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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r 10 有我在,不要怕

她以为洛兰公主已经永远消失在茫茫星海,永远不可能再出现时,真的洛兰公主竟然出现了。

阿丽卡塔星有两个卫星,也就是每晚能看到的两个月亮,被叫作双子星,大一点的那个叫大双子星,小一点的那个叫小双子星。

据说当年开双子星时,联邦刚刚统一,任执政官大笔一挥,只为联邦保留了小双子,慷慨地把大双子交给七位公爵,由他们共同开。

七位公爵刚开始笑得无比得意,后来现自己又被执政官那小狐狸算计了,只能苦笑着干活。

大双子星比阿丽卡塔星略小,环境却极其恶劣,如果完全改造成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所需费用会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七位公爵反复商量后,决定只把星球的八分之一改造得适宜人类居住,剩下的八分之七,维持本来的样子。

一个无奈之举,后来竟慢慢现了好处。

在这个星球上,有人类建造的宜居地,可以保证物资供给和生命安全;有广袤的蛮荒地带,可以探险,满足了不少人的需求。

有人想要突破体能关卡时会来此历练强化;有人被自然性异变折磨时,会来此泄体内的兽性;有人专门是为了看异种,慕名前来观光旅游。

七位公爵顺势而为,索性把它当成一桩生意经营,赚得盆满钵满。

洛兰跟随辰砂走下飞船时,正好看到两队人马因为一个停泊位置大打出手,一时间枪来刀往、血肉横飞,可来来往往的人像是司空见惯,都很淡定,也没有警察出现,这在阿丽卡塔完全不能想象。

直到他们分出胜负,才有个叼着烟斗,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的男人出现,懒洋洋地报出一串数字,收取公共设施维护费。

有人不愿意交,叼着烟斗的男人直接一拳打下去,打到对方乖乖交钱为止。

洛兰小声问:“那样合法吗?”

辰砂淡淡地说:“他能打到没有人敢去告他,就合法。”

洛兰傻眼了。

这个星球和阿丽卡塔像是两个世界,似乎仍然在战火纷飞的星际拓荒时代,适者生存、胜者为王。

洛兰边走边看,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呆傻样。

辰砂放慢脚步,跟在她身旁。

太空港内人头攒动,不管看上去多文弱的人,都有一双精明凶悍的眼睛。

他们看到洛兰时,都凶相毕露,可瞥到辰砂,立即收敛回避。

洛兰现所过之处,人人让路,不管多拥挤的地方,都会给他们留下一条通道,不禁好奇地打量辰砂。

他没有穿军服,很普通的星际探险者打扮,下身长裤、长靴,上身夹克、帽子,还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护目镜,应该完全认不出他是谁。

洛兰问:“他们认识你?”

“不认识,只是嗅出了危险。”

洛兰用力吸吸鼻子:“怎么嗅?一种异能吗?”

“不是异能,经历的生死多了,自然就能嗅出来危险的味道。”

洛兰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我呢?他们从我身上嗅出来的是什么味道?”

“肥羊。”

洛兰不满:“我看上去像肥羊?好歹我也是B级吧。难道这里B级体能者都满街跑了?”

“在大双子星上,D级体能的人也能把你宰了。”

洛兰在心里默默地挠墙,呜呜……被严重鄙视了。

出了太空港,辰砂带着洛兰找到来接他们的人。

一个长着一张甜美可爱的萝莉脸,脖子上却有一圈恐怖疤痕的女人,她的耳朵像是两个精致的小喇叭,耸立在卷曲蓬松的短中,应该是听力异能者。可是,她一直懒洋洋地坐在破旧飞车的前盖上,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直到辰砂和洛兰走到飞车边,她才利落地一个翻身,直接从车窗钻进了车里。

车门打开,她勾勾手指,示意他们上车。

未等洛兰坐稳,飞车一个急转弯,冲了出去。

洛兰往前一扑,磕得脑袋生疼,急忙四处找安全带。

萝莉脸女人瞥了洛兰一眼,一边把飞车开得上蹿下跳,一边笑嘻嘻地说:“随便找个地方抓紧,在大双子星上从来没有安全带那玩意。”

洛兰忙抓住前面座椅的椅背,稳住身子。

萝莉脸女人说:“我叫宿七,是卖身给第一区公爵家做有偿服务的奴隶。”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和洛兰握手,剩下的那只手把车开得更加狂野凌乱。

这真的不是好的社交时间啊!洛兰心跳加速,一手紧紧地抓着椅背,勉强地抽出另一只手,迅速地和她握了握。

“你好,我叫……”车猛地往上一提,跃过一辆差点撞上来的飞车,洛兰的身子弹起,头直接撞到车顶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敢超老娘的车!”宿七咒骂完,引擎轰鸣,车开得野马奔腾、金蛇狂舞。

洛兰还没落回座位,又是一个急转弯,被直接甩向车窗,就在整张脸都要撞到玻璃窗上时,辰砂伸出手,半揽着洛兰的肩,把她稳稳地固定在座位上。

洛兰牢牢抓住辰砂这个人形扶手,伴随着疯狂的颠簸,把剩下的话补完:“我叫洛兰。”

