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穿制服而已, 还能被拦路抢劫的, 这让兰菏一个生无常情何以堪。东岳舍身的人太多了,其中滞留的舍身鬼也多, 因经历自然抱团,俨然是个大团伙了。
但是, 据兰菏所知, 华夏最古老最大的鬼魂团伙在他们脚底下……
舍身鬼看兰菏两个一点惧色也没有, 怕是傻大胆,回头道:“兄弟们?”
其他鬼也不是个个都响应, 但的确有十几号鬼都站了起来, 余下的鬼也不便说什么。
舍身鬼道:“他俩身上的钱, 都和大家平分了。两刀你们都不肯给, 那就全都交出来吧。”
也不知道他生前到底干什么的, 威胁起来还挺熟练。
兰菏拿出一张纸,手一挥, 纸片就像蝴蝶一样飞去了, 每个鬼都知道这是捎信, 但是他还什么都没写。
舍身鬼嘲弄地道:“干嘛, 寄去湘省找人啊?来得及吗?”
兰菏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金元宝, 既然要去东岳阴司,这些当然少不了。
金晃晃的元宝闪瞎鬼眼, 连原本坐在远处的鬼都站起来了,“哗……没想到外地鬼这么富贵?”
但兰菏拿着钱又不给他们,舍身鬼眼睛里都是元宝了, 他平时也就抢点纸钱,多久没见着金元宝了啊,“上,上!”
舍身鬼们一拥而上,也就是这时,对面不远处亮起了红光。
先是一点,然后是很多点。
兰菏看到了,心想不愧有距离优势,来得可真快啊,比在京城都快,毕竟在京城还可能有活儿在身,在阴司,那就是把鬼押回来了。
宋浮檀一挑眉:“这么多?”
兰菏似笑非笑道:“这可是泰山地界——”
这正是刚才舍身鬼和兰菏说过的话。
舍身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觉得不对,得意洋洋地道:“哟,才知道怕啊,这就叫多,满岱安有我多少兄弟你们外地鬼根本不清楚……”
他还没说完,就被大片身着东岳阴司制服的阴差直愣愣犁过去了,直接扑街,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满目红灯。
身在岱安,哪能不知道这是阴兵过道,但是怎么往我头上过啊,他还没想到,头又被踩了一下,更加扁了。
老白最先冲到兰菏面前,从他手上拿过元宝,笑嘻嘻地道:“我说怎么给我捎信,遇到流氓了啊。”
兰菏:“我看他们想以多欺少,就教他们一下。”
虽然兰菏第一次来,但这里是泰山地界,下面就是东岳阴司,他喊一声就有这么多同事来踩舍身鬼好么。
兰菏说着,把自己的帽子也戴上了,一看这些鬼差里,有些自己执勤时见过,有些没见过,估计是其他片区的,都老白带来的,于是他抱了抱拳:“各位同僚,多谢了。”
诸鬼差纷纷言:“不客气。”
“自家人,团结就是力量……”
“这就是小来吧,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有钱啊!”
那个舍身鬼都被犁傻了,听到他们说话:“…………”
难怪他会把那句话对自己说回来……
这里可是泰山地界,这里可是泰山地界,他在泰山地界威胁了东岳阴司的无常啊?!!
他委屈地在泥土中哭了出来:“你……您早说您是阴差不就好了!我能欺负您么!”
他要知道是阴差,他敢跟人比数量?那他真是傻到家了,人家一张纸几百个阴差过来殴打他……
“活该,你们就是欠收拾,还欺负他?”老白冷冷道,“被群殴算你们占便宜了,知道我们小来老爷什么实力!”
兰菏也道:“就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天天以多欺少,搞黑导游的。
这些舍身鬼住在岱安,消息也是很灵通的,舍身鬼把头从土里扯出来,抬眼一看,这就看到了兰菏头上的帽子了,和那四个字,来都来了。
舍身鬼:“………………你是来都来了?!”
靠,难怪那么多阴差都帮对方,不止是阴差也抱团——当初兰菏在阴曹地府一闹,给了那边的阴差一个没脸,还让他们把黄泉路改名,这在阴司广为流传啊。出于那点历史原因,大家觉得在总公司闹,好爽哦。
所以就算兰菏没钱,他们也是愿意来给兰菏摇旗呐喊的。
而舍身鬼也知道为什么无常说自己占便宜了,要换了来老爷亲自出手,那……
舍身鬼往前爬了两步,“呜呜,怪我有眼不识泰山阴司,老爷……”他想去抱腿了。
兰菏皱眉。
宋浮檀把剑插在他眼前,舍身鬼被剑气逼得往后一滚,惊恐地看着宋浮檀:“你也是无常?”
