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越浓郁。
浓郁到周霜霜已经丧失了嗅觉,再也感觉不到半点香气了。
空气也仿佛变成了实质,周霜霜置身其中,连行动似乎也受到了束缚。空气仿佛变成了缓慢流动的胶质,随手一抓,便能抓取出成团的灵气。
育灵草,春风化雨术,以及一位半步灵体的躯壳……此刻所造就出的效果,远胜玄天宗这洞天福地曾经数百年孕养而出的生机。
这也是陈仑想看到的场景。
不然,修真者的躯体想要彻彻底底消散于这天地重新化为灵气,哪怕没有灵气特意护持,最起码也要百八十年。
百八十年,这片大地都不知要枯竭成什么样子了,他等不起。
犯下的罪孽,必须第一时间弥补才行。
因此,当自己身陨后,这样富含灵气的躯壳用来孕育灵草,恰好可以大大弥补一番。
…………………
门外禁制传来奇异的波动。
这是宗门内察觉有异的人在攻击禁制。
周霜霜虽然看不到,但是如今灵源打开,她很轻易就能感觉到灵气波动的不正常。
庆幸的是,被陈伯伦以半步灵境修为陆续加固的重重禁制,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破开的。
周霜霜看着满屋子繁花凋零又重新绽放,如同永无止境的循环,生生不息,心也越的淡定起来。
如今,屋子里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全部被绿白相间的育灵草占满,她艰难的缩在墙壁一角,努力用灵气为自己支撑出一平米见方的空间来。
顺便,再把自己的学习桌也搬了出来。
……………………
陈仑控制自己身体的时间太少,而他知道真相的时间又太晚。虽然最后仍是在陈伯伦与玄天宗之间做出了抉择,但周霜霜以自己平凡人的心态来揣测,大约……到底意难平吧。
反正,她听起来是有点不甘心的。
不过,现在想想,虽然陈伯伦从来没说要以命偿命什么的,上来就大招想要干掉所有人,把玄天宗的赫赫荣光永生永世踩在脚下。但是他们所说的那位太上长老,周霜霜在灵法堂听课时学到过——
那位长老作为曦西道君的师傅,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提前进入天人五衰。
若说其中没有陈伯伦的手笔,周霜霜是不太相信的。
…………………
但尽管如今所有当事人都已经死去,可周霜霜作为认识许多“仑”的人,同样也是意难平。
她可不像陈仑,心有大爱,自觉心思狭隘很多,玄天宗的人曾经伤害到他,间接造成这许多的恶果,虽然已经找不到始作俑者,可是事情原委总要给玄天宗一个交代的。
陈仑身为饱受宗门期待的半步灵境,她不想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他所做的努力,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才行。
——明明,只要他突破太上灵境,化身灵体,体内自成天地桥梁,这个世界的灵气多寡,也根本无所谓的。
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自毁灵脉。
在那个时候,他恐怕就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弥补这天地。
………………
周霜霜挥毫纸上,洋洋洒洒,一手修真界最常用的云篆跃然纸上。
——虽然字体不甚绝妙,但也能说的上一句好看了。
毕竟,身有灵气,再加上对自己肢体的绝对控制,一旦会写,想要写的多精妙有些难度,可力透纸背这种事,却是轻而易举的。
“玄天宗诸君敬启:
余幼时既入玄天,深的宗门爱重,诸多悖行,多番容忍,不胜感激。”
“然近日得知生身之父曾为玄国国师,为宗门之人所害,心有不忿,创下鲸吸灵法。”
“灵法之弊,在于前路断绝。而今幡然醒悟,却已酿成大错。为保天下太平,故此身怀灵法后续,自绝灵脉于此。”
“错之既出,无可挽回,便以残躯化为灵皿,为我宗门重蕴渺渺生机。”
“鲸吸灵法,功在一时,过在千秋。一切因果,绝于此刻,还望宗门……”
………………
正认认真真写到这里,门外灵气突然一下子变得格外狂暴,周霜霜端坐一隅,此刻也不由有些不淡定了。
手腕悬笔迟迟未曾落下,浓黑的墨汁“啪嗒”一声坠落下来,将雪白的水熹宣蕴出一团墨渍。
她放下笔,将桌子收了起来。
水熹宣沾墨即干,水火不侵,此刻虽然话语未竟,但周霜霜自觉也交代的差不多了,索性直接用灵气护罩收在一旁。
………………
门外,灵气波动更加狂暴了。
她凝神看去,空气中仿佛实质的灵气都收到了影响,在屋子里挤压的越厉害。
这个时间,恐怕所有人都已经将鲸吸灵法第一阶段修炼完成,若没有后续灵法修炼方式,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也是因为如此,太上灵境大典还未开始,玄天宗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了。
此刻禁制突然剧烈波动,定是得到消息的外宗道君赶来,为了彼此的前途,一同在攻击这如同严密无比的禁制。
周霜霜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时间,等待这些育灵草尽可能的孕育更多灵气。
而现在……
她看着眼前已经不在拼命扩张的育灵草,碧绿幼嫩的枝叶就在眼前,然而其间的白色花朵,已经张开的十分缓慢了。
灵气已经化成实质了。
周霜霜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都能感觉到仿佛触摸到一团凝胶。
——这样浓郁又纯净,哪怕灵脉汇聚之地,也是根本不会出现的!
这么一来,陈仑他……该开心了吧?
………………
门外的灵气波动突然有了变化。
不同的灵气带着各自的轨迹疯狂涌了进来。而屋子里化为凝胶的浓郁灵气,也在此时如同滔天洪水一般,短暂的凝滞之后,迅速向外倾泄。
周霜霜转过头来,整个人暴露在屋外所有修真者的面前。
她眼神看过,现了远远守在一旁的祁天昊个和明鹊,对上他们担忧的视线,不觉微微一笑。
随即,整个人便化为点点金光,倏忽不见。
来回迭荡的灵气中,只有那白色的水熹宣飘飘荡荡,缓缓落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