洛兰被颠得七荤八素时,飞车终于降落了。

眼前是一栋古朴雄伟的两层城堡,四周种着大片的红玫瑰,城堡前的草地上竖着第一区的旗帜,上面是一把竖立的黑色无鞘长剑,剑身上缠绕着火红的玫瑰花。

洛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镂刻着红色玫瑰花的手镯。

原来,它的玫瑰花不只是因为好看,还另有因由。

连绵起伏的山坡上,还能看到其他几栋城堡散落在四处,每栋城堡前都有一面旗帜在飘扬。

洛兰好奇地张望:“那是……”

“其他六位公爵在大双子星的理事处。”宿七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大家住得近的唯一好处就是打架方便。如果有人来找你麻烦,尽快说明身份,否则被揍一顿就罢了,砍了手或剁了脚就不好了。”

洛兰一脸呆滞地看着远处的城堡。

辰砂扫了一眼宿七。

宿七急忙换上温柔的表情,捏着嗓子说:“不用担心,真被砍断手脚,也能做断肢再生手术,只是那滋味永生难忘。”

洛兰觉得她的安慰更像恐吓,这到底什么地方啊?在阿丽卡塔时,觉得七个公爵之间也没什么大矛盾,怎么到了这里,感觉大家全是仇人了。

宿七一只脚已经跨进大门,又硬生生停住,指指山顶:“那里是执政官的地盘,他养了一些很讨厌的宠物,没事千万别去招惹。”

洛兰仔细瞅了一眼,郁郁葱葱都是树,什么都看不到。

宿七为洛兰安排的房间在二楼,爬满绿藤的窗户正对着一个玫瑰花园。

红色的玫瑰花开得热情如火,美得惊心动魄,据说是以前的公爵夫人最喜欢的房间。

宿七说:“你要不喜欢这些刺眼的花,我帮你换房间。”

“不用了,我觉得挺漂亮。红色玫瑰花在古地球时代象征爱情,每个女人都会喜欢看到这样的花。”

宿七满脸困惑:“用这么脆弱的花代表爱情,那个时代的女人到底是相信爱情还是不相信爱情?”

洛兰笑起来:“你觉得该用什么东西代表爱情?”

宿七一脸便秘的表情:“我走了,你有事就去找家政机器人。”

要关门时,她忽然回头,指指房屋正中的大床,严肃地说:“城堡看着老旧,可建筑材料都是最好的,隔音非常好,不用担心晚上运动会被我听到。”

呃……洛兰露出了一脸便秘的表情。

洛兰收拾完行李,四处看了一圈,现梳妆台上有一个已经没有了能量的3D相框,屏幕漆黑一片。

她看着有点怪,随手把相框收到抽屉里。

洛兰再次查看个人终端:两条助理询问工作的信息,一条封林问候平安的信息,依旧没有千旭的消息。

她一一回复后,又给千旭了一条消息。

“我会在大双子星待六个月,这里和阿丽卡塔有时差,你联系我时,我有可能不能及时回复。”

洛兰等了一会儿,个人终端一直静悄悄。

她张开双手,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顶。

休息了一天,调整完时差,身体状态最佳时,洛兰开始特训。

辰砂为她安排的课程以体能为主,但不局限于体能,还有枪械、荒野逃生,甚至小型飞船的驾驶。

洛兰到训练室后,宿七把一套训练服递给她:“去换上。”

洛兰换完衣服,左右看看:“辰砂没来吗?”

宿七笑得很诡异:“辰砂要先处理工作上的事,不过,我相信这几天的课程你都不会想见到他。”

宿七把洛兰关进小型星舰模拟舱中,模拟太空中可能遭遇的各种极端状况。一会儿重力加速,一会儿失重悬浮,一会儿急速旋转,每当她觉得要晕过去时,训练服就会自动释放电流把她电击清醒。

半个小时后,洛兰眼冒金星,双耳轰鸣,搜肠刮肚,吐得满舱都是。

宿七把重力突然调整为零,洛兰和她的呕吐物一起飘浮起来。

刺鼻的酸臭味、黏糊糊的触感,让洛兰觉得自己好像在用呕吐物泡澡,简直是全宇宙最恶心的噩梦。

宿七打开模拟舱后,人立即消失,只通过通讯仪,留下一段嫌弃的话:“太恶心了,自己打扫干净!”

洛兰全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完全是手脚并用,爬出了模拟舱。

她挣扎着进入浴室,把水流开到最大,从头到脚地冲刷自己。

直到全身的皮肤都感觉到刺痛时,才觉得自己终于干净了。

洛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看到地上和模拟舱里一片狼藉,想到宿七说的“自己打扫干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用机器人,但洛兰一直信奉谁的专业领域谁做主,现在宿七是专业人士,既然吩咐了,她就要照做。

洛兰在打扫卫生时,胃里直犯恶心。

幸亏能吐的已经都吐出来了,胃里早就全空,弯下身干呕几声后,继续打扫。

花费了半个小时,把卫生打扫干净,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洛兰才觉得恶心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洛兰走出训练室,宿七看她出来得挺快,以为她没有打扫卫生。

宿七鄙夷地想,这些身份尊贵的少爷小姐刚来时,都是这个臭德行,非要狠狠修理几顿才知道厉害。

她皱着眉打开监控屏幕,没有想到模拟舱内外干干净净。

宿七挑了挑眉,神情缓和了,给辰砂讯息:“看在你假老婆听话的分儿上,我的训练费打八折。”

“假?”辰砂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后半句。

“你们俩那样子一看就还没睡过。要不是我车技好,你们能拉小手?不用谢!”