宋浮檀:“不是,只是也很烦你。”
舍身鬼:“……”
舍身鬼把头又扎回了土里,“我真知错了!”
也算尝到了被群殴的滋味,过去只有他们抱团欺负其他鬼的。
……
那些没一起出手的鬼都无事,参与群殴——未遂——那些被踩完还要往本地城隍庙接受劳动改造。
接下来,兰菏、宋浮檀就和老白以及新认识的同事一起下阴司参观,共游名胜古迹奈何桥。
刚才来的许多同事帮忙,但他们有的还有事,并非全都能一道同游,分别前,兰菏也都赠送了金元宝。
兰菏站在桥头,看桥下滚滚河流,鬼魂熙熙攘攘:“这里就是奈何桥啊。”
老白笼着袖子:“就你现在看到的,鬼魂数量还远远少于从前,且不说阴司鼎盛时期,单单一百年前,地府和阴司都是何等繁华!这桥,足足有三层!”
神道人替,现在连桥的规模都变小了。而地府和阴司关系也比以前融洽了,毕竟大家都糊了。
“世事变幻无常啊,但我死了以后应该还是会来阴司,希望到时候是你来接我。”兰菏说道。
“放心,我肯定去接你,还有小宋,我跟地府的打起来,也会把你抢过来的。”老白说得嗨极了,手舞足蹈地道,“到时候送你俩一起投胎,来世做同胞兄弟!”
兰菏:“……”
宋浮檀:“……”
兰菏:“……你太恶毒了!”
正说着,只见鬼群潮水般分开,一架马车行驶而来,这马车样貌朴素,貌不惊人,但不知为何,鬼魂见到全都畏惧地躲开。
“是范无救大人。”老白说道,赶紧也拉着兰菏他们避让开,原来来的是黑无常范无救。
马车不急不慢行过,到了他们面前,却是停了下来,但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老白紧张地看了看,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车上才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归属地府的魂魄?”
原来是看到宋浮檀了。
老白赶紧道:“禀告大人,因此魂与我阴司的生无常锁了,因此跟过来,待会儿就会离开。”
范无救沉默一会儿,撩开帘子仔细看了看,“你们锁了?”
兰菏和他对了一眼,只觉得遍体生寒,不愧是黑无常啊,他答道:“是锁了。”
范无救:“……”
范无救看起来有点无语的样子,大概还是因为宋浮檀虽然没出家,但一看就是归对家的,佛门一脉,却和兰菏锁在一起。
范无救盯着兰菏:“那你……怎会有,谢必安的锁链?”
这点老白都不知道,震惊地看着兰菏,他只知道兰菏说王三奶奶送了他条锁链,却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偶像白无常谢必安的。
兰菏继续道:“是妙感山王三奶奶送的,说这是谢必安大人的旧物,原本送给她拴驴子的。”
范无救居然嘿嘿笑了两声,“……好吧,别让谢必安看着了,你们早些回阳。”
他一松帘子,马车就继续往前了。
兰菏琢磨,别让谢必安看着了,意思是谢必安知道王三奶奶把他送的锁链转赠出去会不开心?
还没想完,老白见范无救走了,已大叫一声:“这是谢必安大人的旧物?!!”
他激动地抱住了兰菏的锁链:“给我舔舔!!快点!!”
