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带静兰去骑马,你在正好帮我一起护着她。”多铎一边说,一边兴奋地跳回来,一把捞起我的手,“今年冬天的围猎你一定得去,所以一定要学会骑马。”多铎的话仿佛意有所指,玄外之音在他拼命眨动的眼角上泄露无疑,小鬼就是小鬼,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另外正好有时间亲近亲近,这点花花肠子我要是还看不出来,我就白活三十年了。
“谁说要骑马了。”我插起腰,这小鬼怎么老自作主张,这么小就喜欢给人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将来长大了还得了,虽然我也想见识见识围猎,但是总被小鬼安排,我心里怪怪的。
多铎以为我为上次掉马害怕,挺挺胸膛,可爱的圆脸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亮晶晶的眼睛异常认真,“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不让你受伤。”
吼!我范文程什么没见识过,竟然说我害怕,托大的小鬼,讨厌的小鬼,竟然还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忽然有些踏实。多铎你要是让我掉下来,你就死定了。
“走吧,晚上还有宴会呢!”那家伙总是比人先走一步。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这么拽么!显然,哥俩不会再听我的异议。
多尔衮在前面走,多铎拉着我跟在后面,边走边用满语哼哼唧唧地唱歌,小辫子晃啊晃啊,我真恨不得一把把它扯下来,偏偏他还死命攥着我的手,不时地回过头冲我眨眨眼睛,我举起手使劲甩着他胳膊,他任我折腾,可是那牛皮糖一样的手,怎么也甩不开。算了,就让他握着吧!反正又不少块皮。
终于到了马厩,“哥,我去牵马!”多铎迫不及待地撂下一句,身体立刻像一支箭一样冲了出去,剩下了我和多尔衮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和多尔衮单独相处我会觉得怪怪的,虽然现在的我只有十岁,多尔衮才十二岁……我一边想,一边假装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多尔衮只是依在树干上并不说话。
“谢谢你!”虽然比较迟,但是还是要谢谢他帮我取来药膏。
他眼皮都没抬,像睡着了一般,紧抿的嘴唇暧昧地上扬着,白色滚边的衣袂和他的辫子上的黄色丝穗在空中摇荡漂浮,璀璨的阳光从木叶的缝隙碎碎撒在肩膀上,又簌簌落下,描绘出一抹淡薄的影,我仿佛被他那绝世的姿容震慑住了,再也挪不开眼睛。
直到听到一声马啾声,我向旁边一瞧,多铎这小鬼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垂着头看着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匹白色骏马兴奋地踏着蹄子。
天啊,蒙古马的腿不是短短的吗?这两匹怎么看起来异常神勇。让我骑这么高的马,我死也不干,“有没有老弱的?”我一边向后退,一边问。
“这可是好马!”多铎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脸,“跟我骑还是跟我哥骑?”
多尔衮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
“谁的安全系数比较高?”我嘟囔了一句。
“什么?”多铎第一次听到我说现代语。
刚才那小鬼好像说多尔衮是整个后金马术最棒的来着,而且年龄比多铎大,个头也比多铎高,看起来更有安全感。并且看到多铎那小鬼一脸期待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虐待他。
我贼笑一声,歪着头,冲多尔衮吐了吐舌头,他了然般走过来牵马,然后将手放在我的腰侧,一双温热的手掌将我整个腰身握在手里,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两条臂膀勃的力量,轻轻一举,我便被放在了马鞍上,紧接着身后一声响动,一个结实的胸膛立即贴上了我的后背,带着清新的桂子和青草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子,无比的通彻。
“哥,带她去那个山谷。”多铎也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他的马已经先跑起来。
“靠过来。”多尔衮伸出一只手将我环进怀里,另一只手拉动了缰绳,胯下的马瞬间会意,撒开蹄子跟着多铎后面向前跑去。骑着毛茸茸的东西向前移动,无论是谁开始都会紧张,我的手开始张牙舞爪不知道放在哪里,最后终于抓住了一件我认为能给我安全的物什。
“你可以抓着马鞍。”一阵温热从我脖颈后面传过来,戏虐,绝对带着挑逗意味。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八爪鱼一样死命攀着多尔衮的大腿,要不是不知道放在哪我才不放在你身上呢,哼!你才十二岁而已,居然思想就那么龌龊,怪不得娶了十个妻妾。
“你在嘟囔什么?别以为我像多铎那么好脾气。”
“是啊,十四阿哥不止脾气不好,耳朵似乎也不大好,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半响没听见多尔衮说话,我以为他生气了,抬起头求证,却看见他一本正经的脸,“你吸引我注意是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有多铎了吗?”