辰砂问:“训练如何?”

“吐得一塌糊涂,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坚持。”

“有。”

这么肯定?宿七摸摸自己卷曲短中耸立的小喇叭耳朵,打开单向视频,打算好好打一把辰砂的脸。

辰砂正坐在会议室内,一边等待执政官,一边和宿七说话,冷不丁地面前就出现了虚拟成像的画面——

训练室外,洛兰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宿七笑眯眯地问:“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洛兰双腿颤,声音都变了调:“还要继续?”

“当然!失重、跃迁、翻转、加速、撞击,都是星际航行中经常碰到的事,想要从容应对,没什么捷径,就是吐啊吐,吐习惯就好了,所以你就多练习吧。”

洛兰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傻乎乎地站了一会儿,咬咬牙,转身往回走。

宿七看她踉踉跄跄,一碰就倒的样子,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不行。

虽然今天的训练时间才半个小时,可每次都是已经超出身体承受极限、要晕过去时,被电击醒来、继续训练,可以说一直在挑战极限,非常人能忍受。

根据宿七的经验,洛兰这会儿能站着已经完全是靠毅力在硬撑,可她居然有胆量继续。

不对!也不是她有胆量,看她的样子,明显很害怕,只不过,她能明明害怕却依然不放弃。

“哎,洛兰,我说的是明天继续,不是今天。”

就在洛兰要再次进入训练室时,宿七出声叫住了她。

“明天?”

洛兰扑通一声,直接软坐在地上,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今天,吓死了。明天就好!”

宿七无语,训练过那么多人,第一次看到训练结束后,听到明天要继续训练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女人。变态!果然和辰砂在一起的人都是变态!

宿七摸摸自己的喇叭耳朵,郁闷地把视频关了,打脸未成反被打啊。

视频关闭的瞬间,辰砂察觉到执政官已经在会议室内,立即站起:“执政官。”

执政官抬了下手,示意他坐:“高强度的训练有可能导致头疼失眠,可以建议公主喝一点添加了阴性精神镇静剂的饮料。”

“是。”

执政官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会议室的智脑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询问:“预定的会议时间到,请问开启会议吗?”

“开启。”

棕离、紫宴、楚墨的虚拟身影出现在会议室内。

棕离对执政官说:“在紫宴汇报事件调查结果前,有一件事,我想提一下。”

“请讲。”

棕离点击会议桌上的屏幕,会议室里出现两幅立体图像,是两个破损变形的东西,辨认不出本来的形状。

智脑开始模拟修补,画面上可以看到它们逐渐恢复原状,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注射器。

棕离说:“图像1的注射器是在刺杀执政官的宴会厅现的,不清楚当时生了什么,注射器自动销毁。图像2的注射器是在袭击公主的杀手身上现的,杀手当时受到猛烈的枪击,注射器正好被子弹射中,导致自动销毁。”

楚墨把注射器放大,介绍说:“这是一种特殊制造的注射器,为了防止其他人通过残留药液分析出药剂成分和药剂功用,有特殊的自毁设置。药剂注射完会自动销毁,非正确使用会自动销毁,非正确贮藏会自动销毁。我尝试过了所有方法,检测不出里面的药剂。”

执政官说:“里面的药剂应该非同寻常吧!”

楚墨说:“是的,我们也有这种注射器,装的药剂都是绝对不能外泄的药剂。”

棕离说:“出现一次是偶然,出现两次必定有原因。鉴于注射器两次出现,公主都在现场,我怀疑他们是想注射给公主,我想找公主询问一下,也许会有线索确认我的推测。”

紫宴问:“给公主注射药剂,目的是什么?”

“肯定不会是普通的迷药或毒药。我的推测是他们想破坏公主的基因,如果成功的话,公主有可能死亡,有可能生病,也有可能变成怪物。”楚墨叹了口气,“各个星国都在进行秘密的基因研究,不知道他们会研究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一瞬后,辰砂冰冷的声音响起:“此事暂时不要让洛兰知道,我会去问她注射器的事。”

“我坚决……”棕离想反驳,可刚张嘴就看到执政官没有温度的视线扫了过来,他头皮麻,只能临时改口,“……没有意见。”

紫宴窃笑,执政官盯了紫宴一眼,紫宴立即收敛笑意,做毕恭毕敬状。

执政官问:“前两次事件的调查结果是什么?”

紫宴说:“根据行事风格和行动手段,筛选出了十六个有能力执行此类任务的雇佣兵团。根据一个杀手的说话口音,在十六个雇佣兵团中,锁定了M2-9星域的蝴蝶兵团。”

智脑开始介绍蝴蝶兵团的资料:团长、副团长的体能级别,擅长武器;兵团所在星球,星球环境;兵力人数……

智脑介绍完毕后,紫宴说:“目前无法知道究竟是谁雇佣的蝴蝶兵团,需要我派人潜入兵团搜集信息吗?”

执政官说:“太慢了。我打算去一趟M2-9星域。”

“干什么?”

