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的大门晚上是关着的,此刻却被急促地敲响。
声音不大,恰好能惊动昏昏欲睡的哨兵。
“谁?”其中的一个守卫激灵地摇摇脑袋,睡意散去几分,把另外一个哨兵弄醒。
“小人张狗娃,奉张七哥的命令,来呈报情况。”南阳本身就离襄阳不远,蒯忠的南阳口音学得惟妙惟肖。
“等着!”那哨兵咕哝着,他和另外一人合力把抵门的木头搬开,吱呀打开大门,露出一条缝。
“你是谁呀?”他揉了揉眼睛,眼前这张卑微的笑脸很是陌生。
“我你都不认识?”蒯忠故作愕然,招招手:“这几位你总该认识吧!”
“别特么消遣你董二爷!”哨兵骂骂咧咧地把门缝推开一些,从里面打着呵欠走出来。
“你······”他刚出门没两步,眼睛微瞪还没全张开嘴,就被陈到捂住嘴拧断脖子。
“董老二,你究竟认不认识?”另一个哨兵没有出来,不停打呵欠,任谁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弄醒都不舒服。
可惜,他没等到回答,陈到的长刀如风而至,一个短暂的“额”字之后,脑袋落地。
赵云在心里暗自赞赏,平时见他不出声,特别是赵龙走了以后,日渐沉默,还考虑着是不是把自己的情报工作交给他来负责。
家族有情报系统,遍布全国的商业网点,那里就是情报的来源。
到了这个年代,赵云深知,家族最重要的是如何壮大和存续,当与某个人的展相悖,家族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就是自己也毫不例外。
他心里有些迷糊,像陈到这么一个冲锋陷阵的好苗子,关在樊笼里是不是限制了展。
这些事情暂时还没定弦,有机会聊聊,只有自己甘心情愿才是最好的。
还没等赵云多想,坞堡大门缓缓推开,门轴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一个守卫从门房里光着脚丫子冲出来,嘴里低吼:“二半夜还让不让人清静······”
看到一群不速之客在气死风灯下露出狰狞的面孔,他只愣了一瞬间,随后高喊:“敌袭!”
“谁?哪儿?”门房里还有一个人在睡觉,穿着犊鼻裤也冲了出来。
众人只是慌乱了一刹那,一拥而上,都不知道好几把刀剑扎在两人身上。
“敌袭,敌袭!”
“在哪儿?”
“快,抄家伙!”
今晚张家众匪倒霉透顶,刚睡下就被江水两边的蛮人撤离惊醒,此刻又在梦中听见敌袭,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嚷啥?”蒯忠可是个大嗓门儿:“我刚才做梦吼了一声,一个个闹成这样,少爷醒了你们谁负责?赶紧的,滚回去睡觉!”
提到张允,水匪们噤若寒蝉,不再言语。很快,坞堡内亮起的灯光全部熄灭。
睡梦中的张家少爷,真还被惊醒了。不过,随后听见蒯忠的吼声,心里为这名自己的粉丝点了一百二十个赞。
他想着天明查查究竟是谁,应该加官晋级,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赵家众人早就井然有序地退出了坞堡,准备在大门口阻击。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连赵云都不由自主长出了一口气。
有些憋屈,其实作为男人学武,最喜欢的还是大开大合亡命冲杀。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短,眼看天边都露出了一丝白边。
“十六,你先带人从左边进去!”到了此刻,赵云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来今后在每次打战之前,斥候是重中之重。
十六和十三是老搭档,他在排查敌情上赵家军目前无人能比,而十三武艺高强,遇到任何情况,总在第一时间挥刀。
此刻十三去了江夏蛮的地盘,带回详实的情报,好让赵云理理思路,如何来面对这一小撮汉人,在日后自己构建的队伍中能不能派上用场。
没办法,十六就只有单独顶上去,为了保险起见,赵云还派了陈家五至跟随。
水匪的坞堡,门口开在西边,主建筑正对门口,是一个二层建筑。
主建筑的底层,左边歪歪扭扭写着武器库,证明这里就是堆放武器和弓箭的地方。
其他两边,则是普通匪众的住处。
每个房间的门都大开着,在些许晨光里,依稀都能看见屋中人的睡姿。
“赵大,你带人从右边进去!”见十六等人消失在视线里,赵云有条不紊地布新命令。
这一队精卒并没有因为整夜未眠显得颓废,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兴奋不已。
却说赵十六走在最前面,陈到亦步亦趋,起先袭杀渐冷的热血又沸腾起来。
坞堡的左边,挨着大门的是一间木屋,门扉禁闭,里面似乎有人。
赵十六略微沉吟,做了个手势,一行十五个人立时顿住脚步,陈到差一点撞上去。
气死风灯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一丈开外都能看到人的轮廓。
“唔···汪汪汪!”左边的木屋里突然传来狗叫声。
此刻,赵大带人刚刚刚刚走进院子,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二,带两个人守在这里。”赵云当机立断:“其余人跟我走!”
“三公子,家主让仆保护好你!”赵二大急:“我带人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少废话!”赵云轻叱:“来不及了,你武艺比不上我,这是命令!”
说话间,他已经冲进院子,摘下身后的弓,拿出一支箭准备,其他部曲们有样学样,如临大敌。
刚才十六和赵大本来有些六神无主,见自家三公子进来,马上就有了主心骨。
“咬什么咬?”木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晨曦中显得分外清晰:“老伙计,你和我一样都老了,睡吧睡吧!”
老苍头是从小照料张允长大的,大家都尊称一声福伯,真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随着自家小少爷慢慢成长,福伯的背越来越驼,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的行踪。
这次,张允要带人来毒龙岛,他不顾年老体衰,拼命跟了过来。
没有要服侍的人,福伯在张家的地位每况愈下,只有每次见到少爷,他那日渐浑浊的眼睛才突兀地一亮。
老人本身就睡眠较少,今晚这一阵折腾,让跟随他十多年的狗都懒得叫。
他却再无一丝睡意,摸索着起了床,刚打开木扉,苍老的狗马上就窜了出去。
可惜,这条狗永远也没法到院子里,一支箭正中眉心,它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艰难地看了看主人,颓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