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的反常,让苏家一家子都感觉有些怪异,甚至有些转不过弯来。
“刚刚我没听错吧,大嫂这是要和大哥你和离?”苏金凤眨巴着眼看向苏长生。
“什么和离,老子休了她。”苏长生跳了起来,对陈氏这样的转变很是愤怒恼火,他也不是在意陈氏,而是这样突然的转变,就让他感觉很是不舒服,就像有样东西他一直抓在手里,却突然丢了一般。
其实,他不舒服也不奇怪,毕竟陈氏向来逆来顺受,而他也一直掌控着,如今,陈氏不愿意顺服了,脱离了掌控,能舒服才怪!
“她脑瓜子被驴踢了,就生了俩赔钱货,如今还跟栏里的公鸡翘起尾来了。”自打陈氏说出和离的意思后,苏黄氏的脸一直都是黑的,尖酸地道:“我就等着,她是不是真敢就按了那指头印,等着两丫头给她养老送终。”
苏福生站了起来,对苏长生说道:“大哥,苏柳自个不愿去牛府做工就算了。我可不想传出个用侄女挣的银子来娶媳妇还要逼得嫂子和离的名声来,你不要脸子,我还要呢。”
紧接着,他扔下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走了出去。
黄氏叫了两声,苏福生都没应,不由恨恨:“你说这老二是真傻还是假痴,谁家姑娘嫌银子腥的?啊?枉我为加厚他的聘礼操碎了心。”
“成了。”苏老爷子搂着手中的竹筒烟管狠吸了一口,道:“老二也说的对,莫让人说了闲话去。”
这两天,村子里渐渐有些谣言针对他们苏家,今儿在榕树头下和几个老头磕叨的时候,还被拐子苏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说他们对苏柳也忒狠了些,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说也奇怪,自从苏柳那丫头跺了手指以后,这人就变了好些,如今村里也慢慢的有人怜惜她了,反说他苏家做的太过,这可不行,面子可是很重要的。
黄氏向来唯苏老爷子是从,听他这么说,也就闭了嘴,只是对苏长生说道:“老大你也上些心,这关节,弄什么和离的,不好听,她要走,也只是我们苏家不要的媳妇儿。”
“娘,我知道了。”苏长生有些气闷,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整死陈氏呢。
黄氏又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说银钱的事,然后才让众人散了。
而西厢,陈氏整个人瘫软在炕上,手心里满是汗。
“娘,你没事吧?”苏柳皱起眉。
陈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娘只是没想到敢说出那些话,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苏柳心头微松,坐在她身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道:“娘,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想过丢掉我。
穷苦人家,卖儿卖女作奴才的也有不少,她庆幸的是,陈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还敢于和苏长生反抗。
“你和小小就是娘的命,娘一定会倾尽全力护着的。”
苏柳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陈氏:“只是娘,你真的不后悔?真的要和离吗?”
陈氏毫不犹豫地点头,自嘲地道:“在今日之前,我还对他有一丝希望,可如今,他竟然……还不如离了好。”
“好!”苏柳露齿一笑,道:“那我们就离开这个家。”
第二日,在苏柳有意无意地‘大嘴’下,苏长生要卖闺女换银钱逼得陈氏要和离的事儿,一下子像龙卷风似的瞬间席卷整个大坳村。
于是乎,有人对苏柳又多了几分怜惜,对苏家又多了几分微言,要知道,苏家在大坳村虽称不上是大富贵,可因为苏长生在县里头的做着小管事,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
在乡下农户里,若不是真的穷得吃不下饭和没有办法,稍微有些人性的人,都不会将亲生骨肉卖掉的。而苏长生,不是穷人,却要卖儿,偏偏还是苏柳这样的不祥人,就难免不让人多说了。
于是,等苏长生听到了那些责备的说话时,气得当即去找陈氏算帐。
“说,是不是你往外说的?好啊,陈梅娘,你胆子养肥了啊,都敢抹黑我了,啊。”苏长生气极反笑,指着陈氏阴森地道:“你是真当我不敢写休书是不是?”
陈氏坐在炕上,额上还缠着布条,安静地做着针线活,听了他的话,漠然地抬起头来道:“除了杀人放火,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休书?你以什么理由休我?我上敬公婆,下侍小姑,在这个家任劳任怨,又有生养,甚至当年你娶二房,我也二话不说就接了她敬的茶,敢问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
苏长生顿时语窒,有些愣愣,在看到陈氏嘴角的那丝讥讽的冷笑时,心里头的邪火一下子就窜得老高,想了想哼道:“就凭你犯了淫这戒条,你不守妇道。哼,我苏家从来就没出过六指儿,苏柳是不是我苏家的种,还不一定呢!”