执政官轻描淡写地说:“拿到他们的中央智脑,应该就能知道是谁出的钱了。”

紫宴默默地给蝴蝶兵团点了一排蜡烛。

辰砂回去时,已经是晚饭时间。

隔着落地大窗,他看到洛兰坐在火红的玫瑰花丛中,拿着罐营养剂,像是喝药一般喝着。

辰砂拿了一杯幽蓝幽绿,端出去递给洛兰。

洛兰摇摇头,表示拒绝:“我现在看到水都恶心。”

“阴性精神镇静剂能缓解疲劳、帮你入睡,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就好了。”

洛兰接过饮料,放到一旁:“我喝完营养剂再喝。”

她想到离开训练场时宿七的话,觉得未来的每一天都很黑暗。“明天也好不了,宿七说‘明天继续,直到你不但不吐,还能在各种状态下完成我要求的动作’。”

辰砂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提议:“可以放弃。”

洛兰做鬼脸:“休想!”

辰砂打开个人终端,一个注射器的图像出现在洛兰面前。

“见过这种注射器吗?”

洛兰仔细端详:“有点眼熟,但好像不是我在研究院里见过的注射器。”

“也许和行刺执政官有关。”

“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执政官遇刺,我被绑架的那个晚上,有一个女的想用这个弄晕我,被我现了。”洛兰得意地比画自己当时的动作,“我就这样、这样……药剂全部注射到她自己体内。”

辰砂一言不地关闭了图像。

洛兰兴致勃勃地问:“怎么突然关心起一个注射器了?难道是重要线索?”

“也许。”

“你们的调查有结果了吗?我看紫宴一天到晚晃来晃去,根本不干正经事。”

“快了。”

洛兰看他没什么兴趣聊天,识趣地端起幽蓝幽绿,对他晃晃杯子:“谢谢你的饮料,我去休息了。”

辰砂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尽快把体能提升到A级,越快越好。”

洛兰诧异地回头,上下打量辰砂,嬉皮笑脸地问:“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我离婚?你遇见心动的女人了?”

辰砂冷冰冰地盯着洛兰。

洛兰缩了缩脖子,换上好学生的表情,乖乖地说:“我会努力的。”

洛兰回到房间,靠躺在床上,一边喝饮料,一边浏览最新表的基因研究论文。

她来大双子星前,刚提交了一篇论文,如果能顺利通过表,有助于她申请基因修复师的执照。

“……在遥远的古地球时代,人类已经提出过物种形成,又称种化,是生物演化的一个过程。生物的物种会在演化中一分为二,形成异化的族群。种化的演化力量包括天择、性择、突变、基因重组、遗传漂变、基因编辑……”

洛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去查看作者名字,现是匿名表的文章,只有个“S”的字母代号。

洛兰想起千旭的病,心情变得沉重。

她默默地喝着幽蓝幽绿,不知不觉中,大半杯没有了。

洛兰的头晕沉沉,身子却轻飘飘,好像就要飞起来。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很放松、很自由,什么束缚都没有,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她打开通讯录,想要和千旭讲话。

她要告诉他,原来电流通过身体时,是半麻半痛的感觉,很像她想他时的感觉。

她要告诉他,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真的是世上最难受的事,但也没有他不回复她消息时难受。

她要告诉他,她其实很害怕异变后的他,但她更害怕失去他。

她要告诉他,想到他的病就会很难过,但她不敢让他知道,只能装作无所谓……

嘀嘀的蜂鸣声不停地响着,一直没有人接听。

洛兰不肯放弃,一边喝幽蓝幽绿,一边继续拨打千旭的个人终端。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到后来,她越糊涂了,把蜂鸣声当作千旭的回应,絮絮叨叨地说话,直到沉沉地睡过去。

清晨,洛兰徐徐睁开眼睛。

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把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倒了出来,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十分清爽振奋。

她一边伸懒腰,一边走进卫生间。

洛兰正闭着眼睛,任由个人清洁仪喷着白雾帮她洗脸,突然间,想起昨夜的梦,她不停地拨打千旭的个人终端,喋喋不休地抱怨倾诉……

雾气缥缈中,洛兰猛地睁开眼睛,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她虔诚地祷告了好几遍后,才胆战心惊地去查看个人终端。

“天哪!”

她竟然拨打了千旭的通讯号上百次。

洛兰拿起清洁仪,一边不停地捶头,一边郁闷地大叫。真是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

千旭看到上百次拨打记录会怎么想?

清洁仪不知道撞到哪里,突然切换模式,开始喷射按摩水花,洛兰被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水。

她呆呆地站着,眼内满是悲伤,水珠顺着脸颊不停滚落。

即使她这么不要脸了,即使她拨打了他的个人终端上百次,千旭都没有回复她一条消息。

连着吐了五天后,洛兰终于适应了模拟舱内的各种变化。

每天的训练时间逐渐延长到四个小时,她开始按照宿七的要求去完成各种动作。

早上是精疲力竭的体能训练,下午是各种技能训练,枪械使用、飞船驾驶、逃生藏匿、反跟踪……

辰砂有时候会来盯着她训练,有时候去忙自己的事,让别的老师带她。

给洛兰上枪械课的男人叫宿二。

他皮肤黝黑,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戴着护目镜时,看上去很和善,一旦摘掉护目镜,看到他奇怪的眼睛,就会立即觉得他的笑容很邪恶。

宿二的眼睛生了自然性异变,每只眼睛由六千个复眼组成,拥有视力异能,可以有效计算出物体的方位和距离,快速判断和反应,尤其善于定位高速移动的物体。

洛兰觉得和这样的天才人士上课压力太大了。比基因绝对是世界上最不道德的事,完全输在了起跑线上。她两只眼怎么和人家一万两千只眼睛比啊?

