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王国南部,某个不知名的海滨小城外。
呼——
得到前线来的巫术信号之后,由四艘三桅武装商船组成的船队升起风帆缓缓起航,船上挂着的旗帜标明了它们的归属——赫伊玛尔王国。
但实际上,此时船上的所有船员与乘客们都是伊利亚人。
而且其中的绝大多数乘客,还是伊利亚共和国最高权力机构“制宪议会”议员们的亲近家眷。
甚至包括正副两位议长的家人也在其列。
迎着凉意渐浓的海风。
一位身穿猎装带着三分英武之气的高大青年站在船尾楼上,静静目视着身后的国家越来越小。然而被他握在手中的木质栏杆却不断出咯吱咯吱的异响,显示出青年的内心远没有他脸上那般平静。
“只有三个月啊,尼尔科家族的崛起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吗?”
年纪轻轻的尼尔科家族长子阿特曼·尼尔科,在他的年纪成就资深级的正式骑士已经十分了不起。更是在其父的扶持下晋升成为了伊利亚海军中的实职战列舰舰长,不可谓不优秀。
不过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显然并没有参与北方的大战,而是在这场关乎共和国国运的“立国之战”之前,就被连同其他议员的家眷一起安排到了那座无名小城中。
直到今天,他们收到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集中了两位四阶超凡者、前王国海军、黑海海盗王麾下海盗舰队、食尸鬼大军组成的强盛军势,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败了!
这一败便意味着商业贵族们过去数十年的努力尽数付诸东流,而他们这些既得利益的亲近家眷也不得不开启流亡之路。
这个时候,所有人面对的都是不确定的未来。
忽然。
嘭!
“呀——”
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之后,接着响起的是甜美清脆的女性惊叫声。
心情本就不佳独自在这里吹风的阿特曼,被人打扰之后脸色阴沉的就像是要滴下水来。
回过头来一看。
主甲板上,一位拥有格雷戈里家族特有冰蓝色长,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作已婚打扮的美丽贵夫人,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将双手紧紧捂住胸口。
一个赤着脚粗衣烂杉的商船船员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红黑色的脸上尽是惶恐。
而一只木桶正滚落在他们的脚边。
对一位前海军舰长来说,刚刚生了什么根本不难判断。
战争虽然开始的不算突然,但是要准备好充足的物资,还要把这群养尊处优的家眷平平安安集中到一起,也着实耗费了随行人员巨大的心力。
部分堆积在甲板上的物资,在开船后才慢慢转移到货仓也十分正常。
特别是起航的时候正是一艘风帆海船上最忙乱的时候,一般都会要求乘客们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不要到甲板上添乱。
显然是这位女士并没有理会这个规定。
但是,阿特曼眉头一皱之后,对已经闻讯赶来的家族私兵下令道:
“给我把这个冒犯哲罗姆夫人的蠢货丢到海里去!”
两个如狼似虎的私兵立刻一拥而上,抓起那个口中疾呼着“饶了我!”、“饶了我!”的船员直接丢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噗通!
全然不顾在这片高纬度地区的秋冬之交,哪怕船员有再好的水性也绝不可能活着游回岸上。
虽然他对孰是孰非心知肚明,但对尼尔科家族的教导贯彻的却更加彻底:“只问立场,不问是非”!
随后。
青年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如同一位英雄救美般的绅士,优雅地走到贵夫人的身边,微微躬身:
“夫人,非常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才让这些粗鄙的下等人在船上乱跑。
您一定也是在担心议长阁下的安全才心中烦闷。
不过,无需担心,商会中拥有紧急传送通道。也许等我们到达赫伊玛尔王国之后,就会现议长阁下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船尾楼上的风景不错,不如随我移步如何?”
高大英俊的前海军军官,显然要比那个仅仅小自己父亲几岁的老头子要顺眼的多,也更加符合武勋世家的审美。
“那就麻烦您了,尼尔科先生。”
年轻美丽的贵夫人嘴角含笑眼波流转,任由对方扶住自己纤细的手臂,一起抬步走上船尾楼。
......
伊利亚西海岸,叫做“黑石小镇”的地方。
十年时间过去,血火之夜留下的痕迹几乎消失殆尽。除了加略特家族已经变成白地的祖宅之外,曾经烧毁的房屋都早已经完成了重建。
甚至因为大型铁矿的开采为小镇带来的持久繁荣,居民区几经扩建,规模远超过去。然而居住在这里的,却已经不再是加略特家族的领民了。
小镇东北角则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墓地,墓碑斑驳杂草丛生,处处都在诉说着荒芜和破败。
但这里却是埋葬着加略特家族历代祖先的墓园。
飒——
三道人影骤然浮现在这里。
嘭!
随手拎着的中年人丢到已经满是枯草的地上。
此时的赖特着实有些狼狈,衣扣崩落、头凌乱、眼眶乌青、脸上还带着好几道血痕,这都是他那些同伙们的杰作。
而艾文终究是没有说实话,即使没有赖特,他也不可能放这群家伙离开。把那群人丢给后续赶来的大部队之后,就单独带着赖特来到了这里。
也是一切起始的地方。
“哈哈哈,十年前,我犯了做事不密的错误。如今输了就是输了,并不冤枉,但十年之后我们再重新来过。”
从地上爬起来的赖特整理自己的仪容,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后,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倒是有几分输得起的枭雄姿态。
他早就提前给自己的家人安排好了去处,长辈、兄弟、子侄很早之前就去了大陆,最后一个离开的长子此时应该也已经到了大海上。
茫茫大海中又哪有那么容易被找到?
