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外,江玄瑾沉默地站着,听着里头的声音,似嘲非嘲地笑了笑。
一切准备就绪,怀玉也伪装妥当,众人终于出了门,长长的送葬队伍径直往西城门而去。
“放心吧,等会到了城门口我就开始哭。”怀玉站在棺材边对就梧道,“一般来说城门口的人是不拦出殡的,但他万一要是拦了,你们就该塞钱的塞钱,该说好话的说好话,总能混出去。”
就梧点头,众人都不是特别紧张,毕竟这法子很少有人能想到,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然而,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被人拦下了。
“官爷行行好。”清弦上前,拿着一包银子就往人手里塞,“我家老爷赶着入土呢,你们这一个个地查,要耽误多少时辰啊。”
掂量两下那银子的分量,守门的护卫眼眸一亮,侧身就想放人。
“站住。”旁边走过来一个将领,看他一眼,转头对清弦道,“上面有令,出入城门都得盘查。”
守卫一愣,连忙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把银子扔回清弦手里。
清弦错愕,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严?还以为紫阳君要跟皇帝杠上,紫阳之地的皇令不会太遵行呢。真让他们盘查,定是要认出几个画像上的人的。
怀玉正在假哭,见状就颤颤巍巍走了上来,嘶哑着嗓子用老头儿的声音道:“你们还是不是人呐?我儿子死得这么惨,你们还要盘查?”
她脸上贴着托腮胡子,脸色蜡黄,弯腰驼背的,真像极了一个老人家。
将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正想说点什么,头顶上就有人嗤笑了一声。
这声音熟悉得很,以至于一听见,李怀玉就浑身一僵。
清弦抬眼,就见高高的城楼之上,江玄瑾负手而立,像是在看远处的风景。可他这气势压人,摆明是现了他们,只是没直说。
走不了了。
怀玉眯眼,有些莫名其妙。不帮她就算了,她自己想办法。可他反而来拦着是什么意思?
“今儿这日子似乎不太好。”她扭头道,“回去再守守灵吧。”
与其被在这儿当场揭穿,不如快些离开。
出殡队伍调了个头,开始往回走。然而没走两步,背后就有人跟上来,轻轻按住了棺材。
“不是说赶时辰?”江玄瑾脸上满是讥诮,“本君送你们一程?”
就梧等人下意识地就护在了怀玉身前,怀玉黑了脸:“不必了。”
“怎么?不下葬了?”目光落在那棺材上,江玄瑾道,“不是该入土为安吗?”
你才该入土为安!
知道他是故意找茬,李怀玉也懒得伪装了,站直了身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君上不想办法应付陛下,倒是有空来为难我?”
后头城门口站着的将领神色疑惑地看了过来。
江玄瑾看他一眼,眼神微暗,也没空多解释,只道:“你们若是不出去,那可就得往本君那里走一趟了。”
还往他那儿走?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棺材里的陆景行都听不下去了,使劲顶了顶棺材板。
察觉到不对,江玄瑾伸手就将盖子给摁了个严实。
“走不走?”他有些不耐烦。
这是紫阳,他的地盘,他说走,她拒绝有用吗?李怀玉哼笑,拂了衣袖很是潇洒地道:“开个路。”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还想干什么。
见队伍又重新动起来,江玄瑾才朝背后的乘虚道:“城门口那个。”
“明白!”乘虚点头,与队伍逆行,回去城门前就朝那将领拱手,“大人,郡守有请。”
紫阳在他的名下,虽然从未来过,但紫阳诸事,每年都是由各地郡守上报给他,再行处置的。故而他一来,这边城的郡守立马投诚,并明说了城中有帝王耳目。
李怀玉闹这一场倒是好,耳目直接就露了形,叫他抓了个正着。
看了看她的侧脸,江玄瑾抿唇。这人多半以为是他让人拦出殡队伍的,瞧着还有些恼意。
他没多解释,误会了也挺好,他要是说城门口是可以随意进出的,那她肯定就同陆景行他们一起走了。
紫阳君落脚的地方是郡守府,偌大的院子就给他一个人住。李怀玉进去就扯了脸上的络腮胡子,再让就梧他们把陆景行捞出来透透气。
“君上想做什么?”李怀玉开门见山地问。
江玄瑾道:“各位在边城多歇一段时间也无妨。”
“歇?”怀玉看他一眼,“京都传来的消息您没收到?”
皇帝真跟他杠起来,这边城是可以歇的地方吗?
伸手倒了一盏茶,江玄瑾曼声道:“不必担心。”
谁担心他啊?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好不好?怀玉还想再说,可看看他背后,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御风呢?”
往日御风总和乘虚站在一起,他们这一路从城门口过来,怎么也没看见御风的影子?
“他去办事了。”乘虚答,“夫人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
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怀玉摸着下巴沉思。
皇帝的圣旨下得很快,亲笔写好盖章,交给了新上任的虎贲中郎将,派他率了两百护卫,前去紫阳边城。安排是很妥当的,武夫宣旨,带不多不少的护卫,既气派又能震慑人。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这一队人在行至临江山附近的时候,遭遇埋伏,两百多人,只逃了三四个人回京,颤颤巍巍地禀告惨况。
“又被伏击?”李怀麟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两百多精卫,都没能抵抗住?”
“山贼人数众多,实在无法逃脱。”受伤的护卫奄奄一息地道,“还请陛下派兵,去给兄弟们收尸……”
李怀麟脸色很难看,这些人要是在紫阳境内死的,他还能有个说法,可怎么又是在临江山下死的?
动手的肯定是紫阳君,他知道,除了他没人会冒险拦截圣旨。但他来这一手,什么证据也没留下,他就算去朝堂上说紫阳君反了,也不会有人信。还真是个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