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此时咱们再回头看那灰忆村中。
孙亦谐显然没有白费马杉重藏和小梅飞鸢这两名上忍联手制造出的破绽,他在成功挣脱了尸偶的钳制后,第一时间就摸到了礼亘背后,果断地用三叉戟动了偷袭。
本就已经被重藏砍伤、且注意力全然在二忍身上的礼亘自是无法防备,被孙哥轻松K走了人头。
而礼亘一断气呢,那些与重藏、小梅缠斗在一起的尸偶自然也就停止了活动。
不过战胜后的三人,也没有松懈下来……
一来,这里毕竟是敌人大本营门口,他们刚才打斗的动静不算小,被现了也不奇怪,所以他们得做好随时有新的敌人闻声赶来的准备。
二来,这三人之间,本就不是那种互相信赖的伙伴关系,虽然他们基本能肯定埆形宗这帮恶僧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他们彼此之间也是心存防备的。
“孙桑,我们又见面了。”此时还是经验老到的重藏率先开了口,“我可得感谢你,我的部下……承蒙你们关照了。”
别看就这么短短两句话,话里的弯弯绕可多得惊人。
这话落在孙亦谐耳中,既是一种明显的示好、又有提出“暂时结盟”的意味——我救了你,但我还没等你感谢我,反而先来感谢你,并且在感谢你的同时,向你点出了“阿枝是我的部下”这个你很可能还不知道的情报,还表露了“我已经知道阿枝得到了你们的帮助”这件事。
而站在小梅的角度看呢?此刻重藏一开口就直接喊出了孙亦谐的姓,并用一种仿佛和对方挺熟的口气来打招呼,且提到了自己手下受其照顾之类的……那小梅肯定会猜测这两人是相识的、甚至是好友啊。
如此一来,在仍不清楚小梅的立场是敌是友的前提下,重藏等于是拉上孙亦谐一起对小梅形成了一种威慑:你若是友,那我们三个就都是友,你若是敌,那你想清楚……自己可能要一对二。
更关键的是,这话说完,重藏自己的信息是一点没露;他本人的名字、部下的具体人数、还有阿枝的名字……他全都没说,就提了个“孙桑”。
也就是说,如果小梅认识孙亦谐,那小梅就会更加确信能叫对“孙桑”姓氏的重藏和孙亦谐是相识的;如果小梅不认识孙亦谐,那重藏这话也无非是暴露了孙亦谐的一些信息罢了,他自己的可没暴露。
“哦……”孙亦谐也是很机警,他小眼一眯,品了品重藏说这话的用意,便沉吟道,“原来你是他们几个的上司啊……”
就念叨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孙亦谐已经明白了:前些日子他们在那天上山神社里会遇到马杉重藏绝非是巧合,重藏肯定是在听了三名手下的汇报后亲自前来查探他和黄东来的底细的,只是没想到那个神社里闹妖精,最后大家不得不合作逃生。
再结合此前阿枝说的“和两名同伴一同前往京都执行任务”这一信息,孙亦谐基本也猜到了重藏应该是一路追踪着部下们的踪迹才找到了这里。
“那这位又是?”两秒后,孙亦谐又把视线移到了小梅身上,如是问道。
其实孙哥一看就知道小梅和重藏不是一起的,虽然刚才战斗的时候这二忍配合得还挺默契,但这会儿打完了……他俩之间站立的距离、姿态、包括眼神……都透露出他们对彼此有所戒备。
只是这个问题,孙哥还是要象征性问出去的。
“你就是孙亦谐孙桑吧?”结果,小梅抢在重藏说出不认识他之前,直接对孙亦谐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小梅’。”
“哼……哪路HO多……”孙亦谐听完对方这自我介绍,当时就来了句不用翻译也是日语的日语。
尽管这时孙哥的表情挺淡定,但其实他心中在失望地骂街:“妈个鸡,还真被损人说中了……“小梅”还真是个抠脚大汉的名字。”
“哦?”而重藏这时却是斜眼朝小梅看去,试探道,“你们风魔一族……跟中原人士也有所往来吗?”
