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哪怕是替人背黑锅、担骂名,也没落过泪啊。如今倒是好,红鼻子红眼睛的,哭成小女孩儿了。
陆景行眼神暗了暗,想了一会儿之后,招手唤来招财,让他找人去打听。
未时过了,乘虚和御风还没找着人。江深看了一眼床上这人的脸色,小声问:“要不报官吧?”
“你想让全家人都知道她不见了,等找回来又关去佛堂?”
“那怎么办?京都这么大,总不能靠家里几个暗卫家奴去找吧?”
江玄瑾不吭声了,脸色沉得难看。江深瞧着,揶揄他一句:“要不你贴个告示,告诉她你不生气了,兴许她瞧见就回来了呢?”
荒唐,才多久没回来就要贴告示?还贴这种告示……岂不是显得他当真有多在意她似的?
想是这么想,手上却还是捏了几张宣纸,递给了乘虚。
“这是什么?”江深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理他,江玄瑾低声吩咐乘虚:“寻些丹青师,将这个多画几份,张贴出去。”
“是。”
“这个能有什么用?”江深直摇头,“谁看得懂?”
乘虚也没同他解释,带着画就去办事,戌时一刻,三百张粗糙的小人儿就贴满了大街小巷。
然而,这些画还没贴上半个时辰,就被宫里传出来的皇榜迅速覆盖。
“抓刺客?”百姓们纷纷围观,朝着皇榜指指点点。
游走在街上的御风瞧见了,挤进人群一看,心里一惊。
“皇帝于宫外遇刺,现重金捉拿刺客……有线索者前往衙门禀告,必有重赏……”这件事不是压下去了吗?怎么还会公开悬赏?
来不及找夫人了,御风扭头就跑回江府,想把这件事禀告君上。然而,江玄瑾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伤口崩裂,起了高热,已经是人事不省。
“怎么会这样?”江深有些纳闷,要是没记错,弟妹是跟陛下求过情的,以陛下和三弟的交情,以及三弟护驾的功劳,陛下回去怎么也不会让这件事闹大才对。
不过皇榜上只说了抓刺客,也没说皇帝是在江府附近遇刺的,应该问题不大?抱着一颗侥幸的心,江深只让人传话了江崇,然后就继续照顾江玄瑾。
子时一刻,江玄瑾终于退了烧,江深松了口气,正打算回房去休息呢,就见乘虚和御风十分慌张地冲进了主屋。
“二公子,你快出去看看!”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江深起身随他们走。结果刚一打开墨居的大门,就有无数的火把迎上来,将他照得眼前一花。
“卑职奉命追查刺客。”虎贲中郎将易泱站在最前头,朝他拱手,“还请二公子配合。”
“刺客?”江深不解,“这是紫阳君的居所。”
“有人指证陛下昨日是在江府附近遇刺。”易泱道,“廷尉大人下令,彻查江府,并将君上同其他涉事之人请往廷尉府问话。”
什么?江深惊了一跳,乘虚和御风也变了脸色,纷纷上前作戒备状。
“君上护驾有功,眼下重伤未愈,你却要带他去廷尉府?”江深横眉,有些恼了,“这是什么道理?”
易泱为难地低头:“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柳云烈?江深伸手:“押解令呢?”
江府是官邸,要搜要拿人都至少是要廷尉手令的。然而易泱拿不出来,只道:“事突然,朝中几位老臣都已经在廷尉府等着了,还请二公子莫要阻挠。”
说罢,朝后头一挥手,无数举着火把的衙差就直直地往里冲。
乘虚御风拦不住,江深被逼得节节后退,冷脸怒道:“你这是以下犯上!”
易泱恍若未闻,眼睛只盯着那主楼的大门,横着刀鞘将乘虚劈来的长剑挡开,大步上前就要去踹。
然而,脚还没伸到,那镂空雕花的大门自己就打开了。
江玄瑾脸色苍白,穿着青色中衣,搭了钴色的披风,修长的手指拉着门弦,冷冷地抬眼望向他。
易泱一惊,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两步,拱手低头:“君上!”
“三弟!”江深急忙来扶他,“你的伤……”
没受他的搀扶,江玄瑾自己跨步出来,在易泱面前站直,沉声问他:“意欲何为?”
“君上,这是柳大人的吩咐。”易泱有点慌,“卑职只是领命行事,眼下齐丞相、林大人他们都在廷尉衙门等您!”
“本君是问你:带人闯江府,意欲何为?”江玄瑾垂眸,语气陡然生了寒。
身子一僵,易泱眼珠子左右动了动,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不占理,犹豫片刻,很是难堪地撩了身前护甲,朝他跪了下去。
“是卑职冒犯了,还请君上恕罪!”
抬眼看了看这满院的火把,江玄瑾微微阖目,看了旁边的乘虚一眼。
乘虚会意,飞快地出了墨居去查看江府其他地方的情况,末了回来禀告:“老太爷被惊动了,已经起身,大公子和小少爷已经随他们去廷尉衙门了。”
眼神一沉,江玄瑾捏紧了拳头,抬步就往外走。
“三弟!”江深很是焦急,“你这样子哪里还能折腾?烧才刚退!”
“我若不去,这些人怕是要把父亲一并请去衙门了。”江玄瑾冷笑,“三更半夜这么大阵仗,我倒是要去看看柳云烈想干什么!”
他脚步所及之处,举着火把的衙差纷纷退让,从主屋门口一路退到墨居大门,没人敢上去押他,也没人敢吱声。
易泱擦着冷汗跟在后头,心里微微有些懊恼。眼下的紫阳君分明虚弱得很,又势单力薄,应该很好拿捏才是。他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一迎上他的眼神就觉得腿软呢?
江府外头夜黑如漆,从灯火通明的府里看出去,像怪兽张开的大嘴。江玄瑾轻咳两声,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乘虚一眼:“别找她了。”
然后抬脚跨了出去。易泱戒备地看着乘虚,以为江玄瑾说的是什么暗号,或者是密语。但乘虚听了之后,只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