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的过程持续了一个下午,并且我们是被分开审讯的,我在单独的一个房间里。其实我已不是第一次来这种被审讯的地方了,记得上一次来是两年半以前。
审讯室内的环境并不像我们在电视里看见的那么黑暗,一帮凶狠的警察拿着警棍赤膊着上身对我非打即骂,不,并不是那样的。现在是法制社会,讲究的是文明审讯,说白了就是聊天,通过正常的谈话把他们想要的信息套出来。这个过程是轻松而愉快的,被审讯的人的防御心理会逐渐瓦解,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说出秘密。
然而我并不是这样的,审讯我的人就是那位收了我六万块钱的刘警官,此人的皮肤似乎是得了某种病,黑一块紫一块的,尤其是手指上,好像掏煤的工人,黑得让我看着都难受。
他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位女警官,二十五六岁,或者三十来岁,脸上化着淡妆,淡淡的那种,男人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脸上的妆容很讲究。她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从她身上穿戴整齐的警服可以看出来她对自己的生活要求非常严格,只是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迹暴露了她感情上面的不顺。
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口,细腻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她是一个美人。配上那一身威严的制服,我甚至都想承认我就是那个在马桶后的水箱内藏不明物体的人。
“姓名。”
“司徒瑶瑶。”
“年龄。”
“二十三。”
“性别。”
“什么?”
“让你说你就说!”
刘警官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把旁边的那位负责记录的女警官都吓了一跳,“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犹豫就代表你心虚,你心虚就说明你做了违反人民利益的坏事!我要代表人民审判你!我们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别不知道好歹!”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像是电影里做出来的那种效果,看起来很让人害怕,我突然想起来胖子在和别人打架或者喝酒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想起胖子,却不知道胖子那边被问得怎么样了,胖子可什么都不知道,他刚从市里回来,连生了什么都没搞明白就被逮了进来,说起来,胖子不知道会不会被问出以前的事。
我在担心这个。
老四一定和胖子分开了,他们审讯的时候是不会把我们集中到一起像开会似的,逐一击破才是他们的手段,其目的就是让我们承认在水箱内的不明物体就是我们自己所藏的,最后定我们的罪,以惩罚我对“副镇长”的顶撞。
老四会说什么呢?老四是老江湖了,他会不会暴走?
应该不会的,我在想,老四比胖子还要稳重,老四属于那种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典型的闷葫芦,非必要场合他不可能多说什么,所以我最担心的还是安心和安璐,甚至我连靖玫都不担心。
“性别!”
“男的!”
“混蛋!”刘警官似乎真的被我激怒了,差一点翻过桌子要打我,要不是旁边还坐着一位女警官,他真能把我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这里又没有摄像头监控着,他打了我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女警官就是我的附身符。
刘警官显然是对我的“不配合”而懊恼,但他目前还没有办法来对付我,要是他能想到好办法,他不会暴跳如雷。现在就是耗时间,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他们耗,反正我在这里有吃有喝,大不了在这里蹲个两三年,老娘出去之后依然美丽如初。
“你知道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知道。”
“那你还不说?”
刘警官的怒气消了很多,他认为他的审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开始拿起笔来在本子上准备记录,我却是抬头微笑着说:“我只和这位女警官说。”
刘警官的眼珠子都快飞了出来,他生气的样子很像一头非洲野牛,鼻翼不停地抖动,像是随时都会喷出火来,我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最好是气死在这里。
女警官说:“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刘警官气呼呼的把笔凶猛的摔在了地上,中性笔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有留。只有一支中性笔的笔芯掉在了我的脚边。
“你的脚很美,鞋子也是。在哪买的?”女警官的套路很新颖,先和我套套近乎,然后给我讲一些人生道理,再给我普及一下法制知识,然后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的危害,最后让我坦白,只要坦白了,就是为自己赎罪。
“我知道你一定很排斥我,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我是在帮你,你一定有家人吧?”
“这是一个误会。我从来不知道我店里马桶后面水箱里会出现一个所谓的‘不明物体’,既然是不明物体,那你们告诉我,那是什么,是炸弹吗?还是毒品?还是一颗来自塞伯坦星球的能量体?会制造出变形金刚来吗?或者,那是外星人的武器?”
女警官觉得和我沟通是一种困难,怪不得刚才刘警官气得浑身抖,她现在的情绪也有些不受控制,但是她良好的素质让她很快平静下来,然后笑着对我说:“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你的店里会有那个东西?”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有那个东西存在,或者说那东西是我的,那我不可能让你们那么轻易的找到,我会准备一些枪支弹药,再不济也得弄一些砍刀匕之类的和你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被抓?那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会被你们抓到,我只有和你们干一架之后被抓了,才会心甘情愿地说出来,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让我说,我说什么呢?要不,我给你谈谈我的恋爱史,你们离婚了?”
我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浑身一怔,她吃惊地看着我,想必是担心她的心灵被我的双眼洞穿,立即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的纸的时候眼神都很涣散。
这是她心里的秘密,看来这个乡镇派出所里的人只有一个人察觉到她的婚姻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一直在等待着她和他的丈夫离婚,然后和他在一起。
“他人不错,就是有点莽撞,除了没有什么文化之外,心理素质也不够强大,没有编制也不是协警的警察并不算是警察,制服都能穿错的人可能配不上你,他和你说了很多花言巧语,女人嘛,都喜欢听这些,我曾经被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做过错误的决定,但是我的运气好,至少哄我的那个男人现在还爱着我。”
“你是罪犯!”
“证据呢?”
她大声吼出来的时候我却是轻声的回应着,我们一大一小的声音形成了抑扬顿挫的腔调。
“你拿出证据来我就承认,没有证据你不要在这里问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不承认,我做过的事情我从不抵赖。你了解他吗?”
我的话锋转得非常快,她听得措手不及。
“为什么你能看懂?”
“我是女人。”我的眼神落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那个戒指的痕迹还在,你们才离婚不久吧?为了一个你都不是很了解的人而放弃你原本的家,不值得哦,说不定他还没有你的前任好。”
“他爱我!”女警官的声音有些走样。
“他是听你的话,但是我刚才看他离开的时候显然并不是因为你的规劝,而是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笑了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说起直觉,我倒是想起来一见事,当初我和周宁志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周宁志瞒着我和别的女生暧昧,后来我就在他的手机里无意中翻出来了他和女生暧昧的信息,两个人卿卿我我好不热闹,甚至那女生都开始怂恿周宁志和我分手,只是周宁志傻乎乎的一直认为这个女生是在开玩笑。
我的直觉就是那么厉害,后面还有很多关于我直觉很厉害的证明,我就不一一列举出来了,这年头女人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蹲得起大牢干得了藏獒,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我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在爱情陷阱里的小警员。她涣散狐疑不坚定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和我想的一样,她真的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这也是我出去的机会。
“我到底藏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永远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把手上的手铐换了换位置,戴在手上有些冰冷,手也有些麻了,换了个姿势之后觉得舒服了很多。
她一直在思考,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思考我的话是否正确还是在思考她所爱的男人是否值得爱,不管是哪一种,都在证明着她犹豫了。
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看来她的心理素质真的好。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刚才已经犹豫了。”
“现在你是犯人我是警察,凭什么你来审问我,你有资格吗?你算老几?老刘爱不爱我关你什么事,我爱他就够了!这是爱情,你一个犯罪分子你懂吗?”
“你终于承认你爱的人是老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