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7日早上,常沐阳7点刚过就来到了心理诊所。最近,他正在撰写一本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书,还有不到一万字就要截稿了。
他打开电脑,趁着电脑启动的功夫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在第一个预约的咨询者到来之前,他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以把之前提到的案例好好润色一下。
他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思想非常集中。直到外面的门铃响了五六声,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朝前厅走去。
这么早,是谁在按门铃?他边走边纳闷儿地想到。结果开门一看,竟现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儿站在诊所门口,目光中满是焦虑和无助。
常沐阳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对方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男孩儿就是小芸失踪多天的弟弟于佳楠。
“你这是从哪儿……”常沐阳的话还没问完,于佳楠就急切地问道:“常老师,我姐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她还没来上班呢。”常沐阳皱着眉头说,心想这小子肯定又在外面闯祸了,他来找小芸十有八九是来要钱的。
听说小芸不在,于佳楠略微有些失望,低声嘀咕了一句,“是吗,那我去家里找她好了……”说完便转身要走。常沐阳不想让于佳楠给小芸添麻烦,赶紧从身后拉住他说:“等等,你先进来吧,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于佳楠迟疑了片刻,跟着常沐阳走进诊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决定竟然让他葬送了性命。
在常沐阳的引导下,于佳楠把自己近来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常沐阳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会做出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他甚至怀疑这对命苦的姐弟根本就不是同一对父母生的,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我需要两万块钱。”于佳楠对常沐阳说道,“我想回赌场,把我之前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
“你说什么?”常沐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怒火正在一点点地燃烧起来。如果于佳楠说自己缺少学费和生活费,他会毫不犹豫地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反正过去的几年,他也没少帮小芸垫这笔钱,光是借条就攒了好几张。“佳楠,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想着靠赌博来赚钱?”
“我不甘心就这样输得倾家荡产,那几万块钱可是我……”他愤恨地咬着嘴唇,不愿意再把“卖肾”这两个不光彩的字眼说出来。“总之我赢了钱以后会一分不差地全都还给你。我姐姐也欠了你不少钱吧?我会一起帮她还掉。”
“你别犯傻了!”常沐阳怒喝了一声,用严厉的语气训斥道,“你堂堂一个大学生,脑子也不蠢,你会不知道赌场那些人的手段?他们最开始让你赢钱,让你尝到甜头,之后就利用你的贪念让你越陷越深,输得身无分文。我劝你现在立刻回头,别再跟赌场的人扯上关系。”
“这么说,你是不肯把钱借给我了?”
“对。”常沐阳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你执迷不悟还要参与赌博,我不但不会借钱给你,还会把你交给警察,让他们来处理你。”
“不,你不会的。”于佳楠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如果你把我交给警察,我姐姐一定会责怪你。你那么关心她,那么在乎她的感受,肯定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吧?”
“你……”常沐阳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替小芸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悔改的混小子。
“如果你不借钱给我。”于佳楠从沙上站了起来,“那我只能去找我姐姐要钱了。”
“你姐姐没钱,你找她也没用。”
“但是她会帮我想办法,谁让我是她弟弟呢。”
“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弟弟!”常沐阳被气晕了头,不禁将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小芸是个优秀善良的女孩子,值得拥有幸福平静的生活。你还想拖累她到什么时候?”
“这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你管不着。”于佳楠一边说一边往诊所的门口走去。常沐阳再次拽住了他,用命令的口吻说:“我不允许你再给她添麻烦!”