列位注意啊,到了这会儿,重藏就不需要再假装和孙亦谐很熟了,因为他已经从孙亦谐和小梅的对话中了解到这双方是来接头的……所以他才是外人,且这点随时都会被孙亦谐告知小梅。
既然如此,重藏也就迅速回到了第三方的立场上,并立即就开始刺探眼前这名“风魔流”忍者和孙黄这俩中原人士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风魔一族?”小梅闻言,先是微皱眉头,随后便很快露出笑容,接道,“呵……这位甲贺流的朋友,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风魔一族’,只不过我所用的技术确实有一部分和他们的十分相似罢了。”
小梅所说,并非虚言。
他的确不是风魔一族的成员,也从来没正式拜入过风魔流的门下。
他的忍术,都是跟自己的母亲学的。
小梅的母亲曾经是风魔忍众的一员,只是她学习忍术的资质极低,说是三流忍者都抬举她了。
十七岁那年,她在一次任务中负了伤,撤退时,她没能跟上其他的同伴,面对追兵只能独自跳河逃生。
那个年头底层忍者也都是炮灰命,不会有什么组织花费资源去确认一个三流忍者的死活,于是风魔一族就当小梅的母亲是已经死了。
但她显然没死……且在一番辗转流落后,来到了京都,成为了一名艺妓。
在忍术方面毫无才能的她,在歌舞方面却颇有天分,所以即便她当时已经比这行一般的学艺年龄大了好几岁,但还是成功在行业内生存了下来。
不久后,她就得到了一个艺名——小梅。
二十岁那年,小梅与一名年轻的武士相恋了,男欢女爱的事,咱这里不多赘述,只说那好景不长。
武士应征上了战场,临走前他送给小梅一个风鸢,并对她说道:“待秋去冬来,我便会如这风鸢一般飞回你的身边。”
立这种FLAG会有什么下场大家应该都明白……
那年冬天,武士没有回来。
而小梅的肚子,却是一天天隆起。
冬去春来,小梅生下了一个男孩,她给男孩起的名字是——“小梅飞鸢”。
小梅飞鸢和母亲不同,他是具备忍者之才的,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母亲教他忍术,本来只是为了让他在这乱世中防身,且母亲本身的能力也有限,教的东西未必正确和完整……但那些残缺的技术到了他身上,很快就被他自行完善、进化。
因此,小梅飞鸢的忍术,与其说是风魔流,不如说是一种以风魔流为源流,依靠他自己的领悟而自成一派的“我流”忍术。
长大成人后的小梅飞鸢在埋葬了病故的母亲后,便开始独自在乱世中闯荡。
因为他没有加入任何的忍者组织,也不想加入,所以他就自己当老板,干起了名为“忍者屋”的行当。
这日本战国时期大部分的忍者组织,什么甲贺忍众、伊贺派、越后派、风魔一族等等,都是有自己根据地、并和一些当地大名保持合作乃至从属关系的。
像小梅这样纯粹的雇佣兵,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其他一概不问的……还真不多,所以他的生意也的确有一定市场。
这不,这回他就从一些和大朙朝有关的人士那里,接到了这个“接应双谐,并协助他们去京都调查烲龙璧下落”的任务。
言归正传,还说当下……
在听到了小梅的回应后,重藏便在心中暗忖道:“风魔一族向来行事乖张,就算他们真的和中原人合作八成也不会否认的……这个小梅既然这样说,那表示他可能还真不是风魔的人;再者,仅仅通过忍具或者忍术流派来推断对方的阵营确实不一定准,毕竟我这个甲贺流的人……现在不也是在给那‘甲斐之虎’效力吗。”
念及此处,重藏还苦笑了一下,才道:“啊……抱歉,是在下草率了。”他顿了顿,自我介绍道,“对了,初次见面,在下马杉重藏。”
“在下小梅飞鸢。”小梅也很快报上了全名。
“嗯?”而这时,孙亦谐却是把脸一歪,嘴一撇,看着重藏道,“上次问你,你丫不是说自己叫友藏吗?几天不见就改啦?”
