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喝完一杯酥油茶之后,那条烤全羊也基本上熟透了,两名康巴汉子
端着银制的托盘上前,用刀开始在全羊上切肉,肉一切开四周烤羊肉的味道就更为浓郁,闻着香味就令人口舌生津,馋得在座的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切好两盘羊肉后,那两名康巴汉子面带微笑将肉端过来放在我们的餐桌前,然后矮身退了下去。看着这两盘香喷喷的烤羊肉,我们都食欲大震,正准备动手抓时,一抬头却看到迎接我们的人全都束手站在两旁围观。
一大堆人站在身边看着我们吃,这种感觉有点不像话。我清了清嗓子对多吉说:“让大家都坐下来一块吃吧,让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吃感觉挺难为情的。”
多吉却固执地说:“你们是我邀请来尊贵的客人,他们是不能随意上桌和贵宾一起享用食物的,那样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看来这种贵族尊卑有序的习俗多吉家族还保留着,而且在这些人看来理所应当。我扭头看了眼余昔,向她出求救的信号。
余昔大概也不觉得太适应,开口说:“我们不介意大家一起享用,让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人多了一起吃才热闹,吃得也香一点。”
多吉迟疑了一下,对刚才向我们献哈达的一对男女说:“你们两个过来坐这里,让他们在旁边另外铺一张毡子,所有人一起享用吧。”
那一对男女转身对身边的人用藏语吩咐几句,然后在我和余昔对面席地而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友善地看着我们。其它围绕着我们的藏族男女搬来一张毡子,在我们隔壁扑下来,放上矮桌,然后也摆上各种吃食干果和青稞酒等等,一个个围绕在矮桌两边盘腿坐下来吃喝。
多吉手指了指身边年轻的男人说:“他是我的弟弟旺姆,在中央民族大学上过大学,刚从北京回来,帮我打理家族的生意。”
旺姆既然在北京上过大学,对汉族人的礼节和说话方式是比较容易接受的,我伸出手跟他我了握手,友好地说:“你好。”旺姆也面带微笑说了句“你好”,然后指着银盘里的烤肉说:“请用吧,不必拘礼。”
我用刀子挑起一块肉放进嘴巴里,嚼了嚼,肉烤得火候刚刚好,不老也不嫩,口感相当不错。
多吉又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子说:“这位是我的妻子次仁卓玛,她已经为我生下了四个健康的孩子。”
尼玛,真可真够能生了,多吉的年龄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却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再看看她的妻子次仁卓玛,一脸羞涩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个少女,没想到都是四个孩子的妈了。
见我满脸的惊愕,多吉诧异地问道:“怎么,你好像很吃惊,你有几个孩子?”
我苦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
尼玛央珍忽然插言打趣道:“唐局长,你是不是特羡慕多吉?要不然你娶一个我们藏族的姑娘吧,那你也可以多生几个孩子,孩子是上天送给父母的礼物,多多益善。用你们汉族人的说法,这就叫多子多孙多福气。”
我回敬道:“那请问尼玛警官,你有几个孩子了?”
尼玛央珍轻描淡写地说:“本姑娘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现,目前仍然待字闺中,等待我的意中人驾着五彩祥云来迎娶我呢。哦,如果你现在开始追求我,只要你能通过考核,我倒是可以考虑,只是我有点担心你驾驭不了我哟。”
尼玛央珍说完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在座的人都开怀大笑,多吉的妻子用装着青稞酒的酒罐给在座的人分别斟酒。酒杯是藏族贵族以前喝酒用的银杯,一杯酒大概在一两左右,这个剂量倒是刚刚合适。
多吉端起酒杯,面带微笑热情地说:“让我们举起酒杯,欢迎三位尊贵的客人到我的家中做客,你们永远是我多吉家族最真挚的朋友。”
两边分坐着多吉家族的人都举起酒杯,面带热情友好的微笑,齐声说道:“欢迎我们尊贵的客人。”
大家共同举杯,然后饮下了这第一杯酒。大家享用了一会丰盛的晚餐,接下来,先是响起马头琴的琴声,琴声欢快明亮,带着很强的节奏感,然后陆续有人站起来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晚宴的氛围逐渐进入到了歌舞游戏阶段。
因为余昔事先叮嘱过,多吉的家人都没有特意来敬酒,大家随意吃喝,然而音乐和舞曲一起,每个人的兴致逐渐就高涨起来,互相开始敬酒祝福。
余昔被多吉邀请,加入到歌舞的人群中,她一身雪白的长裙在明亮的篝火中更加醒目,美丽的影姿在一群藏族服饰中如同上天派来的天使。
尼玛央珍看着载歌载舞的人群,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你这位女朋友真的很漂亮,而且冰雪聪明,可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相中你?你跟她比起来,实在是过于平常了。”
我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不以为然地说:“知道你为什么这个年龄还嫁不出去吗,就因为你的眼光有问题,有眼不识金镶玉。”
尼玛央珍也不生气,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你也不是个俗人,可惜我眼拙,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选男人你要先选品质,不能先看外表。好男人就像是白酒,要慢慢去品位,时间越长,后味才越醇厚。像你这样的肉眼凡胎,命中注定只能找一介凡夫俗子,可你自己又不甘心,所以只能剩下来了。”
可能被我说中了心事,尼玛央珍轻蔑地冷哼了一声,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院子后面的院墙。我低头吃肉,抬起头时忽然注意到尼玛央珍的瞳孔睁得特别大,目光中流露出一片惊恐之色。
我扭头往尼玛央珍目视的方向看了几眼,除了正在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回过头我诧异地问道:“尼玛,你看到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尼玛央珍的神色显得十分严肃,她悄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从亮出往暗处看,你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我心中一紧,小声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尼玛央珍低声说:“那边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我过去看看,你不要声张,坐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尼玛央珍起身,假装脚步踉跄着走到载歌载舞的人群,拉住一名藏族妇女问了句什么,然后摇晃着身体往墙角的一间厕所走了过去。
我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感觉心跳陡然间加速,心里慌得不行。这时候正跳得高兴的余昔向我招招手,笑逐颜开地说:“唐亮,过来和我们一起跳舞呀,一个人坐在那里闷不闷呀。”
我站起身,走到载歌载舞的人群当中,伸手拉住余昔的手,心神不宁地跟着他们围着篝火跳起舞来。余昔见我心不在焉,一边跳一边问道:“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往尼玛央珍所在的厕所位置看了一眼,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低头在余昔耳边低声说:“师姐,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里马上要出事。”
余昔面色一紧,满脸惊愕地望着我。然而我的话刚说完,忽然听到尼玛央珍在黑暗中惊呼道:“有枪手,快,都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