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若说这天晚上除了星殒城内及其周边的百姓们在守完岁后可以安心上床睡觉,祈求着新的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喜获大丰收而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城里上至皇亲贵族,下到达官显贵之家,又或是那些自诩身份尊贵的官宦之家,又有哪一家的掌权人能够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睡觉?
也许他们的头脑都不是顶聪明,可到底为官那么多年眼界见识还是有的,遇到事情就算想不到很深远的地方,皮毛总归可以看出来摸到一些,然后为保全自身完全的置身于事外,保不得他们就要想得多一点,做得多一点。
而撇开这天晚上睡不着觉的这些朝延重臣之外,宣帝绝对是最最睡不着的那一个。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天下之大,宣帝纵为皇帝却也不是哪里都去过,唯独这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的皇宫才是他的大本营,可偏偏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将手伸了进来不说,还安排搞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这是在向他这个皇帝挑衅吗?
即便是你这个帝王的皇宫守卫森严那又如何,不也照样让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仅设下一个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不说,还明目张胆的算计他的臣子,显然半点都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帝王,帝王,一国王者,君者,手握天下万民生杀大权的他,又岂容他人肆意挑衅他的威严。
“请皇上注意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把茶给朕。”每年最后一天的除夕宴都特别的累人,尤其今年的除夕宴更甚,比起让他坐在御书房批阅几个时辰的奏折还要累得慌。
但只要一想到他的那些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都已立下正妃,他的计划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说整场宴会下来累了些,可宣帝的心里是舒坦的。
然而,上天还真就是看不得他舒坦,没事儿都要给他找出一点事儿,反正好似他一闲下来,某天就各种不高兴不舒坦。
“彻查是需要时间的,皇上就算要等结果也不急于这一时,不若奴才伺候皇上回寝宫小睡上两个时辰,到时差不多结果也出来了。”皇上到底是不年轻了,这些年身体虽无大恙,却也经年累月的留了一些暗伤,若非有郡主的药时时调养着,在如此繁重的政务之下怕是保不得要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这宫里要说谁对宣帝的身体情况最为了解,也唯有张公公这一人。
“你以为朕睡得着?”若是睡得着他也不来御书房枯坐着了,御案上摆放着的折子,他可是连一眼都瞧不进去,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太多,就连他的思绪仿佛都混乱至极,理都理不出一个头绪。
张公公默了默,他当然知道宣帝睡不着,可这也不是办法啊,“皇上要实在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坐在此处也能闭目养神,事情不调查出一个结果,朕是怎么都不能安心的。”
“是,那奴才去给皇上准备一点吃的,填填肚子的话兴许皇上的思维就能活络一些了。”
宣帝摆了摆手,张公公轻叹一口气退了出去,站在殿外叫来几个小太监,吩咐他们去殿里添些炭火,力求让殿内暖和一点再暖和一点,切莫让宣帝觉着冷,大过年的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下半夜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有些漫长,尤其是在生了摘星台事件之后,明面上宣帝以担心寒王的身体为由,拨了一小队御林军护送寒王回寒王府,实则寒王却是执意留在了宫里。
除夕宴是宣帝交由太子全权操办的,如今出了事情太子就当其冲,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是想将自己摘干净都摘不了。
为此,宣帝虽说没有责罚太子什么,却也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将太子留在了宫里,当然好听的说法是留,难听的说法就是软禁。
庞氏被废之后太子一直力求在宣帝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不管宣帝交给他的差事大或是小,他也全都没嫌弃,而是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好。
他这一举动让得宣帝甚为满意,于是操办除夕宴的事情就落到了太子的手里,绝大部分的人猜想摘星台事件与太子之间有何关系之时,明眼人却不会怀疑那事儿跟太子有所牵连,毕竟你都不是傻的,太子他能那么傻?
