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殿试举行。
天蒙蒙亮,叶君生准时醒来。先在院子里进行一番吐纳功课,练习剑法——在他看来,今日与其他日子并无多少区别。
出了一身汗,沐浴后穿上妹妹早准备好的一领新衣袍,为蓝色,显得精神抖擞,别有一番风采。
他本来就长得清秀,成为术士后身材挺拔,增加了几分英气,与一般的读书人截然有别。
“哥哥,加油!”
临出门时,叶君眉挥舞着小拳头道。
叶君生展颜一笑,背负起书筪,启门而出。
这时候,辰时刚到,因为雾大的缘故,天色朦胧,显得隐晦。他迈开大步,朝着街头走去。
忽地站定,静立。
前面站着一人,青衫磊落,脚踏芒鞋,系一条灰色腰带,而头上,戴一顶斗笠,遮掩住了面容。
然而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锋芒毕露,犹如一柄绝世宝剑,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剑气逼人,吹毛断,人的灵魂都仿佛在战栗不安。
燕非侠,蜀山第一剑。三十三天中不世出的剑道天才,锋芒最露的一个人,但同时,又是最神秘的的一个人。
“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
燕非侠淡然开口。
叶君生双眸微微一缩:“我正等着。”
“今天殿试,是你三元封神最大的一个契机。得之,则气运汇集;失去,则前功尽毁。”
“我知道。”
燕非侠呵呵一笑:“你镇定得让我感到意外。”
叶君生也笑了:“人生在世,但求胸怀快意,何必计较于一时得失?”
燕非侠道:“好,好,都说读书人心怀最为广阔,能容天下,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那我等你高中状元时,所凝聚出来的贤道之剑,与吾剑比,孰更锋锐!”
说罢,干脆利索地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雾色之中。
叶君生神色不动,心中却明白:今天,或将是一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
……
西山寺,臭和尚早早起身,走出寺外,见到黄梦笔居然比他更早,从外面走回来。其身后,赫然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家,唇红齿白。虽然衣装朴素,但掩饰不住的灵气钟秀。
臭和尚眼睛一瞪,大感惊奇,把黄梦笔拉过一边,低声道:“大师兄,你从哪里拐骗来的小姑娘?”
黄梦笔白眼一翻:“什么拐骗,臭和尚你说话都是臭的。人家叫小天,我新收的徒弟。”
“徒弟?”
臭和尚失声叫道。
在他看来,这黄梦笔作为羽化道新生代大师兄,惯于饮酒作乐,喜爱游戏人间。今天不知怎地,居然无端端跑去收个女徒弟,还是个**,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臭和尚便开灵眸,观望女孩子,口中啧啧有声。他算是明白过来了,此女灵秀如泉,潜力无限,实在是个好苗子。
三十三天诸多宗派,经常会有人在红尘行走,一来淬炼本心;二来还会挖掘些具备潜力的新人,引荐入门培养。
咦,不对,在这骨节眼内,黄梦笔突然收徒,莫非另有蹊跷?
臭和尚心思一转,又问:“大师兄,今日殿试,至关重要,你有何办法?”
黄梦笔双手一摊:“该用的办法,前面不都用了嘛。现在,就看那小子的造化。”
臭和尚道:“三十三天有剑书传信,说到天下气运有变。可惜天机隐晦,尚不明朗,真是急死人了。”
黄梦笔道:“和尚,你也算修为高深之辈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虽说我们都不愿有人红尘封神,争香火。可天道乾坤,总有道理。”
臭和尚跳起来:“如今你就这般说辞了,当初我去托梦,后又设阵唤‘回头是岸”敢情就我在当恶人,把所以因果揽上身。”
黄梦笔正色道:“和尚,你这话不对。因果是当初你在冀州时便结下的,与现在何干?”
臭和尚默然不语:昔日在冀州,的确是自己看走了眼,先是点醒楚三郎在先,然后又想渡化叶君生……再到扬州雨夜偶遇,诸多种种,因果纠缠越来越深。
故而后来知晓叶君生真正身份后,嗔念频生,都有因由。
想通这一层,他心生烦躁。
黄梦笔道:“和尚,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只剩下燕非侠那一场了。然而以他自负骄傲的性格,断然不会作甚手脚,只会光明正大约战,应该在叶君生中状元之后,凝练贤道神剑。”
“如果叶君生没有被点上呢?”
臭和尚反问。
黄梦笔一笑:“那不正符合你我所愿嘛,三元封神,乃气运所定,不足一元,便会有残缺。等多三年,天下气运早不知变成什么模样,再轮不到他了。”
臭和尚连连点头,这些话,孤空寺的主持也早有交待。
那么,就等今天的殿试结果吧。
殿试,只进行一天,即时出结果。然而如今太子代政,主持殿试,其与叶君生存在不可愈合的矛盾裂痕,怎么可能会点叶君生为状元?不当场寻个由头打杀,都算运气。
变数,最大的变数就在这里。
如此说来,叶君生想三元封神,简直便是做梦。
……
殿试,个人科举的最后一关。对于中举的人而言,考过这一次,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所以在最后的环节里,谁都想表现出最优秀的一面,拿到最佳名次。
这些名次,不但是荣耀,更关系日后仕途的进程。
殿试理论上只要能参加,都不会存在落榜的可能。然而成绩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倘若落在三甲去,名分就跌了,难以拿出手。
至于能拿到第一甲,无论探huā或是榜眼,乃至于第一的状元,皆为无上荣耀。插huā游城,万众瞩目。日后亮出来,同样能成为耀眼的资格阅历本钱。
一大早,一众获得殿试资格的士子考生早早来到紫金城外,等待宣旨开门,然后进去。
每一个人都穿得光鲜无比,从头到脚,全新装束,一看便知huā费了不菲的本钱——
走到这一步,哪怕出身贫寒,都早得资助,鲤鱼跃龙门了。
彼此碰头,除了十分相熟的人能说上几句话外,其他人皆保持沉默。有些胆儿比较小的,想到即将面圣,都不禁潸然流了冷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