苏长生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看到陈氏突变的脸色,便有些得意洋洋起来,道:“我只要一写这休书,你和苏柳,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一个野种,我看谁会要她。”
尽管清楚他是在歪曲事实,可陈氏依然被气得身子颤,怎么就,怎么就有这么无耻的人?他还是不是人。
手中的绣花针刺破指头,血珠渗了出来,陈氏咬着唇,站起来抬眼向他逼视过去:“若苏柳是野种,那么你是她亲生爹爹,苏长生,你不过也是野种。”
啪的一声,苏长生的大掌挥向陈氏的脸,恶狠狠地瞪着她:“臭娘们,你敢骂老子?”
陈氏的嘴角泌出一丝血来,眼睛却依旧挑衅似的瞪着他,冷冷地笑着。
“你……”苏长生越恼怒,手抬起,又想再打第二巴。
只是他的手还没下去,就被人从后面抓住往后一掰,他嗷的一声叫起来。
“又是你个小贱种。”见是苏柳,苏长生就伸腿踢去。
苏柳灵活地避开,顺手拉着陈氏避到一边,双手一曲,身子一弯,摆出一副架势来。
苏长生见她这个架势,对上苏柳那冰冷的眼,顿时觉得脊骨那处又痛了起来,苏柳之前那诡异的一招让他有些秫。
“你,等着,小狼崽子,再敢在外头说三道四,老子撕了你们。”他撂下一句狠狠地瞪了两母女一眼,走了出去。
见苏长生离开,苏柳抿着嘴转过身来,看到陈氏的右脸布着几条指印,还有嘴角的一条血丝,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上来。
陈氏露出一个笑容,摇头道:“娘无事的。”
苏柳也没多话,心里却更坚定了一个念头,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家。
大坳村虽然有几家姓,但姓苏的,还是不少,所以村里的的祠堂,都是苏姓的祖辈建起的,现在当村长的,是苏老爷子的堂哥苏庆祥。
陈氏的主动提出和离,是彻底的激怒了苏长生,挑战了他大男人的权威,那个男人,是宁写休书,也不会签按和离书,他是绝不会让她们娘仨好过的。
要顺利和离,就必须讨好村长,还有里正镇长,让他们都站在她们娘仨的这一方,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脱族。
可要怎样才能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呢?
“大姐,他爹喊腰痛,让我去帮着揉揉呢,今儿就麻烦你做饭了。”苦想之际,周氏突然出现在她们屋门口,斜睨着她们凉凉地说道:“六儿下手也太狠了些,这要是传出去打父亲,可就,哎。”
陈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苏柳便按下她道:“娘,你歇着,我去做。”
她又把周氏漏了,她们母女仨有今日,其实也拜周氏所赐,要知道,枕头风堪比龙卷风,最易洗脑。既是如此,何不利用一下?想来周氏也示她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定会很乐于看她们离开苏家。
至于过往那些恩怨,她一定会慢慢的一一偿还的。
来到厨房,打开米缸,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米了,大约就是两餐饭的量,苏柳皱了皱眉,难道又要吃那渗糙米的饭?
不是她说,苏家也真没穷到去吃糙米的地步,可偏偏,黄氏总会三天两头就让做渗糙米的饭。
苏柳冷笑一声,周桂枝你不是让我做饭么?
她想也不想的就将米缸里的米全部倒在盆里掏水洗米,再倒进大锅里煮,反正也没人和她说要做糙米饭不是?
没一会,苏小也喂完牲畜回来帮忙,两姐妹手脚麻利地烧火,择菜,很快就将一家子的饭给做好。
“姐,这成吗?”苏小看着比较丰盛的午饭,有些忐忑。
苏柳狡黠一笑,说道:“姐也是为大家着想,吃好了才能长身体,而且,这可是二娘吩咐的。搬饭吧。”
两人开了桌,将菜分了两份,一份送去正房,一份在厨房里摆开,黄氏她们就进来了。
一见桌上装着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有桌上的一个蒸水蛋,一碟泛着油光的生炒白菜肉片,一碟蒸腊肉,黄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快步走到米缸前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而旁边放糙米的米缸动也没动,她明明是留着做两餐饭的。
再看桌上的菜,黄氏心里一抽一抽的,眼刀嗖地射向苏柳:“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挣了黄的还是白的?都吃白米饭了,还做这么多菜?不是说了要放糙米吗?啊!”
苏柳眨眨眼,很无辜地捧起饭碗,说道:“阿奶,没人和我说啊,是二娘让我做的。”
“是二娘让我做的。”
苏柳轻轻的一句,让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地看戏的周氏脸登时一黑,尖着嗓子道:“我啥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二娘,你不是说要在房里帮我爹推背揉腰,没的空儿么?所以让我帮着做饭么?你瞧你,都累的满脸通红了。”苏柳笑得一脸无害,特意在房里,揉腰几个字眼落重了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