可不管太子有没有参与其中,短时间内他都别想洗干净自己,宣帝将他软禁看似是在刁难于他,可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太子,但愿太子能明白宣帝的一番苦心。
明王武王等人倒是给寒王提前下了绊子,只可惜寒王成功避开了,一计不成他们也没有死死揪着不放,很是默契的大家全都收了手。
是以,穆国公世子一出事,他们怔愣不明情况的同时也很是担心自己会被无端卷进风暴中心,与其坐以待毙等待结果倒不如自己也参与其中,好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最新的情报,便于他们提前做准备。
只可惜宣帝态度坚决得很,直言不讳的拒绝了他们提出的请求,明王武王几人也不敢多说,只能灰溜溜的出宫回到自己的王府再说。
“皇上还在御书房?”
替宣帝准备好吃食送进去,宣帝就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打了张公公到殿外候着,也不知都站了多长时间的张公公实在因倦得很,不禁就垂着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猛地听到一道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公公顿时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过来,抬头看着一身黑衣的寒王,恭敬的行礼道:“奴才给寒王殿下,楚宣王世子请安。”
“免礼吧。”
“谢两位主子。”皇上固执不肯回寝宫休息等的不就是这两位主子么,张公公就连往里通禀都没有,直接就推开了沉重的殿门,尖细的嗓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更是莫名有些刺耳,“王爷,世子请进,皇上一直都在等两位主子过来说明情况。”
“送两杯热茶进来。”
说完,寒王就看了看一直臭着一张脸的陌殇,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话说他一直对着陌殇这样的一张脸压力也很大好伐,此时他的内心简直就是崩溃的。
难道你会留下来不是跟宓妃事先谈好的吗?你说你怎的就委屈成了这样?
咳咳…那个寒王殿下您确定某世子这是委屈而不是怒火熊熊?
“是。”
宣帝一门心思本就记挂在外面的事情上,殿外的响动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没等寒王跟陌殇自己走进来,某皇帝就着急的离开他的龙椅快步朝着殿门直奔而去。
这一进一出的三个人险些撞在一起,寒王嘴角微微抽搐的道:“你还有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了。”
“……”宣帝默,他想说特么朕这个皇帝也只有在你们两个臭小子的跟前最没皇帝的样子,亏得你们两个还一脸嫌弃他的样子。
宓妃在御花园凉亭安排好穆家三姐妹要前往摘星台解救穆昊宇,察觉到自己也中招之后第一时间就暗自联络了陌殇,并且也没有向陌殇隐瞒她的情况。
若非清楚的知道这一点,陌殇是绝对不可能听从宓妃安排的,他会立刻马上出现在宓妃的身边,其他的事情全抛一边直接带走宓妃。
可陌殇也是了解那种东西的,既然连宓妃都中了招,他再凑上去难保不会受到影响,届时怕就当真要如了某些人的愿。
遂,陌殇就强压着心中的一口气,再怎么愤怒懊恼,着急担心他都忍着没有去找宓妃,而是选择了听从宓妃对他的建议,替她在御花园寻找蛛丝马迹。
甭管那些人的手段有多么的高明,只要他们做过就肯定会留下痕迹,而陌殇要做的就是解除御花园,不,确切的说是整个皇宫的危机,然后确定一下那些人的身份。
“查得怎么样了,皇宫守卫森严,朕也是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朕的禁卫军在那些人的眼里莫不就是木头桩子,全然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从始至终宣帝对庞太师的怀疑就没有减少过,倘若这次生的事情里面也有庞太师的手笔,那么他想他要重新预估庞太师的破坏力了。
自他登基为帝开始,宣帝就没有一日不想除掉庞氏一族这个强大到威胁到皇权的外戚,更是没有忘记的当然还有那几个虽不跟庞氏一族同气连枝,却也暗中有着密切往来的有着皇子可依靠的外家。
为了皇朝的稳定,宣帝容不下他们,同样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他们的家族永享富贵荣华,他们想方设法的想要拉宣帝下马,扶持新帝登基。
别看明面上一副对他这个皇帝乖顺得不得了的样子,背地里不知怎么盼着他早死呢,要是他们也跟这次的事情有所牵扯的话,刚刚明朗化的局面怕是将再次混乱,甚至比以前更乱,更难以寻到机会出手拨乱反正。
“宫里该清查的地方我师傅都已经清查了一遍,能解决的也都解决了,问题最多的地方就是御花园跟摘星台,不过有阿殇出手,那些阵法也都被破解,剩下的就是抓出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寒王瞧了眼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却没有要开口意思的陌殇,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开口解释一下了。
“那做这一切的人到底会是谁?”
