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范子浩换下了一件淡青色衬衣,黑色西裤,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双手交握一起,好安静地半含笑意,温柔地看着院子中的刘小璐,穿着淡青色的毛衣,还有白衬子, 蹲在奶奶刚才拉起来的透明帐蓬下,靠在井边的位置,正吃力地给自己洗衣服,偶尔提起自己的白衬衣,很细心地看着还有没有脏的地方,没有了,便再伸进盘里,在那白花花的泡沫里搓……
范子浩突然一笑,看着她的侧脸,缓声地说:“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地为我洗衣服,你才刚吃过午饭……”
“不行!你的衣服上都沾了黄泥,还有白衬衣上也有,过一会儿不洗,就怕有污迹。”刘小璐终于把衣服洗干净了,然后便撑了一下腰站起来,准备站到井边摇水……
范子浩立即站起来,迎着雨走进了帐逢下,说:“我给你摇,你现在有身孕,别做粗活。”
刘小璐手里满是泡沫,抬起头,看着范子浩已经半含笑地来到那摇井边,握起木棍,用力地压着水,那井边的喷头,便潺潺地喷出了如同清泉般的水,直接落下了满是泡沫的盆子里,她连忙笑着蹲下来,边过滤着洗干净的衣服,边抬起头看着范子浩,奇怪地问:“你从刚才回来,就一直好奇怪地笑着,为什么啊?”
范子浩不作声,只是不停地压着井水,看着刘小璐蹲在地上,双手伸出盆里,井水时常冲洗着她的一双小手,如此纤长漂亮。
刘小璐洗干净衣服,再扭干,便将它们放到一边,等雨停了,就拿出去晒起来。
范子浩站在一旁,看着刘小璐将盆放到井边,边吃力地用力撑着自己的后腰站起来,他沉默地来到她的身后,双手轻轻握着她的腰间,十根手指好柔软地收紧,再小心地按捏着,才感性地说:“累吗?让你辛苦了。”
刘小璐的脸一红,站在一边,双眸紧张地眨了一下,便立即往前站了一下,才回过头看着范子浩笑说:“没事!这多小的事啊。”
范子浩抬起头,看着刘小璐那羞红了的脸,他的魅眸缓缓地一眨,突然笑了,才刚伸出手,握着刘小璐刚才渗水冰冷的小手,想拉她进去,却听到村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有个阿姨紧张地叫:“宝儿!”
刘小璐一下子扯脱了范子浩的手,转过头脸红红地问:“阿姨,什么事?”
“快!今晚可能会有大风雨,所以我们都要出去给葡萄架拉蓬,刚才我经过你那边的葡萄架,都要被风给吹歪了”阿姨紧张地说。
“啊!”刘小璐紧张地叫起来:“我马上出去!”
范子浩看着刘小璐紧张地跑进屋里,已经穿起了雨衣,手里提着大袋子,袋子里有钳子与钢线!!
“你要去那里?”范子浩有点紧张地看着刘小璐问。
刘小璐提着包包,对着范子浩紧张地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实在无聊,便拉了邻居李大爷的一小块葡萄地的活儿来干。一天有一百块工钱!李大爷今天出县城的女儿家里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那么快,我要去把自己架上的蓬拉起来,还要把大爷的也拉起来。”
“我陪你去吧!”范子浩二话不说,就转身准备去提伞。
“不用了!”刘小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雨衣,才看着他说:“你干不了这活儿,而且葡萄叶子也利,有时候一个不小时割到了怎么办?”
范子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卷起衣袖,然后拿起了雨伞,轻拍着她的肩膀说:“走吧。”
刘小璐看着他固执的背影,便只得快速地跟着他往前走!
风势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刚才奶奶吃过午饭,听说那个邻居的孩子烧,她跑去摘中草药去了,有些人的人生就是闲不了,因为她们想好好地,珍惜时光,珍惜心情地活着。
范子浩与刘小璐走在狂风暴雨中,俩人的身体再次被打湿了,刘小璐经过梯田时,还差点摔了一跤,范子浩担心地握紧她的小手,扶着她的身体一路地在各葡萄林中穿行,终于到了李大爷家里的葡萄架前!
范子浩看着抬起头,看着瀑雨狂风前的葡萄架,的确摇摇欲坠,甚至已经用透明胶袋缠起来的窜窜紫葡萄,有几袋已经摔在泥地里,刘小璐哎呀地叫了一声,心疼地说:“过几天,水果商就要来收葡萄了,他们日盼夜盼了,就盼这么一天了。快!”
