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的这个新年过得并不舒坦。
本来招降了李过、高一功部顺军让他在天子心目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可紧跟着长沙就闹了乱子。
据长沙知府奏报,一支数万人的军队突然杀到了长沙府,虽然并没有攻城,可看那架势十分吓人。长沙知府请求巡抚大人速速派军援助。
如果这长沙知府没有虚报军情的话,问题可有些严重了。
如今是乱世,各府县闹个千八百的匪患不稀奇,可突然出现几万大军可是太罕见了。
这股军队当然不可能是清军,清军已经退回了陕西、河南过年去了。
也不太可能是左军。
当初左良玉动叛乱,金声桓、马进忠却在堵胤锡的安排下突然反正。
在袁继咸、黄得功等人的配合下左良玉嫡系各营被悉数消灭,而非嫡系各营则被打散整编,不存在逃窜往长沙的可能。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支突然出现在长沙的军队是在九宫山惨败的顺军余部。
李自成虽然死了,但他麾下的将领多半还在。
这些人不想归降朝廷,故而往长沙进行转移也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可如此一来足够堵胤锡头疼的。
派兵去剿吧,很可能是一场血仗。
不派兵去剿,又会被人弹劾尸位素餐不作为。
他这个湖广巡抚真是难做啊。
大过年的碰上这么一桩添堵的事堵胤锡的心情自然不好,他火速召集了金声桓、马进忠等人分析商讨,希望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金、马二人本来都在各自府中过着快活日子,突然被堵胤锡叫到巡抚衙门,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没少有怨气。
堵胤锡可不知道二人的想法,自顾自的把情况说了一遍。
“二位觉得本抚该怎么做?”
金声桓嘿嘿一笑:“堵军门,依末将看便是这些贼寇真的是顺贼也无妨。堵军门派人前去招抚即可。连一只虎的十几万大军都甘愿受抚,那几万残兵败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马进忠也道:“是啊,堵军门。这大过年的要是打仗士兵非得哗变不可。还是莫要动兵戈的好。”
这次二人的态度出奇的一致。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堵胤锡真要派兵去剿匪,肯定得金、马二人领兵。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去讨这个苦差事。
至于他们所说的怕引起士兵哗变,却是半真半假。
以二人的威望要想压服士兵还是很容易的,但士兵心里有怨气也是肯定的。
堵胤锡蹙眉道:“直接招抚会不会显得太软了些?”
毕竟长沙府的那支军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打出顺军的旗号。这种时候堵胤锡要是直接派人前去招抚,确实显得这个湖广巡抚有些软。
“堵军门何出此言?几万大军即便是乌合之众也足以劫掠一府了。能不流血为何要去流血?”
金声桓已经打定主意不领兵出征,自然尽量劝解堵胤锡走招抚的路数。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本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堵胤锡叹了一声道:“现在湖广的局势不光是朝廷在看着,李过、高一功也在看着,本抚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他们。”
马进忠凑至近前道:“李自成已经死了,堵军门还担心什么?即便这几万人真的是顺军余部,李过还能因此扯旗造反不成?”
从情理上来讲李过再次造反的唯一理由就是李自成出现在长沙。可众人都知道李自成已经死了。
以李过的威望是不足以压服顺军诸将的,他即便再次造反,也会面临一团混乱的局面。
既如此他又何必要去讨这个不痛快呢?
“嗯,那便先让长沙府方面弄清情况。如果真是顺军,本抚再去招抚。”
堵胤锡也觉得妄动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金声桓和马进忠态度也比较坚决,大过年的把关系搞僵了总是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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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抵达荆门的李过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
荆门城肯定容纳不下十几万军队。除了他和高一功的几千亲兵驻扎在城内,其余军队都驻扎在城外。
原先城外的大营肯定不够用,李过和高一功不得不组织人手修建新的营房。
好在士兵们有了驻地,安定下来之后心情都还不错,便七手八脚的忙活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一众人等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关前把营房修建好了。
虽然临时赶制出的营房很简陋,但至少有了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归降明廷给了李过、高一功喘息之机,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便是。
李过受封兴侯,侯爵府却没有重新修建,而是直接购置了一套现成的宅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大过年的让李过住进军营吗?
这宅子有五进,是荆门城中最大的了,也符合李过兴侯的身份。
此刻李过正和高一功在新宅之中闲聊,李来亨突然慌慌张张的冲进了花厅,眉宇间满是忧色。
见李来亨这个模样,李过的脸色霎时就拉了下来。
“这么没有规矩,不知道进来前先通报的吗?”
李过对于李来亨的要求一直很严,李来亨未经通报便擅自闯入确实有些惹恼了李过。
“父帅恕罪,孩儿实在是有急事禀报。”
高一功见状连忙打起圆场:“哈哈,你们父子俩别整天别扭着了。便算给我一个面子。”
“哼,看在你高叔叔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说罢,有什么紧要事?”
“父帅,最近城中有传闻,说伯爷爷在九宫山战死了。”
李来亨刚刚到荆门时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还不以为意,认为百姓是在以讹传讹。
可后来传这个消息的越来越多,便是军营之中也开始流传了。李来亨也按捺不住了,亲自派人去打听。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知道李自成率领的顺军确实在九宫山跟清军进行了一次血战。
按照传闻李自成突围之后却被一伙儿村民活活打死,顺军余部分崩离析。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真了,由不得李来亨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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