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是东海修士,其言其行,不能代表东海水族!”
关键时刻,老龙王人虽未至,先就传声过来——
“还望君侯明察!”
老龙王的话一传过来,也将正要继续出言的罗生真人惊醒!
这位蓬莱岛的太上长老,忽然之间,就从自我情绪中解脱出来,随即心头一颤,意识到自家翻了个错误!
“方才一连串的惊变,再加上海眼牵扯太大,就连老夫都被扰得心神混乱,竟是没有铺垫,直接开口,宛如质问、命令!”
哗啦啦!
念头落下,忽有大浪打来,后面是连绵浪头,宛如地裂天崩!
见得如此情景,罗生真人也顾不上什么念头了,东海若是倾覆,蓬莱岛的道统也要受到影响,岛中隐秘暴露,引得外人觊觎,于他更加不利。
好在,眼下正好有个人,能代替他出面。
一念至此,罗生真人将嘴里的话咽下去,转而看向踏水而来的那道身影——
付梓靖赤裸着上身,健步如飞,踏浪而行,迎着那位大神通者的目光,口中毫不畏惧的扬声道:“吾辈虽是修行之人,但一双肩膀上,也该担着苍生之义!平日里独善其身也就罢了,但眼下这等局面,又岂能冷眼旁观?更何况,此番劫难,还是因你陈氏君侯而起!难道,你不该尽全力,平息祸患吗?”
说话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气氛越发凝重,无疑是自己的话,触动了那位大神通者。
可付梓靖怡然不惧!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是站着理的,是正确的,身正不怕影子歪,走遍天下都不怕!
现在,他付梓靖是不畏强权,舍身取义!
是为了东海的千万生灵、诸多苍生,争夺生机!一旦成功说动了那陈氏君侯,让他生出愧疚之心,以平祸患,这该是多大的攻击?多大的功德?多大的造化?
到时候,那些知晓他恩义的人,定然会为自己立庙诵经,烧香祭祀,香火源源不断,不仅能留名世间,更可以助力修行!
这其中的分寸,他自认为拿捏的十分得当!
毕竟,他也不是一根筋的死脑筋,这些话都是以法力催动,遥遥传出,莫说是这海上,就连陆地上的人,都有不少能听见的。
这一听,别管知不知道原因,先就意识到,当前是大难临头了。
大难临头的后面,立刻就激起了众人的一阵思索,让他们知道,这个灾难不是凭空出现的,乃是由人引起,而这个始作俑者,还有本事将这件事平息了!
这么一番逻辑梳理下来,众人的念头,登时就活络起来。
“果然是那个前朝君侯所致!”
“这叫什么?这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斗法,咱们倒霉!”
“凭什么啊?凭什么,咱们要受这个灾?他南朝陈氏也不是东海之人啊,跑到东海逞威!噢,对,他神通厉害,手段通天,咱们是惹不起,但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将吾等的家,给毁了吧?必须得有个说法!”
“说法?说法怕是不够,须得将眼前这局面给平息了才行!不然,这局面,哪个能善终?”
“是这个道理!虽然他神功通玄,但咱们占着理呢!东海苍生千万生灵啊!还有那沿海的百姓,何其无辜,岂能为他一念之间,就尽数殒命?必须得给一个交代!”
……
随着话语传出,海上、海底的修行之人里,有好些人立刻便传念交流,话里话外、意念之中满是抱怨和不满!
虽然也有许多人知道厉害,不敢妄言,但出言议论的毫无疑问是大多数,毕竟在这翻江倒海的剧变之中,每个人都承受着重压,更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根本不是自己能应对和承受的,现在既然被付梓靖的话扇动起来,他们当然要发泄,要找一个能够推脱之人!
莫说是这些修士,就连海岸边缘、看到了滔天巨浪,却又不明真相的凡人群众,也是第一时间便出演谴责!
“这等景象,居然是仙人所致?难道是要惩戒吾等吗?”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会遇到这种事!”
“冤啊!我等每年祭祀海军、水神,不曾有断!只是祈求个风调雨顺、安康太平,便是不能,也不该遭受如此灾祸啊!”
“那什么君侯,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武等吧!求求你了!”
一时之间,哀鸣、哀求、谩骂、嚎叫,充斥着海岸各处的村镇!
他们这些凡人,比之修士的局面还要凄惨。
修士虽然直面大海异变,受到直接冲击,但神通法器傍身,多少还有些自保之力,可对凡人来说,海啸铺面,这是足以毁家灭族的天灾,而且这等规模,短短时间之内,他们无处可逃!
绝望滋生疯狂,疯狂燃烧心念。
随着海洋与陆地、修士与凡人的各种抱怨、话语,浓烈的人念化作香火,升腾而起!
在最为直接的性命威胁之下,这种香火念头极端而强烈,直奔着陈错而来,将他缠绕起来,化作薄薄一层黑气。
此情此景,仿佛印证了付梓靖的话。
此刻,付梓靖已经来到了陈错的下方,他察觉到已有一股股香火青烟缠绕自身,隐隐要融入精气神,不由精神大振,于是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对视,即便狂风暴雨也无法压下他心头的火热,他昂首挺胸,扬声道:“天地有正气!万物有其理!君侯,现在补救,还来得及!还望你……”
陈错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此人,目光又扫过不远处的罗生真人、憾地神君,见二人一副沉默模样,已然知晓他们的心思,不由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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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
关键时刻,老龙王化身的游龙终于抵达,当空盘绕,释放出浩荡威压,与付梓靖争锋相对!