刘小璐最先跑到其中一处葡萄架前,迎着大雨弯下腰,解开了地上的蓬帐架子的钢丝,边用钳子钳断,边抬起头看着范子浩说:“快!!就像我这样,解开钢丝!”
范子浩听完,便立即点头,扔了雨伞,跑到葡萄架的另一头,将长而透明的帐莲架子,一团一团地解开来了,最近俩人在三十米的地方,遥遥相看着。
刘小璐站在葡萄架的这一头,对着范子浩大声地呼叫:“我数一二三,你和我一起,把蓬帐架子给拉起来!!”
“好!”范子浩立即点头!
“一!!”刘小璐吃力地撑起帐蓬支架,大声地叫:“二!!三!!”
轰的一声,近三十米的透明帐蓬,突然在狂风爆雨中挺立起来,然后伸展在葡萄架上,所有的葡萄树,顿时停止了摇晃,安静地呆在那突然安静的世界内,爆风雨,继续狂洒在帐蓬外!
范子浩与刘小璐站在对面,看着彼此,突然一笑!
“继续!”刘小璐擦了擦自己额前的汗,又再气喘喘地走到别一个葡萄架前,再拆钢丝,范子浩也迅续地拆钢丝,最后在那飘摇风雨中,一团团白色的帐蓬,程半圆层层地架了起来。最后俩人在最后一个帐蓬下,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喘地相视而笑。
刘小璐没有闲着,拿起葡萄架上的箩箩,将掉在地下的袋袋葡萄给捡了起来,放进箩箩里。
范子浩站在帐蓬下,看着刘小璐小小的身子,跑到每个架下,弯着身子,捡着葡萄,那脸上全挂满雨珠,他的双眸灼热地看着她,心里涌起了一团团情绪,突然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如不要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刘小璐的手刚才握着其中一袋葡萄,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范子浩站在透明的架子下,混身湿沥了,那双眸炽热得如俩团细微的火束,她突然一笑,再继续捡起了最后一袋葡萄,才柔声地说:“我刚来的时候,呕吐得很历害,身子不好,就是吃着甜甜润润的葡萄,才慢慢地把害喜的情况给调理好了。”
范子浩看着她。
刘小璐低下头,看着一整箩葡萄,在雨中,闪着好动人的颜色,才缓缓地说:“那个时候好孤单,好难过,只有奶奶陪着我,可是有一天,奶奶突然身子不好,胃出血,医生说,差点救不活,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下着雨, 我一个人好害怕地哭着,陪奶奶去医院,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奶奶死了,我怎么办?那个晚上,我想了好多好多,才明白,人的一生,在某些时候,总要自己过,不管任何人,都负责不了你的人生,如果你想要幸福,先从负责自己开始……”
范子浩深深地看着她。
刘小璐擦掉了自己脸上的雨水,突然一笑,转过头看着范子浩开心地说:“可是那天晚上,奶奶被抢救过来,休息了一个星期,身子就渐好了,我才明白,想要生命海阔天空,博取命运一点运气,就先学会自己坚强与有所担当。”
范子浩明白了刘小璐的话。
“我没事啦!”刘小璐突然嘴巴一抿,好开心地笑了起来,说:“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我也曾经埋怨过,抱怨过,不过都过去了。我一个人挺好的。你能过来看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范子浩沉默地看着她。
刘小璐作势要拖动手里的那箩葡萄,范子浩连忙走过去,帮她拖动着那箩葡萄,才缓声地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担当起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命,我没有觉得一个人的人生有什么不好,直至遇到你,我突然想俩个人了。”
他毫不掩饰。
刘小璐抬起头,看着他说话时,那深邃的双眸,流露好坚定的光芒。
范子浩边拖着那箩葡萄,边继续说:“爱情不是你寂寞了,我寂寞了,我们在一起。而是在一个刹那的时光,觉你的眼前,有个好吸引你的人,你想珍惜她,希望她珍惜你。彼此牵着手,走过一些日子,甚至走过永远。爱情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种付出。相互的付出,只有付出,才是最踏实的感情。”
刘小璐愣了地看着他。
范子浩将那箩葡萄,拖到葡萄架边上,才站起身,看着刘小璐依然一个人蹲在某个葡萄架下,正呆地看着自己,他缓缓地一笑,才说:“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其实丝毫没有疲累,就心里想着一个人,就来了。这种付出,倒不渴求回报,我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刘小璐的双眸一红,看着范子浩说完话,就一咬牙,运劲将那箩葡萄扛在肩膀上,然后走进了茫茫的大雨中,毫不犹豫地往前走,途经泥泞的小路,他突然扛着葡萄转过身,看着刘小璐问:“你能一个人走吗?”
