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春庭看到白五那一身因为刺激而直竖起来的刺很是害怕, 白五看到车里还有一个人时, 又何尝不害怕呢。
他比窦春庭都恐惧多了,往后一翻, 蜷起了身体……
兰菏很谨慎,掉马之后就给胡七十九捎过信, 告诉她多了知情人, 见白五还这样, 他说道:“胡七十九没跟你说吗?表弟知道的,没事。”
白五沉默一会儿, 喃喃道:“我刚适应你们两个, 我以为我可以的。”他压抑着痛苦, “还是太多了……”
兰菏:“……”
“什么太多了?”窦春庭看那刺猬张口说起了人话, 但内容他不是很懂, 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小心翼翼地问, “他怎么了?”
想当初, 他在兰菏家还夸过这只刺猬有灵性, 原来根本就是仙家, 胡黄他听多了, 白门真不了解。
“害怕你。”兰菏简单地道。
窦春庭一时受宠若惊,我这么牛逼的吗?不对啊, 灵判放在姑父那里,难道是呆久了也沾染了气息?
这时候,另一个小旋风也出现在了视野中, 朝着窦春庭的车直扑而来,撞在车上,从窗户迅速爬进来一只半截尾巴的狐狸。
胡七十九翻身潇洒落地,露出尖牙一笑,“尊家。”
她用的是狐狸身,却露出了人一般的情态,窦春庭心中感慨一声,好帅的狐狸。
兰菏点点头,又安慰白五:“我看你已经进步很多,都敢自己出门了,继续努力。”
白五欲言又止,最后眼中隐隐泛起泪光,却不说话。
胡七十九:“……”
兰菏就懂了,看向胡七十九:“是不是你欺负白五?”
胡七十九大声道:“不是!”
兰菏:“你再说一遍,是不是你?”
窦春庭讷讷道:“人家都说不是了……”他对这狐狸第一印象很好,总觉得十分飒爽,是个爽朗的狐狸。
胡七十九斜着眼睛去看白五,就见他往后瑟缩了一下,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一切。
兰菏也完全笃定了,胡七十九逼着白五出来的吧。
胡七十九大怒:“你姓白,是白莲花的白吗?!”
她一下扑了上去,白五蜷起来,她就用吻部去探没有刺的部分,爪子不经意划过真皮座椅,就划出了几道口子,白五还没吭声,窦春庭已经惨叫一声:“啊!!”
胡七十九形状十分泼辣凶残,而且手脚并用,哪还有刚才的仙家风范。看得窦春庭又心疼,又黑线。
“行了别打了,我就是说白五哪来的胆子跑到京城边上来接我。”兰菏把他们俩撕开了。
白五抱头爬起来,化作了人形,爬到副驾驶坐下,紧靠着车窗。
胡七十九也爬上后座,毛屁股用力往兰菏和宋浮檀之间挤,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把他们俩记得分开了,然后化为人形,坐在两人中间。
兰菏:“……”
宋浮檀:“……”
窦春庭只觉得稍一分神:“哎,我怎么看不见他们俩了!”
他们俩这状态,窦春庭没有邪骨头没有阴阳眼也没擦柳叶水,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胡七十九伸手一抹窦春庭的眼睛,这才能暂时看到他们,“哇哦。”他看着旁边白五的人形,说道,“你好你好,你还挺帅啊。”
白五眼睛也不敢和他对视,“你、你也很有灵性……”
窦春庭:“……”
兰菏忍不住提醒了:“你认真开车吧。”
“好好!”窦春庭赶紧集中精神。
……
剧组明天才在拍摄地集合,所以窦春庭一路把车开到了兰菏他家,宋绮云也来了,他现在不太想回家面对妻子和岳父,还不如和儿子住一天,看看他和兰菏怎么相处的。
窦春庭倒想也留下,被宋浮檀赶走了。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兰菏还做了一道湘省口味的菜。
宋绮云看他们配合默契,吃得很不是滋味,偷偷眼神复杂地看着兰菏。
兰菏虽然低着头扒饭,却能清楚听到胡七十九站在宋绮云旁边说话的声音:“小宋他爸这什么眼神啊,盯着你看?”
