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宁,从她跟他说要去云南的那一瞬起,他其实就一直都是,没着没落的,像是被什么吊着。
她打电话说到机场了,他也早就知道,因为司机早早的就跟他短信汇报了,之后她上了飞机,他就默默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纪川尧没去过云南,但在网上查询了,知道h市飞云南要近六个小时,他跟她说下飞机打电话,一直焦急等待,却始终没接到她的电话,着急时打回去,那边提示的始终都是用户已关机。
等到快半夜了,才进来她的一条短信,说是已经入住昆明的酒店了,就等着明早转车去那个什么小落水,电话回拨过去,听着她声音恹恹的,似乎很累很困,他也就没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就是*未眠。
今早上,还是许阿姨上来敲门,他才回过神来,脑袋里却空白一片,听着许阿姨提醒着上班时间快来不及时,他才起身,匆忙洗漱了一遍,就换了身衣服往事务所出了。
行程都排的满满的,无暇去顾及其他,可有上几秒的空档时,他也总会想起她,想着她这会儿可能坐在火车上……
他绝没有想到,此时,她竟然会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俏生生的站在那,刺的他眼睛都疼。
定了有几秒,确定是她后,纪川尧裂开嘴,笑了。
“你怎么回来了?”回手将门关上,他上前,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相思将手放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反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啊?”
“没,不是问问么!”他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也没什么,就是忽然不想去了!”她动唇回着,眼神却有丝不自然。
飞机晚点了四十多分钟,出了机场大厅时,都已经快十点了,她从h市来,穿的有些厚实,春天的薄衣物都在行李箱里,她也没着急的在洗手间里换。
定在人群中央,她眼前浮现的是他的那双桃花眼,耳边回响的是他最后那句:早点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的是不是疯了,是不是脑筋不清楚了,他的那句话,成为了她想要扭头飞回去的直接原因,她甚至连山区里面的孩子,都没看一眼。
纪川尧挑眉,勾着唇角问,“那你在昆明住了一晚,上午就坐飞机赶回来了?”
“嗯。”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闻言,他也点了点头,站在和她有些距离的地方,双手都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正儿八经的盯着她瞧,嘴角挂着笑弧,眼底也是很明显的笑意。
“你笑什么!”相思被他弄的有些不自在。
纪川尧不回答,仍旧那么瞅着她笑。
她有些毛的叱,“你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就忽然不想去了?”他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问。
“不说没什么了。”相思别过眼,脸上温度有些上升。
“快说快说!”他眯眼,催促着。
“没什么!”她挥开了他的手,往一侧挪了些位置。
纪川尧跟上一步,再度将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扬唇下着定义,“你不说,我就当你是舍不得我!”
“呸,谁舍不得你啊,纪川尧,你要不要脸啊!”她忙反驳,声音急又快。
“我可不管。”他嘴角的弧纹慢慢漾开,心里的愉悦不止一点点。
“我是觉得有些烦了,从昆明还要两天的车程才能到那边,而且我好像是还有点水土不服。”相思咬牙,憋出来个理由,解释道。
“谁信呐!”纪川尧听后,却孤疑的叫。
“爱信不信!”她有些反驳不了,怒声一句。
他笑的更加开心,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散荡在房间内。
“我从机场回来,离你事务所近,所以就直接过来了,不打扰你工作吧?”她咬着唇,只好转移了话题。
“不打扰,都忙一天了。”他耸肩着摇头。
“那就好。”相思点了点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又问,“你还有多久下班?”
“今天提前下班,现在就可以走。”纪川尧扯着薄唇,笑容邪气。
“那……”她看着他,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们回家吧。”
“家”这个字,用来形容那座公寓,从她嘴里是第一次。
“成!”他亦是回看着她,一口应下。
行李箱都被他拿着,相思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沿途而过有职员们冲他颔叫人,目光最后之际,也会扫向她。
明明还没到春/暖花开时,却好像花都已经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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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正是夕阳最漂亮的时候。
行李箱从车后备箱里拿出来,还有一个行李包,相思看着他一手拎着一个,往楼里面走时,他都挪到了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五指收拢。
体温无声无息的传来,相思挣扎了下没挣开,就作罢了。
只是走了几步,她见他右手有些吃力,好心道,“行李包我来拿吧!”