宿二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和善地安慰:“指挥官和大法官都是我的徒弟,但都比我射击得好。”

辰砂和左丘白……

洛兰无语地看着宿二,他和宿七从小学习的是“如何真诚地把安慰变成插刀”吧。

下午,射击训练室内。

宿二在给洛兰讲解每种枪械的优点和短板:“永远记住,没有最佳的武器,只有不同情况下的最佳选择,选择对了是生,选择错了就是死……”

砰一声,门突然打开,执政官站在门口。

依旧是黑色的兜帽长袍,银色的面具,全身上下遮盖得一丝不露,可是,隐隐透出几分急切,没有以往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宿二愣了一愣,双腿并拢,站直行礼:“执政官。”

洛兰也反应过来,放下正在组装的枪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屈膝行礼。

执政官扫了洛兰一眼,对宿二说:“我找辰砂。”

“指挥官不在这里。”

“你们继续。”执政官转身就走。

洛兰和宿二面面相觑。

洛兰试探地问:“执政官的靴子上是血迹吧?”

宿二肯定地说:“是血迹。应该刚出去做过任务,急急忙忙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靴子。”

洛兰忽然想起,她刚来阿丽卡塔时,在视讯中见过执政官一次。

他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挥手间,将一只利齿鸟开膛破肚,让整个世界血肉横飞。

洛兰问宿二:“你见过执政官他老人家……”

“老人家?”宿二满面惊诧,“执政官四十多岁就出任了执政官,是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执政官,哪里老了?”

洛兰不好意思地说:“我听到百里苍这么叫执政官,看他们好像都有点怕执政官,就以为……你见过执政官阁下得病前、没有戴面具的样子吗?”

“见过。”

洛兰好奇地问:“什么样子?”

宿二憨厚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畏惧:“执政官还是将军时,在军队里是出了名地俊俏好看,也是出了名地冷酷血腥,你们觉得他现在看着冷冰冰、没有人气,我倒是觉得他戴上面具后才有人气了。”

洛兰不相信:“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具脸也叫有人气?他以前得长成什么样子?”

“人间极品,天使的脸,魔鬼的心,野兽的身!”

洛兰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子。

宿二尴尬地说:“不是我说的,是前公爵夫人,辰砂的妈妈说的。”

洛兰的八卦精神立即熊熊燃烧,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也是人间极品。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继续讲、不要停”。

“莫甘纳星战役后,夫人点评说,南昭将军没拿敌人当人看,也没拿自己当人看;对敌人狠,尸骨不留、寸草不生;对自己更狠,抽筋剥皮、敲骨榨髓。夫人感慨,不知道他做奴隶时到底遭遇过什么,年纪轻轻就……”

宿二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收声。

洛兰惊诧地问:“奴隶?执政官做过奴隶?怎么可能?”

宿二犹豫了一下,说:“执政官和你一样,不是出生在奥丁联邦,他是安教授去别的星球旅行时买回来的奴隶。才十六岁,还没有成年,可因为是异种,受尽了虐待,听说刚买回来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救活。”

洛兰听得入神,那个少年孤零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会不会像她当年一样既孤独无助,又紧张戒备?

“后来呢?”

宿二却不肯再讲了,不知道想到什么,黯然地叹了口气,拿起枪械,示意洛兰继续上课。

枪械课结束后,洛兰走出射击训练室,才现千旭竟然联系过她。

她接受训练和上课时,都会按照要求,关闭通信信号,没想到竟然错过了千旭的音讯。

洛兰连训练服都顾不上换,立即拨打回去。

半晌后,千旭接受了通话邀请。

洛兰急切地问:“你找过我?什么事?”

“没事,只是看到你联系了我很多次,以为你碰到了麻烦。”

洛兰十分羞愧:“我没事。那天,我喝幽蓝幽绿喝醉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复我?”

她屏息静气地等着答案。

千旭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缓缓传出:“安娜建议我接受一个封闭式心理治疗,个人终端关闭了。”

洛兰一下子松了口气,敲自己的额头,下次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悲伤欲绝半天,结果原因这么简单。

洛兰笑着说:“过一段时间,等我回到阿丽卡塔,有个惊喜送给你。”

“好。”

洛兰现千旭不像之前那么冷淡,看来安娜建议的心理治疗起了一些作用,她决定回去时,给安娜送一份大礼。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洛兰才依依不舍地结束通话。

冲完澡,换好衣服,洛兰离开时,经过训练场的大厅,现往日又吵又闹的大厅,竟然十分安静,大家都盯着屏幕在看星际新闻。

什么新闻这么有吸引力,竟然让他们连打架都放弃了?