兰菏慢慢抬头。
宋绮云早已迅速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兰菏:…………宋导,何必呢。
吃完了碗往洗碗机里一放,兰菏总算有点时间上网了,刷刷朋友圈和微博。
他现,最近的热门话题赫然是近来京城连绵不断的大雨,似乎积水问题很严重,网上既有担忧也有调侃。
有个网名叫@托塔天王 的网友,疯狂微博表示,近来的大雨应该是因为有龙出没,很可能就是之前他拍到的龙,但他去报警没人理他,希望大家能来评评理,他拍到的是不是龙……
他之前就因为在京城拍到龙的视频有过一波关注,现在继续一闹,搞得对大雨关注的网民都乐了,并表示:【行吧,原来大雨是因为龙在闹事,那希望国家能派高人解决一下,我都快霉了。】
【能不能让这龙去干旱地区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我信你个鬼,每次像素都像小灵通拍出来的,哗众取宠。】
【……】
兰菏对这人还有点印象,尤其是王粒粒也说他接到过这个真名叫李靖的网友报案……名字挺有意思的,这人还真是致力于寻找龙的踪迹啊。
“哎,对了,这么大的雨,那镇物桥的施工会不会耽误了啊。”兰菏忽然想起这出来。
宋浮檀看了一下和尚们的朋友圈,现思明还真了:“挖好的池子都给淹完了……”
“施工可能也停下来了,我问问。”宋浮檀走到阳台去打电话了。
宋绮云稳重地扶着沙问道:“你们还真就住上下楼?”
他有点不信,这俩还真就在一起吃个饭,然后宋浮檀就回自己房间了?楼上那房子真不是掩人耳目的?
兰菏:“是啊。”
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回头看了一下。
宋绮云语重心长地道:“长辈跟你说话呢,怎么坐立不安的。”
兰菏:“呃……”他就是好像听到隐隐的哭泣声。
“啧啧。”胡七十九从后面悄然抹了一下宋绮云的眼睛,然后蹿开。
宋绮云只觉得眼前好像一灰,色调都暗了些一般,然后听到了幽幽的哭声,似是从外面传来。
再接着,兰菏身后的窗户外,就出现了一抹飘荡的白裙,只垂下来一半!
宋绮云心猛然一跳,脑子反映了一下,现这白裙下摆还有着密密麻麻血色掌印,小小的,层层叠叠……
宋绮云只觉得脑子里被丢了个炸弹,整个爆开,他直接从沙上摔了下来,一脸惊恐地指着外面,哆嗦地道:“鬼……鬼……?”
随着他说话,那带着血手印的身体还往前了!继续向下垂,露出腰、胸,仿佛下一刻就会露出一张脸,最可怕好像就是想象那张脸是什么样的时刻。
那两只手也从袖子里露了出来,似乎要拍打在玻璃窗上!
宋绮云脸色惨白地抱住兰菏的手,“要进来了——”
兰菏回头后也吓了一跳,那么多小小的血色手印摁在白色的衣服上,让人心脏狂跳,但他在宋导面前不能露出来啊,镇定地道:“没事,我保护您!”
宋绮云看过来一眼,满是感激。
只见那血手印的白衣人已经穿过玻璃进来了,也露出了真面目。
一张死人脸,舌头微微吐出来一根指节那么长,眼角还带着泪花。
兰菏:“老白??”
老白脸色难看地飘过来,离得近了才能看清,所谓的白裙是他宽大的白色制服,血手印也没有血腥味,反而有些泥巴颗粒,比较像是黄红色的泥巴,至于为什么是小孩手印……
兰菏:“………………你刚从泰山下来吗?”
老白:“刚刚才脱身!!幸好庙里的神将救了我,我要被那些泰山娃娃弄‘死’了!弄我一身泥巴!”