“不用。”他摇头拒绝。
“那你松开我,两手一边一个,比较好拿。”相思蹙了蹙秀眉,提议着。
“不用。”可他仍旧是拒绝着,薄唇勾着,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她就也不去管他,梯壁里,反光折射出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很是和谐。
到了公寓门口,相思找出钥匙开门,拧开后,回身帮着他将行李箱和行李包拿进来,然后才弯身换着鞋子,许阿姨从客厅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暖瓶。
看到去而复返的相思,许阿姨也是十分惊讶,“呀,太太回来啦!不是说要去云南的那个什么地儿了!”
“咳,提前回来了。”相思尴尬道。
“她舍不得我。”刚关上门的纪川尧上前,得意的痞笑。
“你别乱说!”她立即回叱,小脸涨红。
“怕什么,在我跟前有啥好害羞的,我还愁着家里又该冷清了呢,还好太太回来了!”许阿姨笑呵呵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先生,家里来客人了!”
闻言,正打算换鞋的纪川尧愣住,皱眉不解的看向许阿姨。
他所住的公寓里,几乎都不会有人过来,就连好友贺沉风,也是从来没到过家里的,所以对于说有客人,他也很意外。
相思听着,低头扫过了视线,才现,鞋架那里,有一双女式的马靴放在上面,心里一紧。
“就在客厅呢,我刚给倒了水,还说得等先生下班呢,没想到这么早回来了。”许阿姨指向客厅方向,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纪川尧换上了鞋子,朝着客厅走去,脚步顿在门口处。
“佳人……?”看清沙上坐着人,他惊怔的喊。
“尧!”闻声,低垂着头的宋佳人猛的站起来,直接朝他奔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声音刹那间哽咽起来,“尧,呜呜,尧,你帮帮我……”
相思就跟在他身后,抬眼便见到这样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纪川尧也当然是知道后面站着相思,忙伸手将怀里的宋佳人推开一些,还很是诧异的问,“佳人,你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宋佳人缓缓的抬起了头。
“天!”相思看到,失声喊出。
第一次见到宋佳人时的模样,还像是刻印在脑海里,一袭白色的狐裘,黑色的皮靴,长披肩,一个回眸过来,笑容如同《聊斋》里清新脱俗的聂小倩。
可此时,那绝美的容颜上,处处都是淤青和红肿,一双美眸里,尽是细长的红血丝,憔悴的脸上毫无血色,和那样清新脱俗的模样,完全的大相径庭。
“佳人,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回事?怎么弄的?”纪川尧也是大惊,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头,担忧的问。
“啊!”宋佳人低呼一声,疼痛的蹙眉,似乎是他的手捏到了她身上的伤。
纪川尧放下手,连触碰都不敢,桃花眼里映满震惊和疼惜。
“她的手……”相思目光垂下,低声道。
那垂着的手背上,条条交错的红色印子,仔细去看,好像是皮带鞭打导致。
宋佳人再度垂下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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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的哗哗水声停止,不一会儿,换了身衣服的宋佳人从里面走出来,头一缕缕的滴着水,等在外面的相思忙将找来的厚毛巾递过去给她。
“谢谢。”宋佳人低声的道谢。
相思摇了摇头,伸手拉着她往*边走,拿过许阿姨找出来的医药箱,在里面一样样的将药膏和棉球拿出来,“你先把浴巾摘下来,让我看看还有多少伤,好帮你都擦上药,不然又疼,好的又慢,你多难受!”
