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占领的地方,南征军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为什么赵云坚持要让伤兵来当最基层的官员?很简单,他们哪怕是没有品级的小吏,却是新生政权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些伤兵,包括几乎所有的南征军士兵家属们,今后都想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
这里没有压榨,谁敢欺负南征军士兵或者其家属,那就是找死。
不要说什么离乡背井之类的话,农民要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土地、粮食,而土地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土地哪来的粮食?
交州有耕种不完的土地,政府收取的赋税很少,还会给你借钱,没有多少利息。
如果是别人说,那老百姓只当你是撒谎。可这一切都是自家的儿子、丈夫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他们是家中的顶梁柱,去了交州以后,每月都把钱通过驿站送回家。
兵役是老百姓心中永远的痛,现在农民现,原来当兵还可以赚钱养家糊口。而且那些家里失去亲人的家庭,一样到交州分得土地,赋税减半。
偶买噶,地主不愿意放行?好吧,本地有实力的商贾会分分钟教你做人,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不是还有官府么?啥时候官府的人和商贾亲如一家?
不好意思,官府的人如今尽管自己不出面,家里的下人部曲早就跑到交州去了,那里有金山银山,就只等着搬回家。死道友不死贫道,谁敢得罪南征军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可以说,任何一个陌生人,除了在官府有备案,在农村更是严密监视的对象。
每一个出现的人,要出示官府的路引,否则会被亭里的人扭送到亭长那里。
惠乘看上去就有一股书卷气,与其说是一个太守不如说是一位博读诗书的先生。
他四处逛逛,自然不会遭受到别人的扭送。然而,还是有机警的人旁敲侧击,打听他的信息,这些信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县一级。
县尉就能行使自己的职权,核实惠乘这个人,哪怕都是在交州,而且惠乘贵为一郡太守,目前也就交趾还没置于南征军麾下,赶紧又越级上报。
他在合浦郡内呆了五天,随后又折而向北,到了阿林。有客船顺水而下,来来往往的客商很多,他尽管满脸书卷气,商贾们也没啥要交好的意思,大家到交州来就是要赚钱的。
不过,人家不理自己,惠乘却不会闲着。
船头和船尾,在中间有一道门隔开。船头那边,就是有钱人坐的地方,而船尾的部分,则是普通散客。
惠乘虽然不是个贪官,却也不缺钱,自然是选的船头的。
这间舱室非常狭小,哪怕在大白天,看上去也十分阴暗。
里面有四个铺位,每个上面刚好可以睡一个人,要是身体稍微胖一些,你就只能侧卧着。左右两边各两个铺位,中间的过道,也只能侧着身子。
惠乘进去的时候,另外三个铺位都住满了,他的铺位是里面的左手边。右手边那个人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反正他进去就没看到那人又任何动作。
“同船过渡乃五百年所修,”惠乘进去的时候,前面两个铺位的人正在说话,他抱拳打招呼:“看来我们一起坐船几天,缘分不浅啊。”
两人用被子靠在枕头上,慌忙也欠起身来抱拳:“幸会幸会。”
昨晚在阿林休息得不错,惠乘干脆去找船上的人要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舱里显得更加阴暗了。但没办法,他实在有些受不了里面的狭窄,这一辈子都没有坐过这样的船。
等到困得受不了的时候,倒在铺位上估计就能睡着。
船上还有一个人一个舱位的,不过要价太高,需要十金,关键是早就有人订完了。
“先生来自哪里?”左边的人面目看不清楚,不过感觉到孔武有力。
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五大三粗性格莽撞的,想不到还很健谈,形成强烈的反差。
“某从龙编来,”惠乘没想到还是别人先开口:“你们都是外地到交州的吧,大老远的过来,能赚钱吗?”
“龙编?!”右手的人身体有些单薄,此刻上半身穿着对襟衣服没扣布扣子,露出壮硕的腱子肉,属于那种看着显瘦脱了有肉的类型。
他拍了一下脑门儿:“你看我这记性,那不是交趾的吗?你们交趾那边有些啥生意可做?”