“那就把钱给我。”于佳楠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容商量的表情。
常沐阳深知赌博是个无底洞,陷在里面的人早晚会把自己和身边的亲人害得很惨。这绝对不会是于佳楠最后一次管他要钱,更大的麻烦也许还在后头。
想到这里,常沐阳的内心忽然闪过一丝邪恶的念头:如果让于佳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么所有的威胁和危险都不存在了。没有了于佳楠的拖累,小芸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不够弟弟挥霍。
来到诊所之前,于佳楠已经“神秘失踪”了一个多月,期间分别与器官贩子和危险的赌徒打过交道。如果现在杀了他,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待警方找到他的尸体,开始立案侦查的时候,肯定会被诸多因素干扰调查视线。时间耽搁得越久,破案的难度就越大,警方找到凶手的可能性就越低。
于佳楠卖掉了一个肾,体力大不如从前,加上他刚跟赌场的人打过一架,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常沐阳身强力壮,没费太多力气就把于佳楠给掐死了。
他知道小芸很快就要来诊所上班了,转移尸体已经来不及,于是把于佳楠锁进了平时很少使用的储藏室里。他处理了当天早上的监控录像,防止小芸现端倪,之后就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尽管他伪装得很好,没有在小芸面前露出任何破绽,但是杀完人以后,他的内心始终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为了抛尸,他特意在网上租了一辆车子,并预约了送车上门服务,取车地点就是他所居住的小区附近。
5月17日晚上,常沐阳先把于佳楠的尸体装进自己的白色沃尔沃轿车后备箱里,驱车回到小区附近。那个时候,他事先租好的车子已经被人送到了指定的地点。
完成交接后,他把两辆车停在一起,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把尸体从自己的车上转移到另外一辆车上,然后开着自己的车进入小区,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如果警方日后来调查他当晚的行踪,他便可以借此蒙混过关。
他回到家中,经过一番伪装后再次回到停车地点,开着租来的黑色大众车到R市东郊的湖泊进行抛尸。他知道警方现尸体后一定会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寻找可疑车辆,尤其是在短时间内往返的车辆(预计抛尸时间为40分钟左右),于是特意找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等到第二天早上混进车流中返回市区。
事后,他将心理诊所和自己的车子全都做了细致入微的清理,除掉了所有跟于佳楠有关的痕迹,但是租来的那辆车却被他疏忽了,不慎在后备箱里留下了于佳楠的DNA。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警方会顺利查找到那辆车,即使查到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那辆车已经被人租出去了很多次,该抹去的痕迹早就该消失了。
常沐阳讲述完自己的作案经历,悔恨地叹息道:“我真的不想杀掉那个男孩儿,哪怕他有一丝悔改之意,我都可以摒弃前嫌,继续资助他完成学业。但是他逼人太甚,脑子里只想着赌博赢钱,几乎形成了一种执念。我怕这样下去,小芸会被他连累得很惨,所以一时冲动……唉……”他再次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把脸埋在掌心里,低声啜泣起来。
顾淞从来没有见过常老师这副模样,心情万分的复杂。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常老师掩面而泣,瞬间觉得对方苍老了很多。
身为一名心理专家,常老师怎么会不了解小芸的想法。那个在外人看来只会闯祸添乱的弟弟,对于小芸来说却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他拖累了小芸,小芸也不希望弟弟被人杀死,尤其是被自己最敬重,最信任的老师杀死。
良久过后,顾淞缓缓开口道:“常老师,我希望您能向警方自。即使是在监狱里,我也希望您能好好地活着。”
常沐阳抬起头来,擦了擦镜片上的污渍,下定决心地对顾淞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替我好好照顾小芸,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了。”
“放心,我会的。”顾淞点点头,十分不忍地对常沐阳说,“走吧,老师,分局的人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几分钟后,常沐阳坐进警车里,依依不舍地望着诊所的窗户,眼眶再次变得湿润起来。窗子后面,一个女孩儿静静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警车,泪流满面。
对于杀害她弟弟的凶手,她竟说不出恨来。她想着常老师对她的恩情,如父亲般的慈祥与关爱,只是轻轻地嚅动着嘴唇,默念了一句:老师,保重……
北纬25°06′36”,东经97°48′11”,中缅边境的森林深处,一群孩子正绕着一所木头房子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
他们当中最大的孩子刚满六岁,最小的孩子只有四岁多一点。
他们都是“孤儿”,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森林之中,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也不允许与外界接触。
他们被院长告知,他们是得了某种疾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必须在森林里接受治疗,等到病情痊愈才可以离开这里。
他们信以为真,积极地配合医生做着所谓的“治疗”,却不知道医生给他们注射的药物叫做EL-27,是一种尚未研成功,禁止在人类身上使用的抗衰老药物。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组织的实验品。
两年前,有人从云南的人贩子手中将他们买下。从此,他们只能活在谎言与欺骗之中,游离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