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哇地一声哭了,我伸出手在他眼前凭空刷了道风,尖利的指甲正耀武扬威地冲他打招呼,“再哭一声试试!”孩子最会看眼色了,他果然收了声,吭都没敢吭,就是眼泪还汪在眼睛里,要掉不掉,拼命梗住喉头,那样子是怕的要命。
“家奶,你不要管,我有分寸。”身子没动,我将头扭了过去,对家奶道,“家奶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有没有在我家看过我照片?”担心她听不清楚,我还将声音放大了。
家奶唉了一声,面露难色,顿了顿,扶着椅背站起来,说道:“没有,他没看过你的照片,我都放在房里。”
小罗如果是无辜的,就不会监视我们了。好好的一个孩子,鬼鬼祟祟盯着别人家的院子看,能不让人生疑?家奶现在证明小罗确实没看过我的照片,那我就能确定,他是通过别的途径认识我的了。
我吃过这方面的亏,不会再让家奶被表象蒙蔽,小罗是孩子,可不代表他就是无害的。
家奶隐隐愁,见我不让管,无奈摆摆手,轻声道:“璇子你做什么都要小心,家奶去把浓墨叫来。”
我点头让家奶快进去,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她看。家奶没有见过心狠手辣的我,在她心里,我要留下最美好的形象。
再将脖子原封不动地扭回去,小罗已经是两眼直,他的两只腿横放在地上还颤抖。他怕到了极致的样子,让我有些疑惑,他如果和太阴有关系,是不会怕鬼和妖精的。
“你,你的头……”
我故意伸出长长的红色蛇信子,出嘶嘶声,他惊得浑身打颤,喉咙出嘶哑的咕噜,却不敢大声叫唤。
“我刚刚听谁在喊,好像是赵姨家的小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院墙那边传来。
“我也听到了,肯定没错。一个人能听错,还能有两个人听错?”另一个女声说道。
顺手起了一道风墙罩在院墙内,隔绝声音的传播。
“现在,你叫你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冷哼一声,“说,你为何认识我。”
他瞪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风墙,张大了嘴巴,鼻涕眼泪齐出,“我,我,妈妈只给我认识的。网上有你的新闻,还流传着你的照片,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网上有我的照片?我在看守所死亡的新闻,也不给我的脸打码就放出来?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冤死的公民的?
“阿璇。”浓墨小心推开门,只开了一个小缝隙,他就侧着身体挤进了院子,又快速关好门,“奶奶说有孩子看到你了。”
他走到小罗跟前,“他可听到了别的?”浓墨问。
“不清楚听到了多少。”已经到这程度了,小罗就算是无关的,也二没办法全身而退。
“没,没有!”他摇着头,稚嫩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不要害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放我回家,让我走,呜呜……”
我先来确认一件事,找浓墨要了手机,输入关键词,林璇和看守所。
搜出来的结果可没把我给气死,第一个链接点进去,标题是“某高校校花看守所死亡,如花年龄遭遇陷害,警察全部噤声,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正文除了不知道哪儿偷来我的十几张生活照,就只有几行字,避重就轻,什么都没谈到。
其他几个新闻也全都是标题党,现在的新闻都怎么了,八卦太重,实质性内容寥寥无几!还莫名给我安一个校花的名头,我是校花我怎么不知道?背后还指不定被人怎么骂呢。死了都不安心,这些无良媒体。我如果真死了,也会被气活的。
无意间瞥到一个标题,校花离奇死亡,其同学在警局门口高声抗议,求一个真相。里面几张近照,是问念珊和荣梅梅打头阵的。
还有一个标题,某高校两个同校花接连死亡,皆为自杀,引起了深刻广泛的讨论,这说的就是年初青和我。下面的评论更是直指我们之间的矛盾,即使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案子,都能被网友们脑洞出来。
浓墨夺过我的手机,“还有这些无聊的东西?”他皱眉,面色冷峻。这家伙不开心了。
“都是以前的网页,热度早就过去了。”我叹气,对小罗说:“你们真的是看这些东西看到的?”
他慌忙点头,那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跟我磕头认错,“你无缘无故偷窥,这又怎么说?小孩子家家的,好的不学,长大了岂不是要偷鸡摸狗?”
