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这条街上就有三家宋家的店铺,其中一家是药店,在里面,掌柜低着身伺候着,而宋恒就在巡看着。
这个店面不大,但是柜子中密密麻麻,药物很全。
几个客人在出入,有一人就喊着:“店家,给我看看这野参!”(百度易鼎吧)
野参自然就是昂贵之物,宋恒笑着:“你就去作生意,不必伺候我了。”
掌柜应着,去作生意,这时,有一人进来,撞了宋恒一下,连连道歉,而宋恒也脸色一变,等了会,宋恒就出来,宛然三魂若失七魄不全的样子,被带着雨的风一吹,神志才清卝醒了些。
车夫迎上来扶他上了车,一边笑的说着:“二爷,这风大,又下着雨,您快上车!”
宋恒怔了一下,才立刻警觉,自己不能在外人眼中露了颜色,怅然长叹一声,上车坐了,和往常一样,说着:“回府,回大卝爷府!”。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动了,下雨天,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都撑着雨伞。
只听着雨点打在玻璃上,时紧时慢。
宋恒原本会觉得很得意,这玻璃现在虽然不是稀罕货,也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但是此时,宋恒仿佛不认识一样看着它,突然之间觉得它实在太显目了。
刚才突然之间那句,又浮在耳朵中——“魏帅要向宋家动手。”
这简直是雷鸣一样,顿时把宋恒打的全身一颤。
其实上,宋家对魏家都是有孝敬,每年三千两白银,奉年过节还有礼品,本想着魏存东不会动手,现在说来就要来了……
宋恒越想头越大,事到其间,他才真明白了无权无兵的商人,哪怕是有着祖上世家的商人,在这乱世的脆弱。
就在想着,马车一顿,停住了,蒙蒙细雨中,宋恒下来了,只见立刻有着副管家迎了上来:“二爷。”
“唔,大卝爷在吗?”宋恒神情恍惚,目光扫视了一下,说着。
“在,我引二爷进去!”管家赔笑的说,说着便往里走。
宋恒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到了客厅,就听见宋涵在和下面一个掌柜说话:“染坊的方子怎么样?”
“大卝爷,染坊新的方子,染的色好,价卝格还便宜,我们的绸布染上了色,和江南的分家联卝系,一半可以运到西秦那里去了,只是开着坊子,工卝人多,挤在一块,一个传瘟就不得了……”
这些话,以前宋恒很喜欢这些话,这时听了,却满是心烦,狠不得对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一巴掌上去。
宋涵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有事,当下就说着:“好了,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和二爷有话说呢!”
这时,这个掌柜才醒卝悟过来,连忙应着,退了下去,等没有人了,宋涵就惊讶的说着:“你怎么了?”
“大哥,我们宋家大祸临头了。”
这一句话,就说得宋涵变色,不过养气工夫很深,一转念,就说着:“魏帅?”
“是,我们暗里结交的魏府的人,今天遇到了,就说了这句话擦身而过——魏帅要向宋家动手了。”
宋涵猛的站起来,思量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不好,我们大意了。”
外面一阵风裹卝着雨急洒下来,刷刷一阵,又渐渐缓去。
宋涵说了这话,又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药酒,定着神,这时,浓卝黑眉下,眼深邃亮,只是苦想着。
良久,宋涵才说着:“我们大意了,原本我想着,宋家在成都,只是一个总宅,重要是重要,但是更多的生意和人脉都在蜀中各地,更加不要说远在天下的分家了,魏存东抄了我们,也只折了枝叶,断不了根,却和宋家结了死仇,未必合算。”
“现在想来,这魏存东用意不善,此举却是要我们开刀,一是抄卝家获得军资,二是有着刺卝激王弘毅的意思。”
“大哥,我等和王弘毅结亲,受到猜忌也是平常,抄卝家获得军资也是可以理解,这刺卝激王弘毅,是何事?”
“成都三府虽然在操练,但最多集些物资,想提升很难了,现在魏存东养三万正兵,一万厢兵,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养卝不卝起更多士兵了。”
“若说这凑集物资,也是有限,魏存东在成都十年,有多少银钱都已经定了,临时又能凑出多少?”
“之所以迟疑,就是有红泽镇,这红泽镇拦在中间,成为了绊脚石,若是普通绊脚石还罢了,这石可是又硬又大。”
“眼见这蜀中东益州的大势已定,这红泽镇已经被包围,再难突破,因此霸业已经没有希望,只有战死或者投靠一方。”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杜恭真也心里清楚,只是此人也是一方名将,想要他心里转过这弯投降可不容易。”
“魏存东要起大兵啃下这块石头可不容易,再说就算啃下,没有一年半载哪能成事,这就给了王弘毅时间,再说,谁起兵,都可能逼着杜恭真投靠敌人,哪能轻举妄动?”