“十四阿哥你一点都不谦虚,你有什么优点值得我惦记吗?我到没看出来。”我寒着脸看向他,脸上肯定是轻蔑的冷笑,不管是哪个时代,但凡有点权势和金钱的男人,都不自觉地将自己看成是一坨坨俗物,将身边的女人看成是奋不顾身的苍蝇,偏偏我就不好这一口。
“呵呵,”多尔衮惊讶地看着我,“你还真有意思,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你们科尔沁草原博尔济吉特部的女人,势必要嫁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趁着这几年你还年轻,在被指婚前自己个选一个……”
什么科尔沁草原博尔济吉特部的女人,势必要嫁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这次是我惊讶地回望他。
“怎么?你阿玛没跟你说过吗?大概是因为你以前不具备和亲的条件吧!”多尔衮故意刺激我,他却不知道现在的静兰和以前的静兰已经大不相同,我不会去为一个不属于我的记忆产生什么情绪。
我关心的不过是现在的时局,我该站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听过多尔衮的话,我下意识茫然地摇了摇头,陷入了深思中。在清史文稿中,科尔沁的女人在后宫里都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难道科尔沁和后金结盟是有什么协定不成,这让我想起孝庄秘史里说过,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掌管江山,科尔沁草原的女人掌管后宫,皇太极正妃五人里面有三个就是科尔沁草原博尔济吉特部的女人,多尔衮六个妻子里面四个是博尔济吉特部的女人,多铎在史书上没有具体的记录,我猜测博尔济吉特氏应该也是占大多数,如果说这会儿子博尔济吉特有点地位能嫁人的姑娘全许给了爱新觉罗,我也是相信的。
努尔哈赤老了,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觊觎汗位,那么科尔沁博尔济吉特部的贝勒无非是押宝式的将自己部落中的女人押给所有有可能成为大汗的人,多尔衮和阿济格成亲,皇太极也娶了哲哲,在这天下尚未定的年代,利益驱动的婚姻方式比任何时期都重要,博尔济吉特部显然是押对了宝,大清统治天下的二百多年里,蒙古也算占尽了风光。
那么我呢?我会不会也是这场利益婚姻中的棋子?多尔衮说的对,以前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静兰或者能界于事外,现在的我没有理由会从中跳脱。
“怎么?生气了?你没那么小气吧!”多尔衮的眼睛里有几分歉意,我看着他,这样的男人,将来真的成为了整个大清国的支柱,真的在历史上重重的划了一笔,如果他做了皇帝一定是旷世明君,我承认我敬佩他,他的一生轰轰烈烈,古今有几人能及,三十八岁却早逝,难道这就是英雄的宿命。
以前我只是从史书上看他,而现在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就在我身边,跨越了几百年,我竟然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听到他心脏的跳动,我何其幸,又何其不幸,这样的男人我不敢碰,因为他是毒药,他能让女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不愿意做他身边的怨妇,不愿意和他的女人们争宠,如果我只是穿越过来做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意义?还好,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只要我回去了,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不要这么看我!”一只手将我的眼睛蒙住,厚厚的茧摩挲着我的皮肤,“看的我心慌,好像能看透我整个人生,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有这么多表情。”
我没有拉开他的手,我们就这样静静享受着瞬间的宁静,纳兰容若有句诗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会永远记住我们的这一刻。
那么宁静,纯粹得几乎不真实,如果不是能轻易感受到所有的存在,我几乎认为是一场由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微风吹动着草地,那声音袅袅婷婷,悠然地盘旋,如梦如烟,只有心和境的交萦互染,少年的多尔衮,纯净的像是一个还未经雕琢的美玉,他就那样看着我。
“哥,你们在干什么?”多铎又骑着马折回来,多尔衮的手顺其自然地收了回去,于是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白马上英姿勃勃的少年,正举着一大捧金莲花,随着他的身体上下浮动,美丽的金黄色刺伤了我的眼睛。
“怎么?才骑几步就害怕啦?”多铎痞痞地笑,“科尔沁的格格们都善骑,大的不说,就是跟你差不多的布木布泰,你也不能比。”
布木布泰,不就是庄妃?我仰头看向多尔衮,他一脸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
“静兰,你怎么了?”多铎的表情怪怪的,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你不会是听说什么了吧?”
看着多铎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禁笑了一声,“听说什么?”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花。
多铎一不注意被我偷袭了去,有些不甘愿地撇了撇嘴。
“走吧!前面跑一跑就该回去了,今晚的宴会,静兰好像也要参加。”多尔衮话刚说完,一揽缰绳,催了一声,马儿立刻欢腾地跑了起来。
从多尔衮的臂膀间,我看着多铎一脸失落的样子,仿佛有什么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来,有点颓废,像极了小正太。
我不禁心情大好,挥舞起双手,大喊“多铎你追啊!”
“丫头,你不害怕了啊?”多尔衮不得不又伸出手揽住我的腰。
“静兰你小心点。”远远地多铎一边催马一边叫。
虽然说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都很早熟,(皇太极七岁当家,多尔衮十二岁结婚,能不早熟吗?)但是毕竟还都是小鬼,偶尔端起架子唬唬人还行,跟我这三十岁的人相比还差很多,这几年这两个家伙注定在我这里讨不去好,不过过两年就难说了。
“多尔衮,你过两年不会欺负人吧?”我一边扭头说,一边用指尖点点自己的鼻子。
“现在问,晚了!”多尔衮得意地笑,仿佛在说,你也有害怕的啊!
“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那我貌似要讨个够本才行,”我一边说,一边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黑色的瞳仁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转过头,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