“嗯……”宋佳人点了点头,伸手解着身上围着的浴巾。
虽然有过心里准备,但看到宋佳人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疤痕后,还是差点喊了出来。
上面新伤旧伤交错着,甚至还有肉眼能看的清楚的疤痕,白嫩细致的皮肤,竟没有太多好的地方,下手之人未免也太过残忍。
“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我尽量轻点。”咽了咽唾沫,相思对着她道。
“没关系的。”宋佳人笑着摇了摇头。
大伤小伤太多,光是擦药而已,就已经用了大半个时辰,在她道谢的同时,相思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换上。
看着她动作小心翼翼的将衣服穿好,相思忍不住问,“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打你么?”
敲门声响后,房门被人推开,纪川尧也走了进来。
他接过话,也问,“是啊,佳人,你告诉我,你脸上和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宋佳人欲言又止,眉眼一阵悲戚。
“快些说,你想急死我吗?”纪川尧很是焦躁道。
“……是我丈夫打的。”不吭声了有半响,宋佳人才低低一句。
“你结婚了?”相思惊诧出声的问,心里却胡思乱想着,当初他没去追她,是不是就因为她是要结婚的?
宋佳人点了点头,“是啊,那年从h市回去后就和一个法国人结婚了,刚开始时待我特别好,这一年多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脾气好大,还很爱喝酒,一句话不对他就会动手,刚开始我还都给他找借口,当是他喝醉了才会那样失常,可逐渐的越来越厉害……”
“你就这么忍受着?”纪川尧直接一拳打在柜子上。
相思回过神来,很是同情的问,“佳人,你的伤不要紧么,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的,都是些皮肉伤,有次我被他拽头往桌角撞,被撞了脑震荡,他就害怕了,之后再动手,他都控制着力道。”宋佳人摇了摇头,故意云淡风轻的说着,可声音却已经有了些微的哽咽。
脑震荡!相思只是简单的听着,都觉得可怕。
“他到底是不是人!”男人恼怒的喝。
“我真的受不了了,所以我才从巴黎跑来这边,来了后才知道,我爸搬到了北京……”宋佳人哽咽更重。
这时,许阿姨走了上来,站在门口出声提醒道,“先生,太太,饭菜都快凉了,你们和宋小姐要不要先下来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聊吧?”
“好,我们很快就下去。”相思应了声。
“尧,我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宋佳人抬眼看向纪川尧,柔弱的问。
“不会。”纪川尧叹了口气,对她一笑。
她低下头,咬唇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吃过饭我就去找家酒店。”
“还是留下来住吧。”闻言,他拧了眉。
宋佳人听后,咬唇的力道又加深了些,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目光看向了相思。
她一愣,差点咬到舌头道,“是啊,留下来住,这里还有两间空房间。”
“谢谢……”宋佳人见她这么说,才点头应下。
“走吧,先下去吃饭!”纪川尧直了直身子,对着俩人说。
“嗯。”
“嗯……”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下,分别跟在他身后往房间外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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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更深了一些,纪川尧伸手将窗帘仔细的拉好,然后才走回*边坐下。
低叹了一口气,他道,“佳人,你怎么一直忍受呢,在他打你第一次时,你就应该反抗,而不是这样忍气吞声下去!”
