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广仲陷入深度昏迷的消息在组织内部不胫而走。
作为l系列药物的最初研者,以及该组织的创始人,美国人ran harrs不得不亲自来到地下监狱,代替孙广仲监督并负责药物的研工作。
l-27研区位于地下监狱的负五层(以下简称为y区),是整个监狱的核心所在。该区域设有严密的门禁系统,一般情况下只有研人员和医务人员才能够自由出入。即便是孙教授的私人助理钟昕,甚至是监狱长老唐都无权干涉y区的试验工作。
2015年9月21日夜,y区的小报告厅里座无虚席。演讲台上,一名文质彬彬,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正用流利的英文总结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这是他第一次当着ran以及全体研人员的面做汇报。也正是通过这次机会,很多人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神情忧郁的天才研员——秦宇博士。
没错,他就是“8?14失踪案”的当事人秦宇。当所有人都以为他遭遇了不测,甚至已经命丧黄泉的时候,他就藏在地下监狱的最深处,跟他最好的朋友顾凇相距不过百米之遥。
只不过,顾凇并不知道秦宇一直躲在这里,默默无闻地从事着l-27的研究工作,秦宇也不会想到,自己无意间落下的坐标,竟然能将顾淞引领到这样一个地方。
而关于他为什么会从医院里突然消失,又为什么藏在这里不与家人联络,这一切还要追溯到七月初,秦宇第一次听说地下监狱的存在。
那个时候,铃铛的病情已经展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生命危在旦夕。为了给铃铛治病,秦宇一时脑热跟ran做了一个交易:只要公司出钱出力治好铃铛的病,他立马加入组织,哪怕是有违人道的人体试验他也同意参加。
其实l系列药物的研工作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无论是美国制药总部还是中国分公司,动物试验组的工作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博士毕业后,秦宇来到瑞恩制药公司,没过多久就加入了动物试验组的研究工作。
他根本不会想到,当他还在公司的实验室里用小白鼠进行药物注射的时候,部分研究人员已经悄悄地迁至深山老林,开始了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他们打着科学研究的旗号,把自己描述得多么伟大而高尚,实际上不过是借着科学的手段在实施犯罪。
铃铛的住院手续以及治疗方案全部安排妥当过后,秦宇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愚蠢决定。当初他答应ran,等铃铛的病情稍有好转就前往凉山,参与试验。然而随着出日期的临近,他的心里却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终于有一天,他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决定向孙广仲求助,希望对方能给他指明一条道路。
孙广仲非常同情秦宇的遭遇,但是考虑到诸多复杂因素,他还是语重心长地劝导秦宇,“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公司的好处,那就必须得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
思想单纯的秦宇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然想用其它方式偿还自己欠下的债务。孙广仲一改往日的温和,十分严肃地告诫他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你已经知道了组织的秘密,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可他们所做的事情是违背天理的,我不想成为犯罪组织的帮凶。”
“那你想怎么样?你觉得你现在做逃兵,组织的人会放过你吗?”
“我……”秦宇哑口无言地看着孙教授,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孙广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心提醒道:“听着,孩子,刚才那些话千万不要再让第二个人听到了。我可以原谅你的鲁莽,其他人可不一定。安心去工作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秦宇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明白孙广仲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选。事情展到这一步都是他的错。不管怎样,女儿的病情日渐好转,他看到妻子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做出的牺牲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然而世事难料,尽管秦宇和孙广仲都对当天的事情缄口不提,组织还是很快得知了秦宇反悔的消息,并认为他有背叛组织的嫌疑。
2015年8月14日那天晚上,秦宇像往常一样陪女儿度过了短暂而愉快的时光。当他离开病房,行走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时,突然感觉到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口鼻。随着一阵刺鼻的乙醚挥物被吸入呼吸道,秦宇眼前一黑,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已经被绑着手脚塞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车子行驶的目的地正是秘密修建的人体试验基地——四川省凉山深处的地下监狱。
就这样,秦宇无可奈何地成为了组织的“囚徒”。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从进入监狱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y区半步。后来他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拥有别人无法替代的才华,试验项目迫切需要他的加入,他恐怕早就被组织灭口了。
对于他来说,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虽然他手上掌握着上百名试验对象的命运,但是跟牢房里的犯人相比,他最终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沦落至此,他不敢奢望任何人能找到他的下落。他曾一度把获救的希望寄托在孙教授身上,那是他唯一能够信任并倾诉苦闷的人。可是现如今,孙教授遭遇了那场惨烈的车祸,生死未卜,他的幻想随之破灭,人生走向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面对台下的同事,秦宇的表情是冰冷麻木的。他的英文表达非常流利,但是声音里却不带任何感情。
汇报的最后,他关掉幻灯片,深吸一口气,自内心地说道:“untl no, our rsarch n gnral s a falur. too any popl dd fros. ths rsult s too crul. and thnk thr ll a doulng of popl d n th sa ay. should stop ths rsarch as soon as possl,and rturn to anal xprnt. kno so of you ll not agr th ,ut hat hav don ar also crs. ar not uch ttr than thos urdrrs n th jal……”
