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季统突然出声,声音高的压过了付振海,他说:“她不是她不是我也不是什么皇子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想要除掉我才使出了这样的阴招她不是”
“你真是鬼迷心窍”付振海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你是你不姓季,你姓魏,你是天禹魏氏皇族的唯一的血脉,如今,整个魏氏只有你一个人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家皇子,那女帝算什么?她不过是个错位的龙脉当年仙尊说的那则预言说的就是她”
“她不是”季统猛的站了起来:“她不是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是天禹huáng女,她是天禹女帝,她继承大统乃民意所向众望所归,她继位以后国富民强国泰民安,她的政绩她的仁德天下人皆知,她就是天禹的女帝,她的功绩谁都抹杀不了,你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轻视她……”
“季统”付振海大喊一声,伸手指着他:“那本该是你的天下”
季统红着眼眶,他看着付振海,然后他摇头,“我不要。”他暗暗吸了下鼻子,说:“就算那是我的天下,我也不要。我希望,那是她的……她为君,我为臣,哪怕……这辈子都这样仰视她,我……也甘之若殆……”
“啪”
付振海狠狠甩出了一巴掌,他咬着牙,说:“你怎么能这样没出息如果这天下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这样待在西溟一辈子,也就算了,可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谁,天下人都知道女帝会怎么做,你还抱着什么幻想?你仰视她?她为君你为臣?你就没想过,她愿意吗?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你要是到不了金州呢?”
季统低着头,脸上的掌印在麦色的皮肤上依旧那么醒目,“我到得了金州。我相信她”
“你”付振海只吐出一个字,便伸手按住心口,后退一步极力维持自己的身体,季统上前想要伸手,被付振海伸手挡开:“老夫还撑得住……”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道:“殿下,你记着了,你的身份就是你的天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改变不了。你以为自己收起了獠牙,成了一只兔子,可在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你不过是暂时收起了獠牙,等到时机成熟,你就会扑过去。你明白吗?你没有退路,你再也不能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待在西溟,你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只要管好西溟就万事大吉,你别忘了,你一旦成了皇子,你身边的一切都会变……”
季统依旧低着头,半响才道:“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回金州。”
“殿下”
“付将军,”季统抬头,看着付振海道:“我不回金州,就算这样待在西溟又能怎样?陛下不会对我怎样,最起码暂时不会。”他笑了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突然就那么笑了一下:“陛下自幼就很要面子,她最怕人家说她小气,还曾说过如果以后史官敢写她坏话,她就揍的史官他亲娘都认不得他。就算为了好名声,她也不会现在动手。谁都知道,如果我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不是陛下也会被人算成是陛下下的手。她一定会把我迎到宫里,像她旨意里说的那样,封王封侯赏赐无数,许我王府田地仆从,让世人都看到她仁德慈悲的胸怀。所以我要回金州。”
“付将军,您说呢?”季统问道。
付振海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这话说的也是对的,只是,更保险的法子,边塞诗待在西溟。
不多半年,付振海相信,就会不断有人投奔而来,成为座下谋臣,各方势力会在权衡之后抛投橄榄枝,钱物武备他都能想到法子,更何况如今季统手里,是有六万雄兵在握的。
季统认真恪守,练兵勤快,如今西溟的军队不断扩充,很多人慕名前来参军,再加上西溟人彪悍善战,季统来西溟这么多年,早已对囧心服口服,有了原本西溟军队的人在,可谓以一抵十,这对季统都是极为有利的。
季统伸手,扶着他坐下,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付将军是为了我好,但是付将军您想想,我如今算什么?空有一个流言在,无名无份,这流言的真假外人并不知道,就算留在西溟又能如何?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只要陛下不承认,天下人就算人人都知道,可他们也只是怀疑,并不好承认,我与陛下有些幼时交情,对她颇有几分了解,若真能在金州得个封赏,身份得了应承,进了皇家族谱,才能谋后事。付将军以为呢?”