小罗带着哭腔,“思源不表演魔术给我看,我想自己偷着学,前面我找不到思源,以为他在院子里……”
“浓墨,你看这事怎么弄?”我征求浓墨的意见,也就是在询问他,小罗像不像在说谎。
浓墨从我手中抢过手机后,手就没停过,眼睛也没来开过手机屏幕,“你想怎么弄就这么弄,不过我有句话要说。”
他的手指点得飞快,就跟他平时画符差不多,骨节分明的长指点来点去,然后抬起头,说道:“你做的很好,阿璇,反应越来越快了,保持这份警惕性,谁都害不了你。”
听得出来,浓墨这回是真心实意夸我的。他将我的手机塞回了自己衣兜,蹲下去观察着小罗,“不论他是不是真的从新闻上获取的你的信息,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用手去摸小罗的眼睛,他吓得躲了过去。
“我看看,如果你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听话。”浓墨说话不紧不慢,却能让他将脸转正了,没办法,浓墨有着太有权威性的声音。
小罗闭着眼睛,任凭浓墨翻开他的眼皮,“没现有什么可以痕迹,可信度高。阿璇,到你了。”浓墨确认了小罗确实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安心交给我了。
给小罗做完催眠后,他还在闭目养神还未醒来的状态,“他身上的衣服脏了,裤子也不能穿了,回去怎么说?”
浓墨的眼睛微微在我家院子里一打转,“我有办法。”
于是,我又来了一次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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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姑抱着刚醒来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的小罗,紧张地问:“你们现他有多久了?会不会时间太长了,对我家小罗身体有影响啊?”
小罗看看浓墨,又看看家奶他们,他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想爬我家院墙,进来找思源学魔术,然后就掉小水沟里去了。
当初那个黄鼠狼掉入的水沟,这回又派上用场了,“阿姨,你放心,我现他之后,林叔叔就立刻混了热水过来给他暖和了,湿的衣服都脱了。”
其实,小罗除了失忆前被我吓得不轻,这次真没受罪,我们是直接用温水浇在他身上的,没有扔进水沟,身上的湿衣服很快扒下来拿被子给他捂。所以,从头至尾,也就我们家损失了一桶热水加一床被子。
这个谎言圆满圆过去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小罗已经活蹦乱跳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知道一些秘密,并非好事,这样才是最轻松的。
因为这里的习俗,每家每户串门吃,所以,现在我肯定是不能现身的。
爆竹噼里啪啦放完,圆圆的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自家已经吃完了的,或者还没吃的,一个个听着声音就来了。
坐满了之后,闻讯赶来的小朋友只能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吃菜,笑嘻嘻的边吃边碰着碗。我坐在家奶旁边,在别人看来,我这里是空着一个位置的。
只要有人问,家奶就说,“这是以前璇子位置,我就当璇子还在。你们啊,别怪我这老太婆不讲理。”
因为我在村里的名声不差,又是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虽然名义上死了,但大家对我的评价还是蛮高的,家奶的做法没人有意见。
吃饭前,我肚子都要咕咕叫了。这么多菜摆在我的面前,我却不能吃,是何等的受罪。浓墨还不时往我的碗里夹鸡块,哦,对了,他还给我倒了饮料!然而我都不能喝!
好吧,今天早上,他对我的好,都是幻觉。这才多久,狐狸尾巴已经漏出来了,他就是要馋死我!
我眼巴巴的看着一桌子的人吃吃吃,生命在我怀里伸着鼻子吸着我碗里飘上来的热气,鬼就是那么吃饭的,生命也不例外。
生命活着的时候,跟着我也没少受罪,死了让它投胎它也拒绝,真不知道跟着我这个主人有什么好。
浓墨往碗里收拾了好多菜,我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那些都是我爱吃的!
他居然还在往里面拾菜,直到小碗堆成了山,我的口水都快留到生命的头上了。
“你们慢吃,我出去打个电话。”他站起来礼貌性地对大家说道。
今年大年三十啊,你打电话打给谁?喂,还有啊,你端着菜出去干嘛!喂喂喂,你自己出去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故意拖着我?
他们看不见,肯定以为浓墨的手势是拿着手机,其实,他还握着我的手啊。
“吃吧。”到了后院,浓墨将他的碗放在小桌上,“笨死了。”他将筷子递给我,“吃之前擦擦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