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开口便吓到了我,惊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都说血溶于水,可我早已和妈妈不会死血脉相连。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跟妈妈确实很难像一般母女那样亲密,鉴于我的成长经历,我确实只和家奶和舅舅亲,爸妈都是往后排的。
和妈妈的亲密,我自然而然得觉得是一种责任,更像是必须要这么做似地,因为她是我妈妈,因为她生了我,她爱我,我也爱她。那那有点刻意,就像妈妈给我的床上准备了很多的娃娃一样,她可以的准备了很多,但却没有考虑到我是否喜欢,是否已经过了年龄。一切那么顺其自然,一切又不是我理想中的模样,好像缺了点什么似地。
到此刻,我终于知道了,我和妈妈之间缺的是依赖,我会依赖浓墨,依赖家奶,但不会依赖妈妈。我没想过她真的会认出我,即使我和林璇长得相似,即使林璇曾经有过尾巴,但她的女儿已经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了,又怎会接受是蛇妖的事实。但妈妈眼神不太确定地看着我,她那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开,“你是谁?你认识璇子吗?”
我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炸开,冲到了我的大脑,妈妈是在向我确认我的身份吗?一丝理智被拉了回来,我慌忙低下头,不去看她,“不。”我心虚地摇着头,“我是蛇妖,我不认识她。”心咬着牙说道。
“快走!”妈妈说。即刻,我便听到了关门声。
我心里一颤,看向妈妈,她正慌乱地搬着椅子去挡住门,那门已经被踹坏了,无法锁上。
“你在作什么?”我吃惊地问。
“走!你爸下去拖住高先生了!趁现在你快走!”妈妈说的话瞬间让我飙泪,不仅她认出我了,爸爸也是,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商量好了,他们要帮我逃走!
正在极力搬着桌子的妈妈冲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砸窗户跳出去!家奶不是说你最会跳了吗?”那窗户已经被锁了,只能砸。
“妈……”眼泪滚滚流下,“妈,对不起。”
妈妈背对着我,将桌子移动好,顿了顿,看不到她的表情,突然她回过头来,将我从地上拽起来,“走!璇子。”
“妈。”千言万语,我居然说不出话来,“妈。”只是不停地流泪,
“快走!”她哽咽道:“璇子,浓墨在下面等你,别怕。”她快速抱了抱我,又摸了几下我的脸,“我就知道是你!”她亲吻了下我的脸,最后抓起了地上砸门砸坏了的椅子,砸向了玻璃窗,哗啦一声引出了几声询问和惊叫。
“妈。”妈妈推着我,“快下去!”她催促道。
已经有人在推门了,“生什么事了?璇子她妈?”
“三嫂你怎么了!说话啊!”
“大家不要进来!我很害怕!”妈妈大声说。
我爬上了窗户,“快!”她小声催促着我。
我缩着骨头从防盗窗钻出,“妈,小心林晓白和……和家里的璇子,还有,我爱你们。”
纵身一跳,尾部先着地,跳到了花坛里,胳膊剐蹭地火辣辣地疼痛,我小声哼了一声,随即便被抱住了,“阿璇。”连人带树枝都被浓墨给揽到了怀里。
我刚要说话,“走。”査承彦也来了?