(翻译:截至到目前,我们的研究工作基本上是失败的。很多研究对象死于药物的副作用。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结果。我认为还会有更多的人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我们应该尽快停止研究,回归到动物试验组。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我们所做的事情同样是在犯罪。也许跟监狱里的那些杀人犯相比,我们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番话讲完,报告厅里先是出现了短暂的冷场。人们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接着,报告厅里响起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人表示不屑,有人感到不解,有人惊诧不已地看着他,也有人低头沉思。唯独没有一个人公开赞同他的观点。
“终止试验”就意味着认输和放弃。他们带着满腔热情扎根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不做出点成绩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人都是被组织“洗脑”的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什么人道,什么正义,在科学研究面前统统都不值一提。他们认可秦宇的才华,却不想成为像秦宇一样的“背叛者”。他们加入组织的初衷跟秦宇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前者是自愿的,后者却是被逼无奈。
就在人们交头接耳的时候,一晚上没有开口说话的ran突然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台前。他穿着一件印有公司名字的白大褂,深棕色的头稍显凌乱。如果不特意说明,没人能想到这个不修边幅的美国男人竟然来自著名的哈里森医学世家,拥有上百亿美元的家族资产。
ran在中国待了快到五年,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中文,但也能掺杂着英文说些不太复杂的句子。他友好地拍了拍秦宇的肩膀,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为刚才的那番话感到生气。
“thank for dr. qn’s rport。如果没有最后的几句话,dr. qn的汇报一定会更加出色。” ran笑了笑,台下也有人跟着笑了起来。但是很快,ran又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听说了prof. sun的事情。对于他的不幸遭遇,我感到非常遗憾。为了不耽误试验工作的进展, dcd to stay hr th all of you。
“undoutdly,你们都是最优秀的科学工作者,你们所做的事情是伟大而有意义的。尽管dr. qn的个人观点跟我们不一样,ut t dosn’t attr。无论试验最终能否取得成功,我们都要把这项工作进行下去。”他顿了一下,重新打开幻灯片,清了清嗓子说:“no ll talk aout th ork plan n nxt phas,plas lstn carfully……”
报告会又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以ran的总结言收场。报告厅里的人陆续离开,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秦宇低着头,默默地整理桌子上的资料,并未注意到报告厅的最后一排,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秦宇博士……”犹豫了片刻,女医生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应该停止这项试验吗?”
“你说什么?”秦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对方。
女医生莞尔一笑,稍稍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是说,你也觉得我们所做的事情很不人道,应该尽快停止吧?”
听到这句话,秦宇感到心里一惊,连忙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嘘”了一声说:“隔墙有耳,在这种地方,说话千万要慎重。”
“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你跟我不一样。”秦宇站直了身体,露出一副极其严肃的表情。“你有未来、有希望,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如你所见,我从一开始就不被组织的人信任。为了利用我,他们不得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根本就不奢望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别太悲观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女医生拍拍秦宇的肩膀,安慰他说道。“虽然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已经注意到你很久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才华和勇气。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拥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也许这里的人都被研究以及随之而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但我从来都不认为人体试验是正确的……”
“够了。”秦宇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用近似命令的语气对女医生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你赶紧离开这个房间,以后也尽量别跟我接触了。”
“可是……”女医生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我觉得你被关在这里实在太痛苦了。你是个善良的人,不该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
秦宇凄惨地笑笑,尽量缓和了自己的态度说:“这是我的命,我不怪任何人。”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
“那好吧。”女医生终于不再坚持。她知道秦宇这样做是想保护她,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点头告别。刚走出几步,秦宇突然叫住了她,“等等,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医生立刻转过身来,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姚江月。”
“姚医生。”秦宇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青白色的玉石吊坠,交到姚江月的手里,“如果你想帮我,那就替我保管这个东西吧。万一我哪天遭遇不测,希望你可以把它交给我的家人,并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为什么?”秦宇睁大了眼睛,非常不解地问道。
姚江月认真地回答道:“我可以暂时帮你保管这个吊坠,但我更希望你能亲手把它交给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