洛兰也凑过去。

“……蝴蝶兵团从建团至今,已经八百多年,在星际的雇佣兵团中以行事果决、手段冷酷深受雇主信赖,近五百年,一直是星际中排名前十的雇佣兵团。但是,从今天起,蝴蝶兵团恐怕要绝迹于前十。”

画面从兵团威名赫赫的过往历史切换成了兵团驻地被破坏的狼藉不堪。

“根据可靠消息,有人秘密潜入蝴蝶兵团所在地,不但杀死了两名副团长,还拿走了中央智脑的信息存储器,一旦里面的信息被破译,很多不为人知的黑色交易都会暴露,现在肯定有很多人为这个消息坐卧不安……”

洛兰想到执政官靴子上的血迹,又想起之前在阿丽卡塔生的行刺事件,隐隐有了猜测。

人家来刺杀他,他就把人家老窝端了,还真是……干得漂亮!

洛兰离开训练场,往第一区的城堡走时,看到山坡上一只一米多高、五彩斑斓的大山猫叼着一个亮晶晶的圆球,正撒着欢往山顶跑。

它轻盈地跃进树丛中,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亮晶晶的球嗖一下被扔出来,远远地落在山坡下,山猫吼叫着,欢快地冲下山坡去捡球。

面具人可真会玩。洛兰呵呵一声,小心地绕过山猫的奔跑路径。

没有想到,山猫叼着圆球回来时,没有回山顶,竟然向她跑过来。

洛兰吓了一跳,撒腿就跑,指望着甩掉它。

可是,山猫看她跑,以为她在陪它玩,兴奋得紧追不放,还试图跳起,从背后扑倒她。

在洛兰眼里,山猫的举动变成了不依不饶、凶性大,洛兰只能跑得更快了。

紫宴远远地就看到洛兰沿着山坡七拐八绕,跑得飞快,山猫在后面狂追。

他开着飞车在洛兰头顶上慢慢盘旋一圈,现山猫没有恶意,好整以暇地看起戏来。

洛兰冲着他又叫又跳:“喂!喂……”

紫宴探出脑袋,笑眯眯地朝她挥手:“你慢慢玩。”

他开着飞车,竟然飞走了。

洛兰简直气绝,见死不救也可以这么正大光明吗?

不过,看到飞车离去的方向,洛兰突然有了主意。

她朝着山顶跑过去,执政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宠物把一个公爵夫人咬死吧。

飞车停在执政官的城堡前。

执政官背靠一株巨大的橡树,坐在草地上,安静地注视着山坡下。

紫宴跳下飞车,眺望着一前一后朝着山顶跑过来的洛兰和山猫,“猞猁嘴里的东西……不会就是那个搅得整个星际都睡不好觉的东西吧?”

执政官淡淡地说:“是。”

紫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您可真会玩!”

洛兰气喘吁吁地跑过一片灌木,看到紫宴和执政官。

浑蛋和面具人,选哪个?

洛兰硬着头皮冲到面具人身旁,山猫紧随其后,也跟过来。

紫宴探手去拿山猫嘴里的圆球。

山猫敏捷地闪避开,弓起身子,瞪着紫宴,出警告的“呜呜”声。

“乖,我给你个更好玩的东西。”紫宴拿出几张塔罗牌哄山猫。

山猫不理他,优雅地走到洛兰身旁,拿头蹭洛兰的腿。

洛兰吓得一动不敢动,可怜兮兮地看着执政官。

执政官说:“它在讨好你,你拍拍它的头,把手伸给它。”

洛兰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山猫的头,把手掌摊开。

山猫把圆球放在她掌心,满意地叫了一声,挨着洛兰的脚卧下。

紫宴满面诧异:“你给猞猁喂了什么迷药?”

洛兰心里仍在哆嗦害怕,可是能胜过紫宴这个浑蛋,她立即嘚瑟起来:“有些人的人品太差了,猫嫌狗不爱。”

紫宴嗤笑,勾勾手指:“把信息存储器给我。”

什么?这就是新闻里让很多人失眠的东西?洛兰举着手里的圆球,疑惑地看向执政官。

执政官点了下头,洛兰把亮晶晶的圆球抛给紫宴。

紫宴食指顶着圆球转圈玩:“拿这东西去钓鱼,合适吗?”

执政官淡淡地说:“鱼藏得深,鱼饵没点诱惑力怎么行?”

洛兰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该她听的事,正要开口告辞,安达从城堡里急匆匆跑来:“执政官,有重要的新闻。”

“什么?”

安达点击个人终端,虚空中投映出正在播放的星际新闻。

是一个新闻布会。

主持人兴奋地说:“龙血兵团雄霸星际佣兵团榜已经几千年,比很多星国的历史都长。不管是雄霸一方的星国,还是纵横太空的星际海盗,都不愿和龙血兵团正面对敌。众所周知,龙血兵团不但是星际中最有威名的兵团,还是星际中最神秘的兵团,迄今为止从没有人见过龙血兵团的团长。但是,今天,就是今天,神秘的兵团长将会现身……”

主持人开始介绍龙血兵团过往的辉煌战绩。

紫宴笑说:“倒的确是很神秘,联邦的信息库里也一直没有这位龙头的身份资料。”

主持人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中断,画面上出现一个新闻布台。

简单肃穆,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背景有点特别。正中间是NGC7293的动态星云图,在星云四周的虚空中,两条长龙盘旋,双头昂起、相对咆哮,好像它们吐出的云雾形成了NGC7293星云。

两个人出现在新闻布台上,一个是身形魁梧、神情阴沉的男人,一个是皮肤白皙、身材惹火的美艳女郎。

男人不疾不徐地说:“我是蝴蝶兵团的团长查尔,因为蝴蝶兵团遭受到严重的袭击,蝴蝶兵团宣布,自愿加入龙血兵团。”