其他几个无常也都艳羡地道:“居然是谢必安大人的锁链,能不能让我们摸一下,沾沾煞气。”
兰菏:“……”
兰菏嫌弃地从老白舌头下把锁链抢回来,怎么还真舔啊,“你是不是想恶心得我丢了锁链,好自己去捡啊。”
老白嫉妒地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兰菏本来还想再进去游览,但是范无救提醒他们该走了,他只能遗憾地离开了,就在他走之前,还陆续有得到消息的无常跑过来,想“蹭一下煞气”。
兰菏大有自己本是来参观阴司,却反被参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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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安地区的拍摄开始后,分成了两组,兰菏跟着宋绮云,另一组则是副导演带着。
“看这个。”女主角余濛濛拿出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几块两个巴掌那么大的石头,“我让助理帮我去买的泰山石,你们看看正不正宗。我家房子缺角,来之前我妈特意吩咐我,买块泰山石回去。”
做石敢当的石头,当然以泰山石最佳,而泰山石不止能用来镇宅,还可以补角。在风水学说中,房间形状四四方方最佳,有的房间缺角,形成了角煞。
缺角即虚,虚即不实,那就需要石(实)来补。房间缺角的地方,把泰山石有字的一面朝向缺口摆放,既能化解角煞。
但岱安现在已经严禁开采、交易泰山石了,没有新渠道,流通的泰山石紧缺,自然也会出现假货。
可是,泰山石要怎么鉴定呢……
反正萧与骞作为一个迷弟,拿起一块端详之后,就说道:“我看这就是正宗泰山石!”
“是吧?我特意让人收的。”余濛濛把那几块分给了萧与骞、兰菏他们,自己只留了两块,原来其他是给他们准备的,“来,一人一块。”
“谢谢。”兰菏随手收下了一块。
……
再说另一个拍摄组那边,因拍摄需要,在本地招聘了几位工人帮忙。拍摄之时,遇上几个本地的伐木工正在砍树,组里的工人与其相熟,人家见着就打了个招呼,“跟剧组拍戏去啊?”
“王进,这是什么树啊?”副导演当时问了一句。
“不知道……”王进原本嘿嘿笑着,下意识回了一句后,脸色就变了一点,突然瞪了副导演一眼,
副导演莫名其妙,也不和他计较。
结果开始拍摄的时候,怪事就出现了,摄像机记录下了那个叫王进的工人,突然一下冲到了机器前,夺过道具刀,就要砍自己的腰。
幸好这是道具,他用力剁下去,也只是青了一大块,但把其他人吓得不轻,上前拉住他,只见这个王进直翻白眼,嘴里还嘟哝着:“为什么砍我,为什么砍我……”
再一看他的腰和四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极为干燥硬皲裂,还掉着皮屑。
大家看得头皮麻:“是精神病犯了吗?”
“赶紧送医院去吧!”
和王进一起的两个本地工人说道:“完了,这是被讨命了!”他们扶着王进,因为拍摄的原因,现场有朱砂,把那朱砂涂在王进手脚上,他这才慢慢停止了翻白眼,沉沉睡去。
副导演奇怪地道:“怎么涂朱砂就好了?”
工人看着副导演,“老板啊,就是你那句话,害惨他了!”
副导演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头皮麻,“你什么意思?”
工人道:“早上那边在砍老树,按规矩,砍树的时候,都是不能喊别人名字,也不要答人家的喊。老树成精啊,有些阴性的树可能还附了鬼,它会记恨人,这时候记住谁的名字就是谁了!”
这时候大家再去看王进的皮肤,除了颜色,可不就是像老树的树皮。
朱砂辟邪,所以他们才能把王进喊醒?
副导演恶寒了一下,“那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这可不知道,你看手脚还是这样,指不定还要来索命,老树倒了还可以再活七天的!”工人道,“老板,这是你害的,你可不能放着不管啊。”
现场响起了窃窃私语,大家都忍不住讨论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剧组,就忌讳这种事。而且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的拍摄都顺顺利利,怎么一分组就出事了。
那张灵判啊,在宋导那一组!
这就显得窦春庭那张画更加灵验了,副导演也想到了这点,沉着脸道:“好了,我们不会不管的,在场各位都不要乱说,否则这种事,你们知道的,越谈越多,我会去找导演。”
大家点了点头。
副导演赶紧找上宋绮云,宋绮云第一反应也是让他锁住风声,不然全都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就不妙了,“那个工人你带过来吧。另外你去找那些伐木的人,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副导演应了,赶紧开车把王进带去另一组,又让另外两个本地工人去找那些伐木工。
宋绮云只和窦春庭说了一声,窦春庭抱着自己的灵判两眼放光,“就交给我了!”这就是他的收藏挥作用的时候啊,“有我们这张灵判,老树肯定没法来找他。”
宋绮云警告他:“不可以大张旗鼓。”
窦春庭:“知道,姑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进被送到这边的酒店,窦春庭就把灵判盖在他身上,果然原本昏迷中还时不时抽搐的王进安分一些了,时不时也能醒一会儿,但身上没力气,皮肤干裂也没恢复。
窦春庭守在旁边,中间喂他吃了些东西。
一直到晚上,宋绮云结束了拍摄过来看望,“怎么样?”