刘小璐连忙站起来,看着他说:“我能……”
“加油……我会陪着你……”范子浩着在雨中,看着她鼓励地一笑,才转过身大步地离开,刘小璐也感动地一笑,连忙跟了上去,沿着他踏过的泥泞小路的脚印,如同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柔声地问:“你累吗?要不我们俩个一起扛?”
“这是男人做的事。”范子浩笑了笑,便再扛着葡萄往前走。
“可是你混身都湿了。”刘小璐紧张地说。
“这点风雨不算什么。跟紧我!”范子浩话说完,再大步地往前走。
刘小璐便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阵风雨过后,范子浩倒因为淋了俩次雨,而有点小感冒,可是李大爷从县里回来,得知是小璐的朋友和她一起,给自己家的葡萄拉起来了蓬帐,便立即杀了鸡和鸭,和几个老邻居,将陈年的酿好的葡萄酒,拿出来要好好招待范子浩。
刘小璐连忙在黄昏时分,跑了出来,和大爷说自己的朋友感冒了,不能喝酒,可是大爷们立即豪爽地说,男人感个冒算什么?话说完,便立即走进屋里,拉出了身穿着黑衬衣,灰西裤的范子浩到自家里喝酒去了,奶奶也要挡架,都不准奶奶说话,范子浩没有办法,回过头微笑地看了刘小璐一眼,便还是跟了过去。
刘小璐立即扔了手套,也要跟过去,村里有些人听说小璐的朋友来了,好像是她的哥儿,便也好奇地跑过去一边看人,一边蹭酒喝。
范子浩坐在李大爷与俩名长辈的面前,有点为难地捧着那度数有点高的葡萄酒说:“我只喝一杯!”
“我们这里的男人,要喝就要喝九杯!喝了我们这里的葡萄酒,就是我们这里的人!以后想吃葡萄,随便来!”李大爷立即为范子浩倒了大碗葡萄酒!
刘小璐瞪大眼珠子,看着面前那大碗深红葡萄酒,她立即大叫:“这么大碗?”
“来!!干了!”李大爷大笑着说!
“这……”范子浩刚才有点为难,突然看见有点面熟的大叔,跑进屋里,他一愣。/
“哎哟!!就是这个哥儿啊!”陈大叔提起手袖,走进来,坐在八仙台上,才大笑着说:“今天我去车站买葡萄,就是这个哥儿给我开的张,我问他来找谁,他说他来找他女朋友!还是我们村里的!没想到真是我们家的宝儿!”
刘小璐立即瞪大眼珠子,脸一红,夸张地看着范子浩说:“你……”
“我……”范子浩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天啊!”李大爷立即拍着范子浩的肩膀说:“这碗酒,你还不喝?你要知道,我们村里有个规矩,谁要领走我们村里的闺女,都要大干一坛葡萄酒!如果你真喜欢宝儿!这酒你得喝!”
“干了!”村里的老爷叔伯们都拍着桌子大笑。
范子浩先是一怔,看着刘小璐那脸都红了,便只得微笑地说:“如果真的能把她领走,我一坛也喝!”
“好!”李大爷就是喜欢豪爽的人!
“你不要这样!”刘小璐拉着他。
范子浩二话不说,眸光一坚定,便捧起那碗度数好深的葡萄酒,大口大口地给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好!再来!”李大爷立即招呼村里的晚辈倒酒!
范子浩就在大家热烈的眸光中,一碗一碗地喝着葡萄酒,尽管脸庞通红,双眸流露醉意,却依然苦撑着,一碗一碗地喝着坛里的葡萄酒。
刘小璐刚开始还阻止,到后来,却双眸通红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双手捧那碗葡萄酒,皱着眉,忍受着越来越浓的酒意,再一口一口地饮干,甚至滴水不剩,她的心猛地一酸,再感动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