“是你这鳞甲牲畜!”付梓靖一见,却无半点畏惧,“你等禽兽之辈,不明天时,不知礼法,现在我等说的,不光关系到人族修士与百姓,也涉及你麾下水族的安危,难道你还要阻止?你这是逆天而为!”
“你休要血口喷人!”
老龙王脸色一变,毫不迟疑的道:“今日之灾祸,祸不在君侯!乃是血海余孽藏于海眼,挖空了海底!你等身为东海修士,占着海上的天地灵脉,每日修行,将东海的气运、灵气尽数吞纳!东海生万物以养尔等,尔等不仅没有察觉危险,在这危机当头,更不思护持苍生!反倒将罪责推给君侯!”
他的这番话,同样是运气而言,声若洪钟,劈开了巨浪急涛,一样传于四方,甚至比付梓靖的声音,还要清晰几分!
顿时,罗生真人、憾地神君神色一变,二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补救。
连付梓靖都眯起眼睛,张口欲再言。
但老龙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今日若不是君侯在此,与那血海余孽交战,让其人继续潜伏,日后不知要有多大灾祸!他是吾等东海水族的恩人,也是你等的恩人,现在你的所作所为,乃是恩将仇报!小人行径!居然还大言不惭,在这里说什么仁义礼信!”
这番话一说,传出去后,海中修士的话语顿时一滞。
就连陷入绝望的岸上百姓,也觉得心念混乱,是非黑白已然不清!
“好你个鳞甲畜生!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厉害!”付梓靖见得情况不妙,却知情况不妙,却不再理会老龙王,兀自对着陈错喊道:“此事因君侯而起,由君侯平息才是正理……”
“还在嘴硬!”老龙王眼中寒光一闪,咬牙道:“吾等东海水族,虽隐世多年,但还残存一点权柄,能行云布雨,若尔等真个推脱职责,便让吾等龙族消减灾厄!”
说着说着,他一转身,对着陈错拱手道:“君侯无需理会这群小人,只盼着莫要迁怒吾等东海水族。”说罢,他龙身盘旋,就要升空。
但陈错却忽的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就有一股狂风升腾,直接吹散了海眼周围的狂风巨浪,竟在狂暴的海域中,开辟出一片安宁,宛如台风风眼。
水面骤然平静,有如镜面!
这等动静变化,一下子就镇住了几人,连准备再次开口的付梓靖都楞在当场。
陈错也不看他,却朝着两位归真真人问道:“你们两个道行不浅,能窥破虚实,却沉默不语,”他指了指付梓靖,“想来也是存着和他同样的心思吧?”
罗生真人、憾地神君闻言,呐呐难言。
付梓靖有心开口,但陈错忽的瞥了他一眼,他当即心头一寒,竟不敢再言!
陈错也不管他,还是问两个真人:“我问你等,那血光人以邪法炼化他人血肉,是不是邪魔之举?”
憾地神君叹了口气,道:“是,此人乃是血海余孽,练就魔功,损万物而利己。”
陈错又道:“你等可曾看出,我修的什么功法?”
罗生真人道:“君侯神通盖世,功法通玄,不是吾等能看透的,但灵光清澈,无疑是玄门正宗。”
陈错闻言笑道:“那东海海崩地陷,根源是在今日,还是往日被那血光人挖空了跟脚?”
罗生真人深吸一口气,却是张口难言。
憾地神君还是叹气,点头道:“祸不在今日。”
陈错便收起笑容,淡淡问道:“既是那人以邪功损东海之灵气,坏东海之脉络,挖东海之根基,你们不去找他算账,却来归罪与我,理由何在?”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罗生真人拱手道:“还望君侯明鉴,您是玄门正宗、心系天下,又是当世决定,神通无敌……”
“笑话!玄门正宗、神通无敌,就活该被尔等栽赃埋怨、借势利用?”陈错冷冷一笑,随即轻轻弹指,“也罢,那我就明白无误的告诉尔等,方才我与那人激战,已然耗费法力神通,更损了身躯,如今宛如雨中浮萍,气虚不稳,就算要平息东海之乱,也是无能为力!”
众人脸色大变。
“君侯!”罗生真人更是急道:“君侯莫要因怒而错……”
“哦?还这么说?好好好!我也预料到了,那就跟你们直说了吧,”陈错忽然大笑,随即面色冰冷,“我虽神通有损,却也有定海之计,法子就在尔等身上,需得两个归真,一个长生为引,让这三人舍己为人,献出道行修为,方能镇住天灾,拯救东海苍生,你们可愿意现身?”
说话间,他目光一转,扫过几人!
那付梓靖身子一抖,已然明白过来,随即话也不说,转身就跑!
“这时候知道跑了?晚了!”
陈错见状,根本就不迟疑,直接一手抓出,层层叠叠的雾气缠绕过去,化作铺天盖地的大手,整个笼罩了三人!
那付梓靖跑的虽早、跑的虽快,却依旧难以逃脱掌心,见状惊骇,立刻咬破舌尖,化作一缕赤光,转瞬千里!
谁曾想,前方灰雾阵阵,竟如迷宫,任凭他如何前冲,也不见前路!
“完了!”
在这一刻,付梓靖悔恨交加。
“君侯!还望君侯饶恕吾等冒犯!吾等不是有意,只是心系苍生……”
陈错目光越发冰冷。
“既然心系苍生,你跑什么?苍生何辜,让尔等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