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潼关到西安,不到三百里。
多铎统率的大军大多都是骑兵,只花了不到两天就进抵西安。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眼前的西安已经是一座空城。李自成显然已经率部撤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多铎还是命孔有德、耿仲明带着天佑军先进城。确保其中无诈后才率领八旗主力进城。
事突然,李自成带走了大军和家眷,却没法带走城中百姓。
得知清军入城,这些百姓都藏在了家中不敢上街,整个西安城如同一座死城。
多铎对此十分不满。这些刁民真是不识时务,难道他们不应该走上街头欢迎八旗大军的到来吗?
清军帮他们赶走了李自成这个巨贼,他们竟然不知道心生感激,真是没心没肺!
多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他的命令下,八旗军和天佑军挨街挨坊,挨家挨户的搜查,将藏匿在家中的百姓全部揪了出来驱赶到原秦王府前。
当初朱元璋建立明朝,大封诸子,凡被封王者皆能统兵数万。按照规制王府前会空出一片校场一样的空地,用来整训这几万亲王卫队。
后来朱棣靖难,削减了亲王的卫队,但这王府前的空地却保留了下来。
不过西安城中的百姓实在太多,一次性集中起来十分困难,多铎便下令分批集中训话。
先期驱赶来的百姓全部挤在秦王府前的空地上。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八旗军和天佑军,他们瑟瑟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多铎骑在一匹枣红色蒙古马上,趾高气扬的抬了抬下巴道:“本王乃是大清豫亲王,镶白旗旗主。奉大清皇帝、摄政王之命西征讨贼。如今巨寇李自成已经逃窜,尔等大可放心。只要做我大清的顺民,本王便可保你们身家安宁。”
说罢多铎朝不远处的孔有德瞥了一眼,孔有德连忙接道:“豫亲王殿下说的不错,既然尔等要做大清的顺民,自然要遵从大清的习俗。峨冠博带,乃前朝之陋规。金钱鼠尾,为新朝之雅政。从即日前,尔等需剃易服,敢有不从者,当以谋逆论处!”
秦王府前的百姓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多铎大怒,嘶吼道:“你们都是哑巴吗!”
说罢直接弯弓搭箭朝一名抱着婴儿的妇人射去。
见箭矢飞射而来,本来神情有些木讷的妇人猛然转过身去。
羽箭噗的一声射进了她的后背,妇人闷哼了一声,沉沉倒了下去。
她摔倒在地时仍然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三日,本王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有谁不遵照我大清习俗剃易服,一律斩!”
多铎只觉得心烦意乱,只留下孔有德等人继续训话,自己则翻身下马进了秦王府。
......
......
陈顺才从进入西安城的第一刻起,就觉得十分兴奋。
比起潼关,西安可算得上绝对的大城了。就是比之太原也丝毫不予多让。
据说当年明太祖还曾考虑过迁都西安,可惜派出考察的太子朱标突然病死,迁都之事便作罢。
陈顺才隐隐觉得这次抢个女人做媳妇能成。
他沿着街道闲逛,可昔日繁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冷清。
陈顺才拐过街角,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水井旁,她的身旁有一具尸体,只用草席子裹着,连两只脚都露在外面。
陈顺才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如今西安城中的百姓畏清军如虎,看到清军士兵是有多远躲多远,而这个小娘子却似浑然不怕,孤身一人坐在这儿,不知是为何。
那小娘抬头瞅了陈顺才一眼,哽咽道:“我爹爹死了,我要卖身葬父。”
“那死去的人是你爹?”
陈顺才又瞥了一眼那瘦骨嶙峋的尸体,咽了一口吐沫道。
“我爹爹是被活活饿死的。”
小娘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似乎随时都能溢出来。
“呃,那李闯不是爱民如子吗?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
陈顺才有些感到难以置信,要知道李自成可是一直以闯王来了不纳粮为口号的。
“爱民如子?不过是说说罢了。”
小娘冷笑一声道:“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这是闯军打进西安时常传唱的,大伙儿便真的信以为真,认为闯军进了城大伙儿便有救了。谁曾想闯军进了西安,李闯自己住进了秦王府,只知道给部下分钱分粮,却把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忘到脑后去了。我的爹爹便是活活饿死的,也不见李闯分一粒米来。”
陈顺才只觉得喉咙像卡着一根骨头似的十分难受。
过了良久他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她猛然把头抬起,高声问道:“你若是出银子帮我把父亲下葬,我便把自己卖给你。”
啊!
陈顺才只觉得脑子一懵,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抢个女人回家做媳妇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可他却从未想过买一个女人......
但不知怎地,一看到二丫那强作坚定的眼神,陈顺才便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你不怕我吗?”
憋了良久,陈顺才问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二丫表现的实在是太坚强了,陈顺才怎么也想不明白。
“怕?为什么要怕?”
二丫苦笑道:“我两个哥哥都被李闯抓壮丁战死在潼关了,我娘亲病死了,我爹爹饿死了,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稍顿了顿,二丫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汉人,你也是汉人,虽然剃留了辫子,也改变不了这点。我能嫁给一个汉人,总好过嫁给一个鞑子。”
“不,我不是.......”
陈顺才连连摆手,他极不情愿记起他是一个汉人的事实。他明明已经抬旗了啊,为何还摆脱不了汉人的身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