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斯赫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热气渐渐氤氲而上的鸡汤,良久终于迈开步子,慢慢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厉昌海却没有停留的意思,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手僵硬了一会儿,才伸出来拿起陶瓷勺子,一口一口喝得很认真。
厉昌海走出病房,门关上的刹那,嘴边漾起一个微笑,看着手里还剩了点的白色安眠剂,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小子,跟老子斗,还嫩着呢!
也没有走,倚着门口的沙就坐了下来,手机通讯录找到严真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我不管厉斯赫那小子有什么急得不行的行程,给我拖后。”
“老爷,按照规定,您没有这个权限。”严真皱了皱眉,他正查到了夫人的定位,飞机票也已经订好了。
“那些狗屁规定你不用拿到我面前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厉昌海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道。
也不等严真再继续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也给了严真一个理由,到时候要是阿赫怪罪起来,他只要推到他身上也就是了。
这么多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什么大的小的家族,规矩太多了,还不如这么几年自己在外面玩得痛快。
厉昌海想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烟,才刚点燃没吸上几口,脑海里追忆的往事还没开篇,漂亮的小护士就快步走过来,“先生,这里是禁烟区哦,如果有需要请移步吸烟区。”
“知道了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厉昌海笑着打了个哈哈,把香烟摁灭了却没有丢到,只是装回了自己的檀木香烟盒子。
那小护士不是个没眼力的,不会因为他把半头子烟重新装回盒里就小看了眼前的人,这一层本来就是私人家族的专属病房,能够在医院里有自己独立的病房,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厉昌海看她走了,才松下身子长叹了一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了些茶花烟悠悠的茶花味道。
这么多年了,厉昌海唯一钟情的除了傅颖月之外就是这个茶花牌的香烟了,国产的老牌子,前几年还停产了,家里屯了许多,都好好保存着,只是也是吸一根少一根了。
闭上眼睛,闻到茶花烟的味道,似乎还能记起当年和那帮兄弟混迹于街头巷尾的时光,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傅颖月,自己“从了良”,大概这时候,也不过是大排档里做做烧烤和同样光着膀子的男人喝着啤酒或二锅头的无名小卒吧。
厉昌海忍不住笑了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衬衫,推开门进了病房,果然看到了扑倒在桌上的厉斯赫,走过去看了看碗。
嗯,小子还算不错,汤都喝干净了。
笑着把厉斯赫扶回病床上躺好,按铃叫来护士重新换了药,又叫了医生,吩咐按计量加少许镇定剂,总要让这小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是了。
从足球场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深橘红色的黄昏晕在远远的天边,白白的云朵都被染成了妖艳的鲜亮颜色。
从这里回度假村并不算远,奥利弗让布莱尔先开车回去,两个人就着晚景踱步回去。
奥利弗走在前面,还不停地玩着足球,时不时用脚踮两踮,少年的身体映着晚霞日暮,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鹿羽希也信步跟在后面,视线却远眺在绚丽的天边。
“希。”奥利弗突然回过头,好像有什么事要兴冲冲地和她分享,恰一回头,鹿羽希站在离他差不多五米远的地方,唇边还挂着温恬的笑容,眼里还倒映着晚霞,衬着红彤彤的嘴唇,象牙白的小脸上尽显柔媚。
“怎么了?”鹿羽希看他半天没有下文,奇怪地问了一句,上前两步走近了,在他的眼里,似乎一切都变成了无限放慢的镜头,慢到他几乎可以看到鹿羽希靠近时身后的头飞扬起的柔软边角。
“没,没什么。”奥利弗慌张地移开了视线,足球咕噜噜地滚远了。
“你刚才好像要说什么?”鹿羽希跟着球的方向小跑过去。
“是吗?”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突然迟钝了许多,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歪了歪头却没有想起来,只是看着鹿羽希蹲下身子把球捡起来,嘴边就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但是下一秒,鹿羽希下一秒转过身时,脸上原本的轻松快意突然变了,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瞳孔大睁着看向他的身后,手里的球也倏忽间掉落,在地上轻轻弹了几下就滚到了一边去。
奥利弗还没有回头,就感觉一个冷冷的硬物抵在了他的后脑勺,而鹿羽希眼里的震惊也变成了深深的愤懑和恨意,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样的触感,奥利弗起先茫然了一会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奇怪的是,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他只是看着那样脆弱到不堪一击的鹿羽希,心里翻腾起无数的心疼和怜惜,他真相现在走过去,就这样走过去,把她揽到怀里,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告诉她,“不必害怕,这世上,你不该有任何顾虑和烦忧。”
身虽心动,只是他才动了动肩膀,立刻就被按住了,两只手被扣在身后,被绳子紧紧箍住。
“别来无恙。”他听到身后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鹿羽希冷笑着抬起头,眼里冰霜一片,充斥着鲜红的颜色,天知道,她有多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撕活剥了,拳头也紧紧地蜷在一起,心里有个微小的声音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但是理智已经不听劝了。
这时候,是余晖最盛大的时刻,沉沉暮霭在来临之前最后的表演和挣扎,天边的火烧云鲜艳的像是真正通红的火光一样,鹿羽希看着那片光,恨不得那真是一团火,这时候就掉下来,把他们都烧个干净才算好。
高跟鞋笃笃地踏在地面的声音,好像在宣告着主人焦急的心境,奥利弗看着一袭高腰红裙,蹬着一双漆皮亮黑色高跟鞋的女人缓慢地穿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等她回头的时候,两个人也看到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