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
陈平平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周山里有多久了,因为到后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过的都是浑浑噩噩的。
人在一个孤独寂静的环境当中呆久了,是很容易出现各种错觉和幻觉的,陈平平因为劳累和饥饿昏睡了几天,最后被一场瓢泼大雨给浇醒了。
如果不是这场雨的话,可能他会就此沉睡,而再也醒不过来了。
醒过之后,陈平平再次前行,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经常非常的模糊,出现了一些曾经在脑袋里显现过的画面,比如他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洪水,也看见了一对年轻男女,他隐约记得那好像是他的父母。
然后又看见了村子里曾经死过的一些老人,他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影影绰绰的。
后来陈平平甚至还看见,自己似乎踩着云朵在天上飞来飞去,俯瞰着下面的村子。
孤独,寂静,无助和没有盼头希望的环境,渐渐地让人仿佛沉沦下去。
陈平平在不知第几次昏厥的时候,脑海里最后出现的一幕是他在离家之前,甜九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幕,然后两人相拥着,她说要给自己生个孩子。
然后,陈平平就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长相极像自己的孩子。
忽然之间,本来已经彻底放弃努力,想着去他么仙人的陈平平,似乎就来了一点的力气,他艰难的站了起来蹒跚着寻觅着地上生长的野菜,也不管是不是有毒,就胡乱的抓起一把塞到了嘴里,然后又趴在地下,寻找着还没有干涸的水坑,一股脑的将里面的脏水全都给喝到了肚子里。
等彻底能够有些力气了,陈平平就抬起脑袋,望着前方,他不知道现在看到的是不是错觉了,他现自己好像看到了山顶。
一晃,不知多久过去,陈平平就在这种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周而复始的昏厥和醒转下,一点点的向前努力着,朝着山头的方向。
不知哪一天,陈平平匍匐着,艰难的用四肢爬着,来到了不周山的山顶上。
这里很高,可以一览众山小,而绝大多数时眼前所看到的则是一片白茫茫,周围全都是终年覆盖在山头上的云朵。
到了山顶,看到了云彩,却没有看到神仙。
不过,陈平平的精神在这时却恢复了很多,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他知道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看到仙人了。
于是陈平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见到仙人以后他要怎么央求对方收下自己,从此他也能有可以成仙的机会。
“他们都有救了,村子里的人会好起来……”陈平平呢喃的说道。
躺在山上,陈平平笑了。
虽然他已经累的爬不起来了,但他却很欣慰,很高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陈平平在等着,等云散开的时候,他想自己可能就会看到山那一头的神仙了。
这一天来的很快,但在陈平平来感觉的话,却又好像非常的慢,就跟度日如年一样。
不知在哪一天的时候,山顶的云朵似乎是被风给吹散了,露出了远处天边东升的旭日,刺眼的阳光让人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但却让人的心头狂跳起来。
陈平平将手搭在眼前,走到山头上,努力眺望着山的那一头,他现在满脑子里都在幻想着,见到神仙之后他要如何才能摆出一个让对方身心愉悦的姿势,他要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向着对方拜倒,他觉得仙师应该都是很注重礼节的。
云散了,阳光也不那么刺眼了,陈平平看清了山那一头。
但是他却愣住了。
陈平平揉了揉眼睛,他不可置信,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出现幻觉了,但是当他揉了许久,甚至挥手狠狠的打了自己几巴掌后,他才知道这不是幻觉,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没有神仙,什么也没有。
有的是满目的苍凉和贫瘠。
还有一个接着一个,挨在一起的坟头。
在陈平平的眼前,放眼望去,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场,一座一座的土坟纵横交叉的密布着,数也数不过来。
“这是什么……”
陈平平艰难的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他僵硬的转动着脖子,看着眼前巨大的坟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
后来,陈平平不知站了多久之后,他笑了,笑得特别无奈,还有的就是癫狂,他说道:“神仙呢?他们不是应该飞来飞去的么,莫非都躺到坟地里去了么?”
陈平平看到了不远处的几具白骨,这是除了他以外山头上仅有的一些东西了,那些白骨很多,至少得有十几具了,有些保存的还算完好,有些则都散架了。
陈平平看出来,那些可能死的离现在比较早的尸体上所穿的衣服,似乎跟村子里人穿的有一点像。
原来不只是自己,也有人曾经爬上过不周山顶,同样也没有看到仙人。
“原来如此,他们死的好冤啊……”
陈平平明白了,这些人死的很冤,如果自己要是也死了的话,那跟他们的结果就也是一样了,兴许多年后还会有人再上来,然后看到自己的尸体也会说上这么一句的。
陈平平和他们都是为了仙人而来的,想要拜入神仙门下,成仙,有着通天彻地的法力,可以撒豆成兵呼风唤雨。
但谁能想到,不周山的那一头根本就没有仙人,而是一座座的坟头。
陈平平不知道这些坟是谁的,他只关心有没有仙人。
当人最终的目标和希望一下子落空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心里的信仰坍塌了,他所向往的世界原来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种感觉,远比要在山里累死和饿死的时候还要残忍,这是精神上的一种极度摧残和虐待。
一切都成为了虚无,什么都没有了,没了希望和信念,那还要人生有何用。
陈平平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划过,希望成空,他别无所求了。
于是,陈平平就想着,不如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