“暂时还不得而知。”
“那些人的行事手段跟庞太师等人截然不同,朕也不相信会是庞太师的手笔,朕只是担心庞太师跟那些人之间有所牵扯,这对我们很是不利。”
放眼这浩瀚大陆之上,若说有几个绝世高手出入他的皇宫能如入无人之境的话,宣帝是绝对相信的,毕竟那样的高手远的不说,他眼前就有两个。
但是能避开皇宫里所有的明处暗处的眼线,在御花园摘星台上布下那么几个连环迷幻阵的人,总觉得短时间内不会是一个人的功劳。
换言之,对方不只一个人,但却个个都是高手。
“倘若庞太师手下有这样的能人,以朕对他的了解又岂能容许庞氏被废,又岂会在朕的面前示弱,这段时间一直都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做人。”
一个掌控着朝中一品大臣的不知身份背景的幕后黑手由不得宣帝不多想,与此同时宣帝更怕的是朝中还有哪些大臣被掌控了。
如若他的假设成真,那幕后黑手想要掏空整个金凤国的话简直不要太容易。
“以目前查到这些来看,他们不是庞太师的人,而庞太师也还没有那样的资格指使得动那些人。”那片大陆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寒王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他也能去那片大陆见识一下。
陌殇跟宓妃初回星殒城与他见第一面之时,曾有简短的向他提到过光武大陆,却也告诉他那片大陆与浩瀚大陆总归是不同的,为了浩瀚大陆的安静宁和,关于那片大陆就要做到只字不提。
新月皇朝覆灭之时,曾经留下过一本典籍,里面粗略的记录了一些关于光武大陆的风土人情,被列为新月皇朝的镇国之宝。
随着新月皇朝的覆灭,四大国鼎立浩瀚大陆,四大开国皇帝争夺那一部典籍大打出手,结果谁也没有抢夺到完整的典籍,以各自夺得其中一段而告终。
随着时光的流逝,最初的时候包括四大开国皇帝在内以及他们后三代的后人都还曾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典籍中所记载的那片神奇的大陆。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渐渐的也就相继放弃了寻找光武大陆,几百年过后四大皇室保存的那一部分并不完整的典籍也日渐留在藏书楼里堆积越来越多的灰尘,后面更是不知其去向。
也不知是被岁月给腐蚀坏了,还是被什么人给偷走了,又或是还在藏书楼的哪个角落里积灰,反正就是不知被人给遗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对于宣帝不管是陌殇还是宓妃都还算信任他,因此,对于光武大陆他们也向宣帝提到过,只是并没有说得很是详细。
故而,当时在摘星台上宣帝初一现宓妃神色凝重且异常愤怒,行事之风与她以往迥然不同之时,心里就隐隐有那么一个猜测。
此时看着寒王跟陌殇的神色,也算是应证了宣帝心中所想,“是那片大陆上的人?”
明明是位于同一个界面的两片大陆,却原来光武大陆真真正正与浩瀚大陆完全不同,宣帝不禁很好奇,莫不是那片大陆当真强大如斯,一个不管是什么品阶的势力来到浩瀚大陆都有颠覆一个王朝的实力?