付振海听了他一番话,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词语,虽然觉得季统回金州的风险太大,不过,他也承认,如果能进入列入皇家族谱,那才真正师出有名。
“我明日便会启程回金州,西溟的政事,还要有劳付将军督察,稍后我便会安排下去,付将军稍安勿躁。”
季统的态度一改刚刚的激烈,说的温吞如水,倒是让付振海原本心中一肚子的气焰无处释放,他有理有据的一番话,付振海只能点头:“殿下说的是,我刚刚一着急,便没想到。”
季统命人送付振海回去,才吩咐:“明日我要回金州见驾,命人安排好。”
吩咐下去之后,他才缓缓的坐了下去,脸上的神情渐渐淡下,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现的悲伤。
他多希望,这是个传言,真的是个传言,该有多好
陛下如今该是很厌恶的他的吧?毕竟,若是那个传言是真的,他便是陛下皇位的最大威胁者。
他的记忆力,她还是曾经的模样,她变了吗?可是变的连他都不认得了。
他心目中的女帝,即便杀人,也是师出有名,她会像杀一只鸡一样,让人杀了他吗?
毕竟,他如今的威胁大于他的利用价值。
陛下是为君称帝之人,她的手段素来都是手起刀落不留后患,他会是她的后患吗?
季统不知道,他不愿意去想。
他所有少年的时光,都在卑微又懦弱的仰慕那个少女。
她回眸一笑的时候,笑容犹如清晨荷花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圣洁的让他不敢直视。
他只是用所有的回忆来仰慕那个少女,不管她的未来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她都永远是他仰望的陛下。
他以为,或许哪一天,他就好爱上其他女人,然后跟这个女人结婚生子,把那个永远都不能说的秘密,都埋在心底。
可如今,连最后的这点奢望都没了。
他甚至连仰慕她的资格都没有。
季统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寝室走去,脚步那样沉重,那样疲惫,他原本耗不尽的体力,似乎已经被耗尽一般,不想夺走一步。
桌案上那份明黄色的圣旨,烫的他不敢再碰一下,他怕自己会被颜色,焚毁殆尽。
次日一早,季统整装待,启程回金州。
待付振海前思后想,想明白季统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说的那些话,赶过来阻止的时候,他早已驾马奔驰而去。
付振海站在门口,看着季统的背影喃喃说了句:“傻孩子啊,你有几条命啊……”
付振海从来都不喜欢女帝登基,即便他承认这个女帝做出了些成绩,可他心里还是觉得,天禹的江山不该落在女子手中,特别是季统的身份如今大白天下之后,更是如此。
一大早,一支由三百人组成的护送队伍护着一辆豪华马车进入金州城。
队伍打出的旗号是溧水城。
溧水城的城主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入宫面圣。
按照溧水城的规矩,城主见驾该是正经朝堂之上,不过,此次却有例外。
入城队伍巧妙的错过了朝堂会客的时间,溧水城城主独自入宫见驾,以致很多人都不知道溧水城的城主究竟是男是女,长的是美还是丑。
高湛等在金州专门负责京官下榻之所等着,果然在天黑之后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上的人被人搀扶下来,高湛搓搓手,想要伸手去扶,不过又觉得不打妥当。
素垣从马车上下来,整个人被衣袍裹的看不清面容,就更别提能不能看出男女了。
斗篷下的眼睛还是高湛熟悉的,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下头,然后在京官的引领下进了大门。
高湛也没多言,赶紧跟着一起进去了。
从头到尾素垣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进了室内。
素垣身边的人把外人都请了出去,素垣伸手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漂亮艳丽的脸,高湛一步过去,伸手把她搂到了怀里:“素素”
素垣低了低头,伸手去接披风的系扣,见他动作有些激动,便有些羞涩的笑了下,“我听闻天禹大丧,你可不能乱来。”
高湛一脸郁闷的表情,只是抱着她,道:“我知道,不过是太过想你了,哪里知道你这没良心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搂着她不撒手,道:“素素,你就跟我说说,你到底想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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