“王弘毅和这二镇不同,初得二镇,又听闻得了天眷,粮产三石,现在正励精图治,强兵练将,每得一日,就强了一分,这情况谁不知道?”
“我们和王弘毅是姻亲,若是抄斩我们,刺卝激王弘毅,使王弘毅举兵来救或者报仇,必会打断此子的展,使其根基不稳,并且必会进攻杜恭真,一就是和杜恭真打的二败都伤,二就是杜恭真因此投靠成都——端是好计,所以才想要抄我宋家,哎,愧早没有想到啊!”
宋恒听了,不由脸色苍白,大哥的确是大哥,这看的透,问着:“那王弘毅,会不会来?”
宋涵听了,叹了一声,说着:“此子别看平时宽厚,!(百度易鼎吧)若是为了我们立刻兴兵,这绝无可能,你看他当卝政后,步步为营——这李家的事,真是可圈可点,我才不信此子平时不知李家的异动,不然岂能在关键时先制人?”
“回过味来想想,老帅和此子都下了好棋,一步步算计着,先是把李家迁出,到了太素县,又让柳镇消耗实力,再故作不知观其异变,然后一举铲除。”
“这李承业还是他的姐夫,照样抄卝家灭族,不可谓不狠,却留下老帅的女儿以及遗腹子,以示宽宏,事后更逼得老将纷纷让权,你看这一步步如此凉薄,却没有人觉得阴险刻薄,反而觉得此子英明神武,这心机这城府真的有山川之险呐!你说这等人,会为了我等一时冲卝突而提前举兵坏了大事?”
“可是悠儿怀了此子的孩子,若是男孩,说不定是嫡长子呐!”宋恒不甘心的说着。
宋涵看了弟卝弟一眼,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能随便求援,妇卝人干政历代都是大忌,别忘了此子还有个平妻,若是因此坏了大事,就算此子想保全,全镇上下也要废了悠儿!”
说到这里,宋涵冷笑一声,说着:“我的确思略不周,但是魏存东想这样便宜,也绝无可能。”
“先,宋子烨正好在外面,立刻秘密传信,叫他不要回来了。”
“其次,在成都的一切货物和金银都不要动,一旦动了,魏存东就会闻到气息,要一切正常运转,甚至收一笔银子回来,放出风来,以安魏存东之心。”
“第三,族中优秀子弟要放出去,秘密联络,你也出去,就以收银子为名。”
“大哥,你呢?”
“我不能走,不能动,一动就坏了大事,哼,我们世家从来未雨绸缪,银钱不放在明处,这成都,也就是些货物和店铺,想抄,就抄了吧……只要你和子烨在外面,还有王弘毅,看他敢真杀我?不想为以后留一点后路了?”
“哼,魏存东先抄我的家,我就要抄他的家,我宋家经营成都上百年,盘根错节,哪里没有人?你出去后就投靠王弘毅,给人给钱给粮给细作,让魏存东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线之下,必要时可拉着人反戈,看他死不死!”说到这里,宋涵猛的一拳落在了桌上,眼中露卝出凛然的杀意。
宋家这等经营着百年的大家族,除非统卝一蜀地,才可连根拔去,否则的话,就是大祸,这次宋涵的确怒了。
就拿地球上的沈万三来说,沈万三的家,是从自己的勤劳垦殖开始。
“其先世以躬稼起家……大父富,嗣业弗替;尝身帅其子弟力穑”,后又经营着商会,大富。
这巨富沈万三,先是支持过张士诚的大周政卝权,张士诚也曾为沈万三树碑立传,后来专投朱元璋,朱元璋定都南京,沈万三就曾出巨资,助筑都城三分之一,朱元璋封了他两个儿子的官。
这等巨富,难道张士诚和朱元璋不想杀了夺产?
不是不想,实是不敢也不能,因为沈万三产业遍于各地,若是只抄了枝叶,却逃了根本,那这等巨富倾家出资,就可资敌千万,抵得十万军,谁敢这样?!”(百度易鼎吧)
张士诚不敢,朱元璋也不敢,只有在统卝一天下后,这等商人再无路可走,才可连根拔取,现在宋家的根基更深,魏存东在没有统卝一蜀地,就有这个心思,在宋涵看来,就是老来昏卝庸,倒卝行卝逆卝施,要自寻死路!
见大哥如此定计,宋恒顿时有了定心骨,应着:“诺,我就去为兄长办,看这魏存东,怎么样死!”
魏存东堂堂一个拥兵三郡的大将,在此时说来,似乎已经是死路一条。
不过狠话说过,宋恒就说着:“大哥,那我就下去了,这调动产业和人脉的事,还需要统筹考虑和安排。”
“你尽管去作,哼,老夫的人头可不好拿,拿了,这魏家九族都要陪卝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