“事后他都会给我道歉,还下跪,每次都很有诚意,我就心软了,可到后来我才知道,即便他是真的道歉,可以后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我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说到最后,宋佳人眼眶又红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是个很好的男人,追你好几年了吗?”纪川尧拧眉,俊容很是凝重。
“是啊,没在一起生活真就无法知道,尧,我真的好后悔嫁给他,宁愿自己过一辈子!”宋佳人都快将自己的嘴巴咬烂。
“可现在已经这样了。”他虽不忍,却也还是实话实说。
“呜,我的眼睛一定是瞎了……”宋佳人眼泪滑落下来,哭到悲恸到不行时,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寻求着暂时的庇护和安稳。
纪川尧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试图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一些。
宋佳人感觉到后,更加紧的抱住了他,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尧,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为什么?”纪川尧薄唇微抿。
做律师的关系,对一些事情的敏锐度,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会和他有关。
果然,宋佳人抽抽噎噎的开始,“因为他现了我和你以前的照片,还有一些我们在一起时的物品,我舍不得扔,一直都很宝贝着,他看到后大风雷霆,逼问下我都跟他说了,自此后,他就总觉得我忘不掉你,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是虚情假意,说急了,就动手打我,说什么要打醒我!后来,连我的工作都被他闹掉了……”
“因为我?”喉咙有些被卡住,他艰难的问。
宋佳人回答不出,只是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哭的不能自已。
手握在门把手上,门被推开一半,相思另一只手上端着碗热汤,此时脚步定在那里,也不知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视线所及,宋佳人在他的怀里,脸上泪痕浓重,一双美眸通红,虚浮肿/胀的不成样子。
而此时的纪川尧,也在紧紧的低头看着她,桃花眼里盈满着她的容颜。
相思的心头紧,那种苦涩的味道,又慢慢的袭上了心头。
正在她准备往后挪动着脚步退出去时,纪川尧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猛的转过头来,看到她后,眼睛里有一刹那的失措,有些手忙脚乱的推开了怀里的宋佳人,站了起来。
他还没等开口,宋佳人已经抢先,“相思……”
“不知道打扰到你们没,我之前吩咐了许阿姨临走时熬了点汤,现在差不多了,我就盛出来给你端过来喝。”见俩人都看向自己,相思也无法扭捏,大方的走进来,解释道。
“相思,谢谢你!”宋佳人忙擦了擦脸上的泪,伸手接过。
一旁的纪川尧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相思能感觉的到,她没有去迎他的目光,只是保持着清淡的神情。
将碗里的汤都喝掉后,宋佳人呼出口气来,她上前,将空碗接了过来,笑着道,“许阿姨的手艺不错吧。”
“嗯,很好喝!”宋佳人微笑着点头。
“刚刚我还和佳人在说她被打的事。”纪川尧拧紧着眉道,好似在解释着什么,然后目光才从她脸上移开,继续着,“佳人,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也说没办法坚持下去了,他这已经是家庭暴力了!”
“我……”宋佳人嘴唇颤动,良久后,悲声坚决道,“我想离婚!”
相思平静的听着,手指平静的蜷缩了起来。
“尧,我这次会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帮我,他一定是不肯离婚的,而且,他家里势力很大,波及的面也广,没有律师肯帮我打官司,所以,我能找的就只有你了!”宋佳人仰头,泪眼朦胧间,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放心,我绝对会帮你的。”纪川尧对她安抚一笑,认真的承诺。
宋佳人破涕而笑,温暖道,“谢谢你,尧,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就像是纯爱电影里总出现的那种画面,两人的眸子纠/缠,无声无息的有很多东西和情绪,相思自觉不想待下去,张嘴想着开口离开。
纪川尧却率先察觉,抢在她前面说,“相思,我去打两个电话,你陪着佳人说话吧。”
“还是你陪着她吧。”相思却摇头拒绝,淡淡道,“电话也可以在这里打,我先回卧室睡觉了,坐飞机也坐的累,想早点休息,你们继续。”
说完,她对着宋佳人报以微微一笑后,便转身,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的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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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黑漆漆一片,只有钟表秒针在走动。
她躺下后也不知道他是在一个小时后,还是两个小时候,或是三个小时后回来的,也没开灯,摸索着走到了*边,悉悉索索的脱了衣服,钻入了被窝。
“相思。”他低声的喊她。
她没有睡着,是听到的,不过她没吭声,装作已经入眠。
他凑过来,从后面叠汤匙一样的将她抱住,手脚都压过来,手在她腰际摸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只好作罢,也闭上了眼睛。
相思忽然不知道,她飞回来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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