美艳女郎微笑着说:“我是龙血兵团的刺玫,奉兵团长的命令向全星际布以下声明:从今日起,蝴蝶兵团将由龙血兵团接管。”

查尔团长说:“蝴蝶兵团遭受到不明组织的严重袭击,但兵团中央智脑的信息存储器很安全,没有被盗走,现在已经交给龙血兵团保管。”

刺玫肃容说:“我代表龙血兵团严正告诫袭击蝴蝶兵团的组织,不要散布不实谣言、惑乱人心,也希望公众不要相信他们居心险恶、栽赃嫁祸的假消息……”

洛兰下意识地去看执政官和紫宴,他们一个是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具脸,一个是永远笑嘻嘻的浑蛋脸,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紫宴抛玩着手里的圆球:“难道这个是假的?”

执政官淡淡地说:“如果是假的,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开新闻布会。”

紫宴笑赞:“龙血兵团好手段!现在真的也是假的了,不管流出什么消息,他们都可以说是居心险恶的栽赃嫁祸。”

查尔和刺玫恭敬地往两边让开,一个穿着金色的龙鳞铠甲、戴着龙头盔的男人突然出现。他站在两条巨龙的头颅中间,身后是瑰丽的星云,仿若一个威风凛凛、屹立在天际的战神。

兵团长盯着前方,好像正看着某个特定的人:“我是龙血兵团的团长,如果你想要它里面的消息,来找我!”

他抬起金属包裹的手,上面是一个亮晶晶的圆球。

紫宴唯恐天下不乱地煽风点火:“执政官,他在挑衅你呀。”

洛兰像是突然被雷击中,耳朵轰鸣、心如擂鼓。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忘记了置身何处,脑子里只疯狂地转着一个念头,究竟是不是他?

紫宴和执政官都留意到洛兰的异样。

紫宴说了声“停”,视频骤然停止,龙血兵团的兵团长定格在虚空中,似乎正凝视着视频前的他们。

洛兰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魂魄都被摄走了。

“公主。”紫宴拍了下她的肩膀。

洛兰被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要后退,却被脚边的山猫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山猫背上。

山猫转过头,张开嘴,不满地“啊呜”一声,洛兰却完全忘记了害怕,竟然手撑在山猫的头顶,站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微笑着说:“正看得入神,你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是吗?”紫宴难得地没有说讥讽的话。

洛兰表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对执政官屈膝行礼:“我该回去了,谢谢您的招待。”

洛兰匆匆赶回城堡,冲进自己屋子,锁紧了门。

她躲在洗浴间里,搜索龙血兵团的新闻。

星网上龙血兵团的脑残粉非常多,不过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了跪舔兵团长大人的个人视频剪辑。

洛兰点击播放,聚精会神地竖起两只耳朵倾听。

“我是龙血兵团的团长,如果你想要它里面的消息,来找我!”

自始至终,兵团长就说了这一句话。

洛兰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终于肯定了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

是穆医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和穆医生一模一样,那么这位史上最强兵团的神秘兵团长龙头就是洛兰公主的爱人穆医生。

洛兰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以为洛兰公主已经永远消失在茫茫星海,永远不可能再出现时,真的洛兰公主竟然出现了。

她就在那里,隐藏在穆医生的强大身影后,讥讽地看着她,似乎分分钟都有可能走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脸,对所有人说:“她是假的,是一个骗子!”

穆医生身穿铠甲的身影,像一座巍峨的山一样压迫在洛兰的心头。

其实,不应该惊讶。

如果穆医生不是这样的人物,又怎么有胆子和手段在两大星国的眼皮底下移花接木、偷梁换柱。

只不过她一厢情愿地把一切简单化了。

凝视着虚拟影像中这个给予她新生命的男人,洛兰惊慌恐惧。

穆医生、龙血兵团的团长、刺杀执政官……

洛兰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一次,她开始真正考虑放弃洛兰公主的身份。

苦苦努力了十年,可只要穆医生一句话,她就会被打回原形,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死刑犯。

满心绝望中,她突然想到千旭,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将要溺死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个岛屿。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认识真实的她。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千旭!

洛兰心慌意乱,急切地打开通讯录。

她只想听千旭真实地叫她一声“骆寻”,告诉她:“没有关系,你是骆寻,还有我在。”

洛兰手指轻点,正要拨打千旭的通讯号,嘀嘀的蜂鸣声突然响起。

来讯显示是辰砂。

洛兰惊了一下,立即恢复镇定。

她接通音讯:“喂?”

“你在哪里?”

“我的房间啊。”

“人在房间,却听不到我敲门?”

“哦,我、我……打了个盹。”

洛兰急急忙忙走出卫生间,打开房门。

辰砂盯着她。

洛兰心虚,夸张地笑:“怎么了?突然现我的美貌了?”

辰砂冷冷地说:“跟我去训练场。”

洛兰一头雾水:“干吗?”

“训练。”辰砂转身就走。

洛兰不得不快步跟上:“什么意思?我已经训练了一天。”

“还有空胡思乱想,证明训练没到极限。”

“什么胡思乱想?你胡说什么?”洛兰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反应过来,“是紫宴那个浑蛋告的状吧?”

