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兴七年七月初,徐州,彭城。
彭城的市面,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繁华热闹了,繁华的都溢出了巍峨壮观的彭城大棱堡,在棱堡的西北形成了一处占地巨大的市集,称为彭城北市。
彭城北市是从黄河南岸的大坝上第次而下建设的,位于大坝顶部是繁忙的彭城码头。摆在河南战场上的十几万明军的后勤物资中的七八成,现在都要通过这处码头走黄河水道转运。而经由黄河向西行舟都是逆流,也没有什么风力可以借助,必须用人力畜力拖拽船只。而拖拽船只的民夫们老营就在彭城码头的下方,由于这些民夫收入不低,拥有一定的消费能力,再加上徐州转运司还会在彭城当地采购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以供应大军,所以彭城码头下方的彭城北市就应运而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繁荣兴盛起来。
在洪兴七年的夏秋之交,黄河大坝下方已经出现了十几条互相交错的笔直街道,大片整齐排列。犹如军营一般的民夫营地,以及沿街开设的商铺酒肆,和大大小小的仓库,已经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四轮马车,够成了一座城市兴起时的勃然画面。
当鳌拜率领的“关外使团”在祖大寿、祖可法两父子的陪同下渡过黄河,从挤满了木船的彭城码头下到彭城北市的时候,也被这里的繁华给惊了一下。
鳌拜感慨道:“不想此间繁华如此!”
上了年纪的祖大寿笑着道:“这里不过是因为河南诸军的供应而兴盛起来的,长久不了,大明真正的繁华还是在淮河以南,等将来关提督去了南京做官,就能真正领略东南之富丽了。”
“关提督?”鳌拜一愣,“谁是关提督啊?”
“你就是关提督啊!”祖大寿摸着白花花的胡须,笑着说,“你姓关啊!”
“我姓关?”鳌拜愣了又愣,心说:这个祖大寿老糊涂了!我怎么就姓关了?
想到这里他就看了一眼祖可法。祖可法笑着解释:“恭王刚刚上奏朝廷,请求给满洲八大姓赐汉姓,佟佳氏赐姓佟;马佳氏赐姓马;索绰罗氏赐姓索;赫舍里氏赐姓赫;富察氏赐姓富;那拉氏赐姓拉......不对,是那;钮祜禄氏赐姓郎;您是瓜尔佳氏,就赐姓关,所以您从现在开始就是关鳌拜了。”
“哦,赐姓关啊,和关二爷一个姓,好好!”鳌拜连连点头,“那爱新觉罗呢?”
“赐姓金,”祖大寿道,“恭王叫金福临,皇太叔以后就叫金多多......多喜庆啊!”
“金多多......好名字!”鳌拜点点头,“听上去很有钱啊!”
现在多铎可穷了,听到“金多多”的名字一定喜欢!
三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从黄河大坝上下来了——黄河大坝由上而下修了阶梯,可以步行而下。沿着向下的阶梯,早就有手持长枪,穿着胸甲,带着头盔的明军戒严,拦出了一条“贵宾通道”。通道的下方,就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用青石板铺成,一路通往彭城堡垒。
几辆马车和一队“洋马兵”已经守在那里,祖可法对鳌拜道:“关提督,咱们上车吧......陛下在云龙山上,咱坐车过去,顺便在彭城城内吃个饭,下午就能上云龙山了。”
鳌拜打量了一番“洋马兵”,深深的吸了口气儿,他们的大洋马显然都是“舶来货”,冲击速度是蒙古马不能比的......满洲铁骑如果在堂堂之阵上遇到这样的骑兵,还真没什么招儿啊!
他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来,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几个高高竖起的木杆子,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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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听好奇的,于是就扭头去看,一看之下,居然发现木杆子上面有个熟人!好像是范文程......不对,是范文程的一部分,就一个脑袋,五官狰狞,死不瞑目,正看着自己呢!
“这,这是范文程?他,他怎么就挂在上面了?”
祖大寿听了鳌拜的提问,叹了口气:“他是罪有应得......剐了三千刀,再割了脑袋,挂在这里示众了!”
“他,他有什么罪?”鳌拜有点心虚了。
“他有叛国、助虏、朝敌、背盟、掳掠、屠杀,一共六个大罪,一个大罪判一千刀。”
“那是六千刀啊!”鳌拜有点奇怪,一千乘以六是六千,这范文程怎么就少挨了三千刀?是没地方下刀了,还是刽子手不识数?
祖可法用羡慕的语气道:“还不是摊上了个好娘子,那个孔四贞和他有难同当,分了三千刀。”
“什么?孔四贞......”鳌拜听得心惊肉跳啊!孔四贞一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罪过?她都给剐了,那自己......自己的罪怎么都比孔四贞大吧?
“对了,”祖大寿又叹了口气,“今天也有人要挨剐......和关提督你挺熟的,当过镶黄旗汉军梅勒额真的李率泰,他因为屠大同之罪,被判了一个凌迟,也就是一千刀,今天下午挨剐,咱们抓紧一点,还能去送送他。”
消灭汉奸的工作还在继续,范文程、耿继茂、许定国这些曾经手握重兵的大汉奸都已经剐完了。现在轮到被史可法在战场上拿住的汉奸来挨刀了——多铎和福临军中也有许多汉奸,在兵败的时候一部分战死,一部分被俘,其中有一些够得上一个凌迟的,这段时间都在排队挨刀。
已经剐了的有和孙得功一起投降的石廷柱、崇祯三年投降大清的马光远、续顺公沈永忠和他兄弟沈永兴等人,但还是有不少在耐心等候......今天轮到的就是李率泰。
其实他不是屠大同的主犯,主犯是多尔衮,他不过是胁从走卒,不过他爸爸李永芳是汉奸当中的头一份!现在已经死了,这罪过当然得他继承一点,所以本来够不上凌迟的李率泰也有了挨上一千刀的资格了。
鳌拜呼吸都急促起来了,“这,这,这......”
他正结巴的时候,又瞅见一个熟人的脑袋,也高高挂着,是孙得功的儿子孙思克。
“孙,孙思克也......”
“两千刀!”祖可法说,“七天前剐的......关提督,你和他关系不错吧?要不要烧点纸钱?”
“可以吗?”鳌拜心虚啊!
“可以,可以烧......烧纸钱又不犯法。”祖可法笑道,“听说您要来,我已经为您备了几大箱纸钱了!”
“为我备了纸钱......”鳌拜倒吸口凉气儿,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吓人呢?
“我用不着纸钱啊!”鳌拜说。
“用得着,用得着......”祖大寿叹了口气,“别人来,我们还不准备呢,就是你......你哥哥卓布泰的脑袋也在徐州,可以借出来祭奠一下,烧点纸钱,让他在下面过得好点。”
卓布泰是在观音堂之战中阵亡的,脑袋被割下来,用盐腌渍,然后晒干,以便长期保存。
不过鳌拜既然来了,还是可以把脑袋借出来用一用的......
听到了哥哥确切的死讯,还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今天挨剐,鳌拜的心情一下就不好了,长叹一声,就上了马车往彭城棱堡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