要农忙了,你还到处野去,像什么样?既是身子好了,明儿个你也下田去。”
苏柳眨了眨眼,道:“好啊,小姑姑去,春桃去,那我也去呗。”
黄氏听了,脸登时一沉。
苏金凤是她的老女,他们家里也不算是穷的狠了,是以她和苏老爷子将这小女儿当是小姐一般养的,万般金贵。
所以苏金凤长到十六了,如今也没下过田,别说下田,就是家务活,重了的,黄氏都不怎么让她碰。这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大坳村的一支娇花,不会下田,家务活也不会怎么干的。
黄氏以为这是对苏金凤好的,却不知是害了她,且不说下田了,就是干家务活,洗衣煮饭这等事,作为农家女也是该学会的。要知道,人家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夫家,也专门学的烹饪厨艺哩。
也就只苏金凤,田地里有老爹兄弟,家里活计有老娘并两个嫂子,还有侄女,有她什么事?越养的像个小姐,忒不知事。
这要是真的是小姐也罢,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偏偏又是个农家女,试问谁家愿意讨个这样啥事不知的媳妇家去,这又不是讨个祖宗回去供着。
偏偏黄氏还与有荣焉,听人说苏金凤像个小姐就眉开眼笑的,也不知人家在背地里怎么说闲话。
如今苏柳这么顶嘴,又是叫她的心肝肉下田,黄氏如何不恼?当即就教训道:“旁的不见会,倒是学会顶嘴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以后去了人家里,是要我们苏家让人说笑话么?”
“她阿奶也别兴说,我自会教导她规矩。”陈氏掀帘子走出来,走到苏柳旁边,看向黄氏说道:“等着她爹回来了,我们去衙门报备按了这和离书,姑娘如何,也就不干苏家的事儿了。”
黄氏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胸口一起一伏,自打陈氏说出和离后,就越的不理事,颇有破罐子摔破的姿态,如今又再提和离一事,一副想离开这家的架势,怒火是越烧越旺。
“你这是啥意思?口口声声要和长生和离,是在哪攀了高枝儿,我们苏家且不拦你。但苏柳两姑娘却是苏家的孙女,得留下。”黄氏冷笑着瞪着陈氏拔高声音说道,一副恨不得撕了陈氏的样子。
如果是以往,陈氏必然是畏畏缩缩的,可她也是破罐子摔破了,也就不怕,只讥笑一声,回道:“如今倒是说她们是苏家的种了,以前干嘛去了?口口声声说她是野种的话哪去了?”
苏家不大的小院,两个女人对峙着,气氛很是僵硬诡异,正是苏家婆婆和媳妇陈氏,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黄氏的胸口上下起伏,一张脸青,原本就薄的唇此刻抿得紧紧的,显然气得不轻。
“有你这么当人家媳妇的吗?跟个顶心柱似的顶长辈的话,真真是没有教养,仔细我们告你一个不孝。”苏金凤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横眉怒竖,冲着陈氏叫嚷。
苏柳几乎要笑出来,这可不就是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就她自己这样,还叫尊重长辈么?陈氏好歹是她的嫂子呢!
正要说话,陈氏却是伸手一拦,挡在苏柳前头对苏金凤说道:“小姑子既是有教养,如何敢跟我叫嚷?一天没和离,我一天都是你嫂子,正儿八经的抬进门的嫡亲嫂子,是比你年长的长辈。”
苏金凤脸色一变:“你……”
“未嫁的小姑子就敢顶撞嫂子,这品行,传出去,谁家敢前来说亲?”不等苏金凤说全,陈氏又说了一句。
“住口。”黄氏气得不轻,指着陈氏道:“你好,好,果然是我们苏家的好媳妇,心气儿越高了,好,很好!”
她冷笑一声:“我们苏家供不起你这尊菩萨,你收拾一下,这就回你陈家村去吧,休书等老大回了,自会送去你陈家。”
这话一出,院里的人脸色几变,苏春桃是眼睛一亮,悄悄的就溜进了厨房,苏柳则是拧紧了眉,苏金凤则是得意洋洋地冷笑。
“她奶这话是不对的,休书,且说个让人服的理儿,我是对不住陈家还是如何?要得这休书?”陈氏心里虽然也是一条,却强装镇定地道:“不说出个理,我却是不服的,便是告到官衙去,我也是不依。”
“就冲你顶撞婆婆,不孝这一条,就足以休了你。”苏金凤冷哼一声,斜乜着陈氏,有些得意,那眼神就是在说,让你得意让你狂,看你怕没。
黄氏一言不,可那紧抿的唇和眼神却是认同苏金凤的。
陈氏沉着脸,她自己倒是不怕这休书,对那个人她早就没了念想,可如果是这样的罪名得了休书,对苏柳她们是有影响的。因为有个名声不孝的娘,可见姑娘会如何,更别说,这大齐王朝是以孝为重。
黄氏两母女以为唬住了陈氏,越得意,两人对视一眼,下巴都扬了起来。
苏柳见了,便笑眯眯道:“我倒是不知我娘怎么顶撞阿奶了?不就是和和气气地和阿奶讨教教养闺女的心得么,说出去,也只有说我娘和顺敬重婆婆的,不然,怎会向阿奶讨教这教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