他这么一说,重藏才意识到,原来阿枝即便是在得到了双谐他们帮助的情况下,也没有把自己这个上司的情报给抖出去,早知如此,他就继续报“友藏”这假名字了。
但此刻话都出口了,重藏也只能讪讪一笑,把话挑明道:“孙桑这就说笑了,以你们的聪明才智,当初我用那种语气讲出‘你们就叫我友藏吧’这句话时,你们其实已经知道那是个假名字了吧。”
“那倒是。”孙亦谐一看对面这反应,又思考了一下,大致也猜到了对方这次报的是真名、以及为什么会报真名,故也不再扯皮,借坡下驴道,“呵呵……我只是看现在气氛有点紧张,开个玩笑大家轻松一下……”
“那么,孙桑,我能问问眼下这是什么状况吗?”小梅此时试图将话题引回正事上,“你们怎么会跑到这埆形宗的地盘来的?这里可是相当凶险啊。”
接着,孙亦谐也是长话短说,把他们遇到阿枝后生的事精简着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就是今天他们主要是来帮救小助的,如果这埆形宗里还有其他的孩子那也一并救了,临走前顺带着给这个埆形宗来一灭门,也算替天行道。
他话刚说完,小梅当即就表示可以帮忙,而且不额外收钱。
理由嘛,主要是小梅在阿枝和小助这对母子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童年的影子,共情很足。
其次就是作为一个三观并不扭曲的正常人,小梅肯定也是看不惯埆形宗的;你说让他一个人主动跑来这里跟埆形宗搏命,那他也没到那个嫉恶如仇的境界,但今天有那么多高手同在,让他出一份力,他自是愿意的。
而重藏……他的想法就复杂一些,需要算算账:
假设他不掺和这事,自行离开。
那他就等于是拒绝了帮阿枝救小助、也拒绝了给源五郎报仇……那后续阿枝和小助无论是生是死,都跟他无关了,因为这两人不可能再回来给一个抛弃部下的人效力,就算他们真回来了,重藏也无法再信任他们了。
那么假设重藏和双谐、小梅联手,灭了埆形宗呢?
这个选择的风险不小,如果失败,重藏可能无法全身而退,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栽进去,但如果成功,他便可以带回自己的两名部下,也不用再担心自己方才协助干掉了埆形宗的一名干部会不会在日后引来麻烦。
思索一阵后,重藏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忙。
尽管转身离开、独自去京都执行任务,是更稳妥的选择,反正他的部下还有很多,舍弃一两个也无妨……但他自己知道,消灭埆形宗,救出里面的孩子们,才是他内心更想做的。
就这样,在得到了二忍的支持后,孙亦谐的底气也更足了,三人当时就一同杀入了埆形宗的总坛入口。
而同一时刻,在埆形宗总坛的倒数第二层……
但见那石走廊之中,有四名喽啰,正端着一些好酒好菜,快步向闍亘儿的房间行去。
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闍亘儿都会在房内用晚膳,而给他送饭的人是轮换的,今天就轮到了这四个倒霉蛋儿。
来到宗主房间外的走廊时,为的那名喽啰一看房门虚掩着没关,心说应该是宗主特意给他们留着门儿呢,于是他便走到门口,微微颔,冲门内言道:“宗主大人,今晚的酒菜到了。”
话音刚落,这位就感觉不对。
门里有股味儿……
而且这气味和这一层特有的腐败味并不一样。
还有另一个让其后知后觉疑点是:宗主平日待在房间里时,多少都是要留几具尸偶在门口站岗的,可今天门外的走廊里一具尸偶都没有,甚是诡异。
“宗主大人?您还好吗?”那喽啰又把嗓音提高了几分,在门外问反复问了好几遍。
可房内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喽啰越不安起来,他回过头,和身后另外三个端着菜的喽啰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失礼了,宗主大人,我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