辰砂脚步微微一顿:“不是他。”

洛兰听而不闻,着急地解释:“你别听紫宴胡说八道,我就是看着龙血兵团的兵团长走了下神而已。真的没有什么!”

“你看到他,害怕了。”

“我……”洛兰想否认,却现这就是事实,她的确害怕了。

蝴蝶兵团能这么快得到龙血兵团的支持,也许是蝴蝶兵团危机处理能力一流,但更有可能是他们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蝴蝶兵团执行的那两次任务就是出于龙血兵团的授意。

任何一个人现绑架自己、袭击自己的幕后黑手有可能是龙血兵团的龙头,肯定都会害怕。只不过,她害怕的不仅仅是龙头。

洛兰讷讷地说:“害怕那样的人也不算丢人。”

“害怕到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很丢人。”

洛兰郁闷地叹气,沉默地跟在辰砂身后,一路疾行。

天色已黑,训练场的大部分训练室都已经关闭,宽广的大厅里冷冷清清。

洛兰换好训练服,辰砂带着她走进漆黑的重力室。

智脑确认完他们的身份,灯光亮起。

辰砂把一罐营养剂递给洛兰,言简意赅地下达了一连串指令:“十秒,喝完。重力七级,和我对抗。不能坚持十分钟,体罚。快跑,二十公里。”

洛兰快疯了:“喂!需要这么狠吗?我又不是你的士兵!”

辰砂面无表情地说:“你也不是我老婆。九、八、七……”

洛兰再不敢耽误,一把夺过营养剂,大口往下灌。

还没有喝完,时间到。

“零!”

话音刚落,辰砂直接抬脚踹过来,洛兰被踹得像一只风筝一样飞起来。

不等洛兰落地,他又是一脚踹向洛兰,洛兰把手里未喝完的营养剂罐子砸向他,借着黏糊糊的营养剂弥漫开来的一瞬,躲开了辰砂的第二脚。

还没有来得及喘息,营养剂的罐子又被辰砂作为武器踢回来,呼啸着砸向她的脸。罐子已经被踢变形,变得扁平尖锐,像是一把奇形怪状的暗器。

洛兰双手撑地,连着翻了十几个跟斗,才看着“暗器”贴着她的鼻尖飞过,砸到重力室的墙上。刺耳的摩擦声中,“暗器”在金属墙壁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碎裂成两个更尖锐的“暗器”,掉到地上。

洛兰悚然变色,她想到辰砂踢回来的东西千万不要让身体接触到,却没有想到竟然能在金属墙上都留下划痕。

辰砂跺了下脚,两枚“暗器”从地上弹起。

他一脚扫过,两枚“暗器”再次呼啸着飞向洛兰。

洛兰简直要泪流满面,真是不作不死,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罐子砸他。

洛兰像只壁虎一样,贴着重力室的金属墙快速游走,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把金属墙当作自己的盾牌,去消磨“暗器”的力道。

……

当“暗器”变成四个时,洛兰竭尽全力,依旧躲避不开。

好不容易躲开左右两侧和后面的三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一枚“暗器”直刺心口。

她惊骇地想:辰砂痛下杀手,肯定已经知道她是个假货了!

就在她要闭眼受死的一瞬,辰砂竟然像鬼魅一般站在了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轻轻拉了她一下,“暗器”从她的胳膊和肋骨夹缝中飞过,刺进金属墙。

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又和死神擦肩而过,劫后余生的洛兰站都站不稳,完全瘫软在辰砂怀里。

洛兰大喘着气说:“我知道了,你是把我当仇人!”

辰砂松手,洛兰“扑通”一声,重重摔到地上。

“才坚持了七分钟。重力调高一级。跑步。”

洛兰趴在地上装死,好歹赖着休息一会儿。

辰砂冷冷地说:“加一公里……加两公里……”

洛兰立即咬着牙爬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跑道上,开始跑步。

辰砂呵斥:“快速!”

洛兰想哭,不是她不想快速,而是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可是训练了一天,又刚被他虐打了一顿。

洛兰的眼角余光好像看到山猫,正怀疑自己疲累到眼花,却听到山猫威风凛凛的咆哮声。

辰砂冷冷下令:“咬她!”

山猫闪电般冲过来,竟然张开嘴咬她的屁股,吓得洛兰拼尽全力往前冲。

一个跑,一个追,好几次屁股都差点被山猫锋利的牙齿穿透,洛兰这才知道傍晚在山坡上时山猫真的只是在逗她玩。

洛兰不知道那个晚上究竟是怎么结束的。

跑到十公里时,她就脑袋一团糨糊了,却硬撑着不敢晕倒。

因为辰砂警告她:“不跑完,晕倒,明天翻倍。”

为了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洛兰按照宿七教她的方法,调整呼吸,调整肌肉,让每一丝力气都不浪费,让所有神识都固守在一个点。

极限中,她好像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一呼一吸、一放一收,都有某种韵律。

她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

直到辰砂的声音模糊又清晰地传来:“完成!”

她觉得自己停止了,可身体依旧在往前跑,辰砂挡住了她。

她茫然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可以晕倒了?”

如果不是辰砂的听力异常,肯定什么都听不到,他说:“可以。”

洛兰的眼睛一闭,头猛地垂下,挺立的身体像枯萎的花般,一下子萎靡了。

辰砂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声说:“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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