宋绮云:“……”
虽然这也是无常,也很恐怖……但是……
宋绮云缓缓松开了抱着兰菏胳膊的手,扶住了额头。
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再也没有脸挑剔兰菏了。
宋绮云既不想再看鬼,暂时也不好意思再和兰菏说话,决定去睡觉了。他一走胡七十九就从财神楼里冒出个头,嘻嘻笑了笑。
……
“父亲,这几天你我都不在京城,可有不少事生啊。”老白擦了擦身上的手印,说道。
“什么事?又闹什么鬼了吗?”兰菏也不觉得奇怪了,自镇物出事以来,京城一直妖邪不断,灵异怪谈都多了不少,其中还包括他制造出来的。
老白:“我刚从楼下上来时,遇到你那邻居了,他在跟人说,好像有龙现身在京城。”
“那我也看到了啊,”兰菏笑了几声,把新闻给老白看,连有的媒体都戏称,是不是龙王爷在脾气,“他是在打游戏或者看小说吧。”
老白:“嘿嘿,不知道。你那邻居在跟雇主说呢,去供奉龙王不一定供得到,但昆仑有龙则所向披靡。”
“昆仑?”兰菏一愣,昆仑影业,应韶在和余杭嘉说么,“那可能是说龙脉吧,或者拜龙王庙。”
他也没当回事,总不能真的有龙吧。
这时候宋浮檀打完电话过来了,神色间有点古怪:“工地已经停工,有工人晕倒,醒来后自称龙王,桥下原本是他千年潜息之处,没想到被打扰,还要在这里修桥。龙从不居于桥下,必要将这桥拆了,否则水淹京城。”
兰菏呆了,一时都没法思考了。
对他来说,龙是传说中的生物,就算胡七十九说世上真的有龙,但连他们也未见过,不知是否还存在……反正就是,太遥远了!
胡七十九也从财神楼爬出来了,尖声道:“什么?!京城真有龙?老和尚确定吗?”
那是何等的大存在,连四大门中都无法确认是否还有,恐怕胡大姑娘也说不清楚。
“思空那边比较吵,总之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了,一些不知道是在修镇物桥的法师和外人也听闻了,以为工程原本就是为了寻龙……”宋浮檀道,“所以,已经乱了。”
毕竟,这可是龙。
想什么的都有,有余杭嘉那样胆大到想借龙来给他公司增势的,也有些认为应该效仿刘伯温镇压此龙的,也许还有认为应该供着这位大存在的吧……
“我的天,那现在怎么办?能跟龙讲道理吗?”兰菏慢慢回神,“这桥不修不行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传说成真啊,和龙谈判?他疯狂想,这龙的武力值到底是什么样,王三奶奶打得过吗?不对,奶奶可能不会下山……
“此事我觉得还有些蹊跷的地方,我们去现场看看再说吧。”宋浮檀看起来却没有那么激动,甚至有一丝疑惑。
“好。”兰菏立刻收拾一下,离魂与他同行,老白和胡七十九都跟上,就白五在家。
.
工地。
多日未来,这里竟是有军队守在外围,不叫人随意进出。
好在他们都是魂体,进了这一道关卡,里面还有几个和尚、道士在守着,这是专门查验他们这种类型的,照宋浮檀说的,现在很多同行都盯着这儿。
既然是无常带头要找不动法师,自然可以放行——宋浮檀也学着兰菏把脸给蒙上了,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兰菏进了板房,就见不动法师正坐着念经,思空则和一个穿着西服的男子在说些什么,“……真的不是这样,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旁边还坐了几个法师,兰菏见过不少,来自京城各个宗教组织,都是知道镇物之事的核心人物。
不动法师最先察觉到他们来了,一睁眼,“阿弥陀佛,无常来了。”
思空和西服男子都停下了,尤其是西服男子,诡异地看了看周围,“什么无常?”
不动法师没理他,“无常随我去看看吧。”
他把兰菏一行带去另一间板房,雨还在浠沥沥的下,溅湿了他的僧袍。
路上,兰菏难掩激动,忍不住问道:“法师,你见到龙了吗?”
这一路上,他想的都是什么东海龙王、哪咤闹海之类的传说,包括什么北新桥、北海、黑龙潭的河,传说京城四条龙,难道是他们其中之一?是男龙还是女龙?
龙可是华夏民族的象征啊,现在怎么办,龙的传人要打龙?
“呵呵呵……”不动法师笑了笑,不答只是道,“此桥建设虽由我牵头,但实则合数家之力,有堪舆家选地,有丛辰家择日,鲁班门参与设计……为何,会惊扰到龙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兰菏琢磨也是啊,他之前都没想到这茬。
各种传说的确都说京城地下有龙,但是不动法师建设镇物桥,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慎之又慎,怎么那么巧,那么不小心,就打扰到了从未现身的大存在?
兰菏去看宋浮檀,恐怕之前他也是想到这一点。
“这里面,就是中邪的工人。”不动法师把那门上的一个小窗打开了,这窗子小到大约只能递进去一只碗。
兰菏往里看了一下,除了一盏昏黄的灯,一张桌子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哪儿呢?”