“前头吃了点东西,应该坚持几天就好了。”窦春庭道。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好像有拍门的声音,十分狂野,两人面面相觑,问了一句:“谁啊?”
没声音。
拍门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且有哔哩啵啦的声音响起来。
窦春庭越听,就越觉得有点像树皮的声音,他好歹也是见过鬼,还和鬼谈恋爱的人,加上仗着有灵判,大声道:“树哥,是你吗?如果是你,替王进说声对不住了,但是这和他无关,他真就是路过,我们也找人去抢救你了,你能不能给条活路。”
外头继续哔哩啵啦,看来树哥没听进去。但是它也不敢进来,折腾一会儿,声音就没了。
“姑父,你见过树精吗?”窦春庭小声问。
宋绮云摇头。
窦春庭拿出一罐液体,“这是柳叶泡的水,据说涂在眼皮上可以看到阴物,我们去看一眼吧?”
宋绮云:“……”
宋绮云:“你这是有灵判,就放肆浪啊。”
窦春庭腼腆一笑,“是呢。”
这个鬼怪嘛,就是因为未知才可怕,窦春庭知道灵判管用后,甚至当场下单了新手机。
宋绮云正在拍鬼怪题材,要说他还真有点好奇,再有就是……儿子平时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那我们就在门口看看。”
两人抹了眼皮打开门,只见长长的走廊上,哪有什么树精的身影,树哥走得比他们想的快多了。
他们也不敢跑太远,悻悻叹了口气。
宋绮云甚至质疑:“真的能看到吗?”会不会没用,所以才什么也没有。
窦春庭也不确定:“呃,网上这么说的……”
真说着,就见走廊尽头,兰菏和宋浮檀并肩走了过来,兰菏手里抱了一块石头,诡异的是,在他们身后,还飘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头戴高帽,舌头吐出来。
窦春庭想看的是树精,不是这玩意儿,当时腿就一软,差点坐下来。
宋绮云也眼神复杂,儿子对那鬼都熟视无睹,看来早就习惯了,此时兰菏和宋浮檀也看到他们了,兰菏远远就打了声招呼:“宋导。”
“嗯。”宋绮云深呼吸,尽量平静,不想吓到兰菏。
那白衣阴差也瞥了他们一眼,并不在意,然后戳了戳兰菏的肩膀:“跟你说呢,又是灵判又是泰山石,你想吓死我啊?
宋绮云、窦春庭:“???”
他们充满疑惑,但看兰菏目视前方,根本好像什么也没生,又觉得难道是……误会?
老白喋喋不休:“行了行了,成天就是演演演,你俩心眼怎么都那么坏,算我求你们了——下次能不能整点阴间的东西!”
宋绮云、窦春庭:“…………”
兰菏无语,又不能回话,但此时已经走到宋绮云他们房外了,以他的表演经验,总觉得窦春庭和宋绮云的表情不太自然,不由得和宋浮檀对视了一眼。
老白也飘到了宋绮云面前,纳闷地道:“咦,你丫是不是能看见我了啊?”奇了怪了,以前还不能的啊,他都来剧组多少回了,所以刚才一点防心也没有。
宋绮云和窦春庭可没有兰菏那骗鬼的经验,冰冷的气息拂面,当时就哆嗦了起来,也不由自主把视线落在了老白身上,瞬间暴露能看到老白的事实。
兰菏:……靠。
宋浮檀用剑排了排老白,离那么近,他爸和表弟快吓死了。
兰菏有些头疼,但因为这是宋浮檀的爸爸和表弟,所以倒也没太困扰,但他们估计很困扰。
宋绮云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这就是所谓的娱乐圈最后一个无神论者?还和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养蛊?
窦春庭想到的更多,既然兰菏明明能见鬼……他脑筋迅速转动,也震惊了,不会吧。
宋绮云:“你……你还说你不信邪?!”
窦春庭:“表哥你对他是真心的?!”
……
一阵沉默后。
宋绮云:“什么真心的???!!”
窦春庭:“……”
宋浮檀:“……”
兰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