这这也实在太扯了,他们这些人就有弱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当宣帝的目光落到陌殇那张一点表情都没有,紫色的眸光却越深邃的眼睛时,不知为何他的心却更沉重了几分。
“确是那片大陆的人。”天山老人跟药王一样,虽说药王谷有传承,药王知晓光武大陆一点都不奇怪,但天山老人常年居住的天山之巅却也不是只有他一人,门派的传承之物也丝毫都不会比药王谷逊色。
只是历代天山老人收的亲传弟子都不多,也就诸葛清心这一代不算那个女弟子离慕,还收了燕如风溥颜跟寒王这三个。
宓妃出宫前交待寒王请天山老人进宫不是没有道理的,而寒王跟着天山老人在宫中转了一圈也是开了不少的眼界长了不少的见识。
对于他师傅没有详细跟他解释的那些寒王也没有固执的一定要知道,他却可以肯定他那师傅着急着出宫,必然是寻宓妃去了。
好在如若当真是那片大陆的人来了浩瀚大陆,意欲要图谋些什么,不管是陌殇跟宓妃,又或是药王谷跟他师傅都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他们要做的就简单了,也不惧与那些人正面碰上。
“从现在开始,皇上只要做好您应该做的事情就好,其余的事情您不要插手,也不要去管,他们既然把手伸到这里来,本世子也由不得他们猖狂。”
没有抓紧时间审问东方云虎是他的失误,否则也不会被人打得这般措手不及。
不过陌殇也着实挺佩服那些人的勇气,竟然有种以这样的方式挑衅他跟宓妃,真是好,好得很。
“不需要朕配合你吗?你要自己一个人动手?”宣帝很相信陌殇的实力是没错,可这小子会不会也太托大了。
“阿宓在他们手上栽了这么大一跟头,皇上觉得她会善罢甘休?”
“呃…”以那丫头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把算计她的人抓出来不死不休,宣帝倒是相信的。
“那些人浩瀚大陆的人可动不了,派出再多的人也是白白送死,皇上又何必折损手中实力。”
“这…”
“父皇就听阿殇安排吧,那些人来到咱们这片大陆可不单单会对我们金凤国下手,楚宣王府世代守护吾国,是吾国的守护神,其他三国也会派人站出来的。”浩瀚大陆四大国纵使征战不断,说得直白一点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打也好合也罢都用不着外人来插手。
一旦四大国有共同的敌人出现,除非执掌皇权的人是草包,否则他绝对不会自毁长城,选择与虎谋皮跟那片大陆的人合作。
“朕这一着急倒是把这点给忘了,药王谷只怕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此朕就安心多了。”
“那些人的出现虽说很棘手却也不失为一个斩草除根的大好时机,端看皇上要如何谋划,如何利用了。”有些话陌殇只是点到即止,多的他是半句都不会说。
闻言,宣帝的眸光先是一亮,继而又暗沉了下去,他得好好谋划谋划,万万不能急功近利。
“阿寒也不要过多涉及到那些人的利益纠葛,协助皇上守好金凤国就行,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嗯。”
“御花园跟摘星台的事情你向皇上解释吧,我就先出宫一步,另外一半的解释还是等阿宓好了,由她亲自进宫说明为好。”
陌殇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柔的,好似没什么脾气,但偏偏谁又都知道,这位祖宗不好惹,干什么事儿千万不要犯到他的头上去。
难得见他一张俊美的脸臭成这样,宣帝的心里也是凉嗖嗖的,既然该知道的寒王都知道,咳咳…某皇帝还真不想继续对着陌殇那张脸。
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朕虽不插手那些人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这里面究竟生了些什么,朕却是一定要知道的,不然双眼摸瞎处理起事情来,难保要跟那混小子的做法生冲突。”
寒王默默的看了宣帝一眼,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还真一点没瞒着宣帝,听得宣帝那是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喃喃自语道:“现在朕总算明白何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无用武之地’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了,任凭你智计卓越,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强悍实力,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白瞎。”
那些人单凭实力就能将之碾压成泥,还何谈守卫什么家什么国,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阿殇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可他跟宓妃自海外归来身上仿佛就多了一份责任。”
“嗯,朕只要知道他们会守护浩瀚大陆的平和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朕不过问,你也莫要去打听。”
“嗯。”
“在摘星台时宓妃丫头就出事了,怪不得朕瞧着她很奇怪,此次过后她怕是要记恨死那些人,也怪那些人倒霉怎么就招惹上她那个小煞星。”
寒王听着宣帝的话嘴角微抽,黑着一张脸道:“父皇刚才应该当着阿殇的面说。”
“……”宣帝瞪大了双眼怒视寒王,这是他的亲儿子吗?
是吗?是吗?
有他这么不靠谱的儿子这么坑亲爹的,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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