他刚说完,一个头就倒挂着冒了出来,隔着窗子和兰菏对了一眼,呼吸可闻。
兰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这眼神太诡异了,倒悬着的人眼,视线落在人身上,却让人觉得粘腻,冰凉……
这就是那个中邪的工人吗?原来之前,他一直在视线的盲点,挂在门上面?
倏然一下,那人又把头又缩了回去。
兰菏稍微探头再看,就见他从墙上“游”了下来,明明是人的身体,却好像能吸附在墙上,软体动物一般下墙,在地上蜿蜒爬行了一段,四肢诡异地扭曲着,继续沿壁而上……
兰菏看不下去了,退开深呼吸两口。
“一开始和他对话,我也很震动,对方要求我不但要停止施工,还要大祭七七四十九天,其他工人看到了,都立刻跪下‘拜见龙王’。现在也不停有人试图进来,他们都是想来看龙的。”不动法师道,“但是,抛开一切传说、言语的影响,无常,你们看这工人的模样像什么?”
兰菏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和那工人对视时阴冷的感觉,还有他的动作,偶尔一抬头时的样子,“我觉得……像……”
胡七十九憋不住了,她一直不敢插话,但她凭借自己的优势,在不动法师说到一半时就明白过来了,拉了拉兰菏的衣服,“尊家,就说生活中的,你认识的!”
兰菏下意识道:“就像蛇啊。”
兰菏又没见过真龙,他也不知道真龙时什么样,但刚才那样子,要他单独来看,他肯定觉得
像蛇。
不动法师点头:“不错。这位大存在应该只是位修为精深的柳仙,而非龙,我也是才弄明白。只是这几天,此处人多,消息走漏出去,连有关部门都派人来询问,此龙可与龙脉有关?宗教界更是不知多少流言蜚语,老和尚我也很是无奈啊!”
他偷偷在这里修镇物桥,本来修得好好的,现在消息走漏后,说他来寻龙的有,说他是当代国师奉命镇龙的也有,和国家大事有关、龙脉危险、老和尚想当龙骑士……各种脑洞层出不穷。
镇物之事需要保密,这两天又连不动法师也被唬住了。
那些法师不知内情,单纯得了消息可能会想想,问题是不动法师近年都和他的法号一样,不怎么动了,居然偷偷跑这来了,还讳莫如深,这就让他们多想了。
现在呢,据说,消息已经在某个范围内传开了,连各国驻京人员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短短几天内,现状的变化让不动法师哭笑不得。
不动法师都在想,恐怕不得不坦白这里是修建中的中央镇物了,他就怕,这样也没人信。而且目前很棘手的是,这个柳仙修为还真的不凡,龙是假,潜修可能是真。
兰菏的心情跌宕起伏,一下觉得龙是传说,又现好像真的出现龙,现在知道是蛇,他哑然半晌,只觉得庆幸中还有几分失落:“问题是这柳仙,最初干嘛自称龙王,把水都搅浑了!这不是诈骗吗?”
“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蛇在民间就是小龙嘛。”老白说道,“别说,我一开始都险些信了,一个是传说影响,一个就是和尚看起来都被难住的样子。”
以不动法师的能耐,寻常妖物是奈何不了他。
不动法师苦笑道:“我心力都用在持咒上了。而且这位柳仙,也着实不简单,伪装的龙王威势,起初将我也骗过,心中大惊。后来细想,还和一位香头交流了一下,知道这是四大门的惯性了,也就更笃定这位是柳仙。”
老和尚可是一眼能看穿兰菏身份的,眼力很不简单。
不过说到惯性,兰菏不太懂了:“什么叫四大门的惯性?”
胡七十九一个四大门中的胡门就在场,不动法师看她一眼,不太好说,“这个……”
胡七十九倒是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什么,就是吹牛嘛。我们说是仙家,到底是妖类修道,所以很多仙家出去闯荡时,不管是闹事还是做坛仙帮人治病,喜欢借知名大神们的名头,不拘是哪一派的。反正最次也是个七仙女起步,我当年催香火那会儿,都告诉人我是王母娘娘或者如来佛祖。”
兰菏:“……”
众人:“…………”
不动法师:“我………………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