而且从两代人之前尼尔科家族就已经在商业领域展露头角,集合三代人的呕心沥血,如今才有逆袭王室的力量,成为伊利亚共和国的开国者之一。
甚至有好事者,称呼其与哲罗姆为伊利亚共和国的两位国父。
虽然最终失败了,但过错并不在他们身上。
骑士天赋普通的自己能带领家族一路走到现在,这一生已经完全值了。
家族的后代们将依靠自己为他们攒下的,如山似海般的资源飞速成长,将来未必没有反攻清算的那一天!
然而。
他这副从容就义慷慨赴死的样子,却不是艾文想要看到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哦?看样子尼尔科家族确实底蕴不浅,让你还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是你好像没有搞明白一件事件啊!”
赖特脸色猛地一变,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强撑着镇定喝问道:
“你...要干什么?”
“经历过这场持续三个月的闹剧之后,你应该已经学会不要以凡人的目光去质疑超凡者的力量,特别是一位大巫师的伟力。
而且,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是正义的使者,连复仇的时候还讲究什么‘只诛恶’吧?”
哗啦啦...
艾文身前传承魔法书《血肉之祭礼》书页飞快翻动,低喝一声:
“祭坛展开!”
血红色的光芒瞬间从魔法书中冲天而起,流溢的光带构成错综复杂的符文、术式、阵列,缓缓化作一座树状的立体仪轨。
艾文冲着赖特伸手一抓一弹,已经将他的一滴血液送入了仪轨中心。
鲜红色的不详光华立刻开始在其中高速流转。
【三阶巫术·血缘诅咒!】
这也是自从艾文创造出这个巫术以来,第一次在人类的身上施展。
呼——
伴随着虚空中刮起的灵性之风,一道双螺旋结构的幻影慢慢从仪轨中延伸而出,一端连接着祭坛,一端却循着莫名的联系不断延伸向虚空。
如果对比这条双螺旋的结构,就会现他与赖特本人的某段遗传代码完全一致。
“赖特先生,收起你高傲的姿态,你不是英雄也绝非变革者,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而已。忏悔吧!向被你迫害的人民,还有...加略特家族的祖先!”
nol——
便随着充满血腥气息的恶毒咒言,无形的力量破空而去。
由一位上位巫师使用的诅咒术,几乎已经没有了地域的限制。
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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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船尾楼上与贵夫人有说有笑,满腔郁气好像已经尽数消散的青年,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脸色渐渐苍白,像离开水中的鱼一样,不断挣扎抽搐...
“啊——!”
那位美丽的贵夫人再次出了刺耳的尖叫。
远在赫伊玛尔王国达萨提尔学派(灵修学派)驻地中,某个正在和一群同学共同钻研巫术知识的少年,也在同时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当他那位身为正式巫师的老师慌乱中请来学派席时。
“席阁下,尼尔科这是怎么了,您快出手救救他。赖特先生可是负担了学派整整三年的材料用度啊!”
得到的却只要席冷冰冰的死亡宣判:
“再多的金狮又怎么抵得过一位大巫师的仇恨?明天就把他捐赠给学派的所有费用都退...哦,看样子也没有地方退了。
我们就当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吧,白捡三年的用度,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希留斯王国和生意伙伴畅谈的中年绅士...
无论身处何地,直系三代(父辈、兄弟辈、子侄辈)以内亲属关系的血亲无一能够幸免。
当然。
就算是最擅长此道的诅咒学派直接杀人也代价不小。
而【血源诅咒】的原理,是压榨人体生命力给予人类体内巨噬细胞超常的活性,开始攻击正常的红细胞,将运输氧气的血红蛋白通通分解掉。
间接杀人,比直接杀人还要痛苦。
而因为血缘的联系,那种痛苦也被赖特感同身受,每一个血亲逝去,他身体内的红细胞就被同步分解一部分。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涕泗横流之际口中已经语无伦次:
“不,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求求你,住手——!”
嘭!
然而随着所有血亲逝去,已经苍白如纸的赖特也一头栽倒在地,瞳孔散大、意识模糊、呼吸困难、心跳越来越慢。
艾文对姐姐点点头。
复仇同样有一份的安妮塔,抬起手中长剑一剑挥下。
噗呲——
可能他当初做梦都没有想到,由一座铁矿引的血案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环视一圈墓园中斑驳的墓碑,向来刚强的安妮塔已经像个孩子一样趴在艾文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父亲,母亲,里奥爷爷,十年...终于结束了!呜呜呜...”
......
海战战场的高天之上。
“刹利叶,显而易见,你们已经彻底输了,【资本】的力量也不是那么势不可挡嘛。”
脸上一片空白的杀戮天使已经从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耸一耸肩头:
“无所谓,虽然这一局已经输了。但是【资本】的火苗已经点燃,脆弱的封建王权只会节节败退,变革的大火终将烧遍整个世界。”
“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圣天使贝勒努斯轻轻一笑,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