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说的自信从容。
太夫人和顾海却都是老于世故之人,看惯了世态炎凉,对这门亲事俱都没抱太大期望。
太夫人不忍给心爱的孙女泼冷水。
顾海就直接多了:“莞宁,你和太孙情意相投,我相信,太孙一定会竭尽全力周旋。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趁早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在朝中多年,对皇上的脾气十分了解。皇上素来看重名声和规矩,更看重天家的颜面体面。”
“换了别的事,皇上未必有什么忌讳。偏偏是这等兄弟相争的事,皇上肯定无法容忍。”
“以皇上的性子,不但不会让你嫁给太孙,也绝不会让你嫁给齐王世子!”
不得不说,顾海敏锐犀利,看得十分精准。
顾莞宁淡淡一笑:“三叔说的这些话,我也都想过。皇上的反应,其实不难猜测。只是,世事无绝对。太孙肯定会有办法的。”
顾海:“……”
他还从未见过顾莞宁这般全心全意地信任过一个人。
太夫人也哑然失笑:“罢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勉强你。总之你还小,暂时不急着定下亲事。等上一两年也无妨。”
拖延上两年,有再多的流言风语也都散了。到那个时候,再为顾莞宁另择亲事就是了。也不必在此时给满怀信心的顾莞宁泼冷水。
顾莞宁看出了太夫人的心思,却没再多说什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现在说得再多,也无法扭转他们的想法。一切静待日后!
……
隔日早朝,顾海在朝堂上呈上了弹劾齐王世子的奏折,令一众官员哗然,也令元祐帝大为错愕。
宫中昨日生的事,实在不甚光彩好看。齐王世子今日又没来朝会,众官员们心中早有猜测。
只是,谁也不会戳穿此事,令元祐帝颜面无光。最多在私下言谈时悄悄议论几句,当做笑谈罢了。
谁也没想到,顾家竟会主动出击,先制人。
朝会上难得地静默了片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站在金銮殿中间的顾海身上。
顾海素有美男子的美誉,今日穿着玄色官服,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倜傥。
此时顾海昂然屹立,满脸愤慨,言辞也略显得激烈:“……皇上,顾家是齐王世子外家,齐王世子常来顾家走动,关系确实密切。微臣的侄女,和齐王世子既是表兄妹,平日也少不得有见面的机会。”
“只是,顾家从未有高攀齐王府的念头。齐王世子说的私下有过口头婚约一事,纯属无稽之谈。”
“齐王世子这么做的目的,也令微臣不解。如果齐王府有意和顾家结亲,可以登门提亲。这般当众宣之于口,怕是居心叵测。”
“此事不仅事关微臣侄女的闺誉,更关乎着定北侯府的清名。微臣心中不忿,连夜写了奏折,今日呈奉给皇上,还请皇上严惩齐王世子,还定北侯府一个公道,也还微臣侄女一个清白名声。”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金銮殿里顿时又沉默了片刻。
一旁的太监接了奏折,呈到了元祐帝的面前。
元祐帝神色有些阴沉不善。
人都有护短的心思,元祐帝也不例外。
他自己怒斥齐王世子心思不正可以,顾家这么明晃晃地打齐王世子的脸,元祐帝心里的感觉就不甚美妙了。
今日是小朝会,有资格上朝的只有三品以上的朝中重臣。有六部尚书左右侍郎御史大夫,还有五位阁老,加起来也未超过三十人。
元祐帝脸色阴沉,心情不佳,众人都看在眼底。
赵阁老率先张口道:“顾侍郎,朝会是议论朝政商榷国家大事的地方,顾家的家事就该在府中解决,怎么能拿到朝堂之上喧哗?”
顾海眉头一挑:“赵阁老此言差矣。此事牵扯到了齐王府和定北侯府,甚至还牵扯到了太孙殿下,怎么能算是顾家的家事?如果是赵家的女儿被人轻蔑无端受辱,难道赵阁老就会忍气吞声一言不?”
赵阁老被噎得差点上不来气。
吏部崔侍郎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说道:“微臣认为,顾侍郎说的话不无道理。齐王世子此举,显然不是无的放矢,背后颇有深意。皇上圣明,自会彻查清楚,不会无端令顾二小姐受辱。”
崔家和顾家已经定下亲事,既是姻亲,自然要守望相助同进同退。
刑部孟侍郎和顾海私交颇佳,立刻也站了出来:“微臣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齐王世子若真有意娶顾二小姐,大可登门提亲。或是私下对皇上禀明心意,皇上自会为他做主。偏偏在众人面前宣称和顾二小姐早有私情。此举确实大大不妥。”
礼部罗尚书也话了:“齐王世子身为皇孙,行事鲁莽,说话无所顾忌。此举不但伤了顾家颜面,也伤了太孙殿下的颜面。若是轻轻放过,此例一开,太孙殿下的体面何存?太子府的颜面何存?还请皇上严惩齐王世子,也还顾家一个公道。”
傅阁老目光一闪,却未张口说话。
如果顾家和太子府亲事有变故,说不得自家孙女就有机会嫁给太孙。
林祭酒显然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声援顾海的官员不在少数,反观之,平日和齐王府关系密切的几位官员俱都沉默不语。赵阁老被怼得无话可说之后,更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了。
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朝廷重臣们,俱是人精,谁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
事情牵扯到了齐王世子和太孙,背后还有齐王府和太子府。谁也不愿轻易蹚这个浑水。更何况,也确实是齐王世子有错在先。
站在一旁的太子,神色同样微妙。
太子忽然觉得,之前自己似乎有些小觑了定北侯府。
顾海一张口,就有这么多朝廷重臣声支持,可见顾家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或许,太孙和顾莞宁的亲事,还应该再周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