“我善后!”裴丰的声音。
“我也一起!”阿蓝说。敢情大家都来了?浓墨将我抱了起来,碰到了我胳膊的伤口,嗷,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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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轻,轻……”我看了一眼阿蓝的身后,声音陡然变小,后面都没了,任凭阿蓝给我的脸擦药。
“怎么不叫了?”阿蓝看到浓墨来了,便将药膏递给浓墨,自己出去了。我眼神示意査承彦也过来,他冲我点点头,随后也出去了,哦,这家伙还带上了门……
我撇撇嘴,“你要骂便骂,我没想你们来救我的。”言外之意,是你们自己要添麻烦的,别怪我啊。
浓墨表情很淡,“离家出走感觉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重重的按了一下我脸上的伤口,那是被纸篓给砸出来的。
我嘶了一声,“很好啊,我很感谢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今晚的经历,那些出走的尴尬和面对浓墨的害怕突然就转化为了对大段秘密消化不良的悲痛,我可没忘记我所看到的,听到了,还有太阴星君所讽刺的。
“怎么这表情?”浓墨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我说:“说说看你的收获。”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没有暴风雨,没有谴责,甚至是没有给我一点点脸色,这样的浓墨让我翻涌的内心又平添了几道波痕,我甚至无所适从。明明我有很多话要说的,我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自暴自弃地想去死,反正我是墨汁,尘归尘,土归土,墨汁归墨汁,神荼说的就是这意思吧。
我还想说,爸妈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可依赖,他们也不光是要我来保护的,他们也是我的避风港,只是我以前不当回事。
还有林晓白,我想控诉她,她毁了我对晓白姐的印象,她的心计深不可测,她恶毒蛇蝎,我都想跟浓墨说,可是全挤压在一起,我不知道先说哪个才好。
浓墨看出了我的为难,他剪开一块胶带,摸上药膏,贴在我的脸上,“不需要道歉了,这招已经失效,你没有信誉了。”
我撅着嘴,浓墨给我粘好胶带,“叔叔阿姨比你聪明多了,你确实不像是他们生的。”
我作势咬过去,浓墨挡住我的脸,“萧氏我挽救过来了,损失了一点,但好在抢救及时。”他知道我的担心点。
“你去找林晓白的时候,我知道,我本想阻止。”他放开我的脸,“査承彦劝我,按兵不动,我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让你自己去闯一闯。”原来他也知道了,可是他就不担心我被林晓白给摸了脖子吗?居然这么自信我会好好的出去?还是说,他们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惩罚我的办法?
“你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掐了,然后给他和你妈回了条短信。”浓墨说。原来爸妈是受浓墨安排的,怪不得他们那么确定呢,行动也很低调,我都没有觉察出来,真以为爸爸去接高老头来收我了呢。
“阿璇,你爸妈见到你的时候心中本就有了怀疑,我短信告知,他们就知道意思了。”浓墨说:“我怀疑你是不是他们生的,你爸妈可比你聪明多了。”
“我是不是他们生的……”我看着他,“你不是不知道。”
浓墨捏着我的脸,“你就是他们的生的。”
“不是。”我躲开他的碰触,“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是的……”温度一下子下降至零点。
“临时决定让你自己得到答案,是对是错?”浓墨似是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我。
“由太阴亲口告诉我,挺公平的。”我从床上站了起来,“至少,你不会那么难过。”让浓墨自己告诉我真相,一定比登天还难,即使他告诉我,我也不敢想象那是在什么情况下,在决绝的情况下?还是在圆满的情况下?我恐怕很难等到后一种情况了。
对于浓墨,这是非常残忍的。
“可还是很难过。”浓墨说。他说他难过,他又示弱了一次,因为我知道了我的真身,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真相跟他说他难过比起来,我更在乎的是浓墨的感受,我不希望他因此而伤感。
我伸手拉了拉浓墨的衣袖,“浓墨,这没什么的,其实,我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的。”我说了谎,这个蹩脚的谎言,他看出来了。
浓墨抹去我的眼泪,“不会让你再变回去的,你会是那个小蛇仙,陪在星君殿,和我在一起。”
我点点头,其实正视现实也没那么困难,两个人一起承担,有浓墨,我也没什么可怕的。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每次灾后,我们都会说一大堆话,我也会求着浓墨跟我解释很多,可是现在,外面的天空渐渐变亮。
我们之间的默契比任何语言都有力,我没有问浓墨为什么要自损两百万年,只为了换我两世的灵魂,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毅力去隐瞒。他没有责怪我,没有因为我的不负责而生气,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太阴都出现了,大战还会远吗?用浓墨的原话就是,再不能浪费时间争吵了,谁也不知道还剩下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