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川叹了一口气,解下西装怜惜地盖在了穆雅斓的身上,她却毫无反应,眼睛里漠然一片,寒若冰霜。
他禁不住放柔了动作,现在的穆雅斓完全没有了他当初认识她时的嚣张跋扈,虽然脆弱,却看得到她眼里熊熊的恨意。
陈佳川心里一颤,记忆回到了傅颖月举办的宴会上。
那天穆雅斓穿着一袭香槟金色的晚礼服,厉斯赫舍下她夺门而出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她受伤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不想答应薛旗计划的,却在那一刻改变了主意。
于是所有的巧合,都变成了有意为之。
看起来度数极低的鸡尾酒一杯杯送进她的肚子里,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穆雅斓一边喝着酒,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醉醺醺的话。
“可是,我从记事起,大家就都告诉我,告诉我我有一个未婚夫了,那个男孩,对,就是那个姓厉的小男孩,他以后就是我的丈夫了。”穆雅斓双颊通红着,眼里也雾气朦胧。陈佳川也没有仔细听,心不在焉地给她倒酒。
“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呢?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学,什么都会,没有人忤逆过我,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为着有一天名正言顺做配得上他的女人。可是结果呢?他轻易就被狐狸精勾了魂。”穆雅斓恨恨地说。
可是她始终相信,相信他是爱她的,他也只能爱她,鹿羽希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迈进厉家的门,最匹配的仍然是她穆家的千金。他只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了而已。
“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我是最适合他的女人。”穆雅斓念叨着。
偏过头,醉眼迷蒙间,身旁的男人好像就是她的赫哥哥。禁不住伸手勾住了他,身体紧紧贴过去,“赫哥哥,你是爱我的,对吗?”
“对,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陈佳川好不容易等她喝醉了,还把他错认成了厉斯赫,于是顺水推舟抱住了她。
他仍然记得,就算是这个女人在第二天知道他们“酒后乱性”,也没有多少惊慌,那是与生俱来的无所畏惧,和初生牛犊一般对一切都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狂妄。
他只是按着薛旗教他的甜言蜜语几句,这个在厉斯赫那里无数次受挫的女人,就心甘情愿醉倒在他的怀里了。
而现在,他抱着她,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陈佳川觉得双臂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心灰意冷,大抵也就说的这样吧。
一路将她抱回车上,薛旗打开了暖气,热热的风烘得她冰凉的身体回了一点温。
眼睛却还是木然的,头凌乱,薛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余光瞥到一边的陈佳川,看到他呆若木鸡的表情,眉心一皱,
“你怎么了?”他突然出声,似乎吓到了陈佳川。
陈佳川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移过眼神,“没怎么啊。”
薛旗紧紧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对这个女人?”
“怎么可能。”陈佳川看了穆雅斓一眼,担心被她听到二人的对话,但看她呆呆的样子,似乎五感都被包裹起来,感知不到外界的所有。
薛旗也反应过来,用警告意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示意司机动了车子。
穆雅斓的确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脑子里走马灯一般回想着自己在穆家从小到大的一段里程,本来,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本来就是厉家名正言顺的夫人,她本来就该享受着所有属于她的一切,享受厉斯赫对她的无微不至,而不是被这样,被这样蹂躏玷污。
她的人生,全部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鹿羽希!
穆雅斓想到这个名字,黑暗中,死死攥紧了拳头。
这次,我绝不会再心软了。
厉斯赫把穆雅斓送进夜总会陪睡的事并没有隐瞒谁,薛旗也就乐得把这个消息秘密传给了穆家。
穆家自然是气恼,厉斯赫如此明目张胆,可不就是打了他们的脸吗?
然而,穆雅斓做出这等事,他们又还有什么脸面去声讨厉家呢?到底是打碎了银牙和血吞了这口气。
傅颖月却坐不住,虽然厉昌海叫她能忍就忍,不要再去干涉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怎么坐得住。
一通电话打给了厉斯赫。
厉斯赫看到来电显示,微微皱了皱眉,只是从小学习的礼仪里,没有一条是可以无故拒接长辈电话。
“喂。”他声音低沉,清冷的没有丝毫情绪。
“你竟然还这样平静!”傅颖月提高了声音,雅斓这孩子到底时她看着长大的,就算做错了什么,平日里自己儿子对她的冷淡她也不是没有看到,所以她才实在于心不忍。
“您到电话来,还有什么事吗?”厉斯赫不耐烦地说。
“你,你怎么可以下这样的狠手!雅斓这孩子就算有什么不对,你也是爱上了别人,就不许她也爱上别人了?”傅颖月气得浑身抖。
“原来是这件事,”厉斯赫淡淡地说道,“我当然不是因为她和陈佳川那档子破事。”不屑的语气,他还巴不得穆雅斓爱上别人,早点放过他呢。
“那你......”傅颖月话说到一半,被他打断了。
“为我厉斯赫,四个月大的孩子。母亲,我这样说,您能理解了吗?”厉斯赫威严的声音穿透听筒,字字铿锵,每字每句像鼓点打在了她心口上。
傅颖月感觉自己脑袋有些胀。
“什么意思?”
“您竟然不知道吗?羽希被绑架,四个月的身孕被强制引产,这不是那位穆家小姐做的好事?”厉斯赫没想到傅颖月到这时候了还要护着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那件事......”傅颖月一时凝噎,她当时只查了一点,就被,就被阿赫受枪伤进重症监护室的事阻住了,后面的事她交给了下面的人去查,却也没有收到什么结果,她本来就不在意到底是谁下的手,鹿羽希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原来是那孩子做的。
傅颖月陡然觉得胸口闷闷地胀,跌坐在沙上,声音苍老了许多似的干涩,“罢了,罢了,我再也不管了。”
一瞬间,心力交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