其实也是惠乘这话问得多余,不赚钱跑过来干嘛?生意人四海为家,尽管官府对农民户籍控制严格,交交钱就可以通融的。
但是每一个人出门去,肯定不会盲目。真定赵家的成功,让商贾们喜出望外。他们是赵家最坚实的拥趸,交州这里的商机,扩散得相当快。
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也不是性格多内向的人,很快就交谈起来。
甚至连惠乘对铺的人也偶尔说几句,他姓张,家里排行老大,来自外黄。刚到交州,有些水土不服,也没啥病,就是人不精神。
进门左手边的是祝三郎,家在谷阳。右手边的古六郎,则是河内人。
所谓同行是冤家,关键看是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四人来自天南海北,所做行业不一样,可以互通有无,说着说着就开始推心置腹。
“我说惠先生,”惠乘一看就是士子学识有成,祝三郎开口道:“读书人某见得多了,却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对咱这些大老粗不见外的。”
惠家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在中原人眼里看不上,惠乘也从来没有拿自己的士子身份当回事儿,如今被排挤到交趾任职更显得洒脱。
“就是,先生才是真正的大才,就和赵大帅一样,能文能武!”古六郎的汉话比较标准,毕竟河内与雒阳紧挨着:“先生,再等一段时间,大帅把交趾收复了,到时候我们上门来。”
“是啊是啊!”祝三郎接口:“你们那边的官吏简直是孙子,好好的让大帅收编不就得了吗?你看看这边农民的生活,比沛国都好。”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饶是惠乘口才不错,也不好怎么接话。
他们三人的采购意图大致差不多,目前交州最赚钱的东西就是蔗糖、罐头。张大郎还要从这边采购一批粗盐回去试试水。
至于运输,一点都不用担心。完全走海路,横海将军的船队每天都穿梭在大海之上。然后再转水路陆路,三人都是初次过来,对一切还是相当熟稔。
当然,一般的小商贾根本就没这个实力,三人虽然家底殷实,也要和同乡的商贾们抱团,大家在四处看看,有没别的东西拿回去卖。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张大郎背对着三人,看不清面目,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说话中气略显不足,有点嘶哑。
大部分时间都是古六郎和祝三郎在说,偶尔张大郎插一句,惠乘说到生意是外行,只能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你们就没见到真定的人吗?”他突然插了一句。
“真定?!”祝三郎呵呵笑道:“要说茂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惠先生你这就不懂了吧。”
“就是就是,”古六郎打趣道:“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大爷,拔根毛就比我们胳膊粗,根本就不需要出门,在镇南岛上等着,有的是本地客商上门。”
“本地也有客商?”惠乘十分吃惊,觉得交州的人就是等着别人上门买东西。
“自然!”祝三郎叹口气:“我们到的晚了,早就有荆州、真定的人在这边开作坊。不过说实话,真正的交州人没几个。”
“谁说没有?”张大郎路子比较广,别看他是第一次来:“宋家不就是本地人吗?”
被他抢白了,两人陷入暂时的沉默。
不到片刻祝三郎又开口:“那种罐头,先前的罐子不好,听说朱卢那边重新开窑,过些日子带些回去看看销路。”
“你们就不怕不经用吗?”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惠乘有些纳闷。
“这怕甚!”连张大郎都不满意:“赵大帅这块金子招牌,要有人拿些次品,就会有人收拾他们的。”
惠乘苦笑,想不到外地人都比他这个交州人了解赵云。
船舱里面闷热,大家干脆都来到过道上,小厮们眼精,送来三个小板凳。
他们的肤色和口音,一看就是本地人,勤快着呢,客商们时不时还给几个赏钱比他们的收入都不会差。
只有张大郎难受坐着,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矮胖子。
祝三郎和古六郎敞开衣襟靠在船舷上。
江风吹来,说不出的惬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