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自己的声望已经马上要消耗殆尽,大河游民似乎要完全团结在崔斯特的麾下了,长老们最后一次聚在了一起。
这次聚会的氛围和之前的几次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时候,就算是局势再怎么紧张、聚会中的长老们也会刻意的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神秘——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重要的面子。
然而,当局势已经烂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之后,似乎已经没有人在乎面子了。
连里子都没了,还面子呢!
夜幕之下,长老们带着最心腹的人,划着小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所有人在进入会场之前,都必须要亮明自己的身份,谁也别想例外。
会场是一个不小的茅草房。
虽然大河游民的传统一直是“生于船上,死在水中”,但随着外来者的冲击,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回岸上定居的种种好处,整个蟒河之中,虽然彩帆船还有很多,但却少有人在夜里出来行动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长老们还坚持着在船上聚会,恐怕会有些太过显眼了些——于是,这些口口声声“要坚持传统”的老家伙不得不踏上他们一直不愿意踏上的土地。
茅草房中点着熏香,倒是不需要担心各种蛇虫的侵扰,一个个长老沉默地来到这里,然后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默默坐下。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完全确定自己的位置,时不时也有一些争吵生。
在以往的时候,长老之间有什么争执一般都会采取一些“体面的”手段进行对抗,比如同时点燃熏香,看烟雾的对抗;又或者是在布料上各划一道颜料,看最后颜色的侵染……总之,至少看起来都是“大佬的手段”。
但现在……在物资逐渐匮乏、坐吃山空的时候,没人会因为这点事情去继续消耗那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家底,所以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长老们不得不像是常人一样,为了一个位置争得脸红脖子粗。
随着与会的长老越来越多,争论也越来越多——终于,当整个会场都变成嘈杂了起来之后,坐在主位上的一个坚持着身披彩色披肩的老者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身高超过三米的大个子则是用自己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地上的震颤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畏惧的看了一眼这个低眉顺眼的老人,然后终于选择了默契地坐下。
……………………
“看起来……人都到齐了吧。”在这间茅草房陷入了沉寂之后,座的老人终于缓缓地开口了,“这里应该不会有背叛传统的人吧?”
“……”
没有人敢贸然搭话——虽然已经快要丢失所有的体面的了,但在伟大的大河后裔面前,这些长老们还是保持了必要的恭敬。
没错,这个老者的名字是穆兰·大河,他以大河为姓,是传说中大河游民显先祖的直系后裔。
也是大河游民长老之中的长老。
和其他的长老不同,穆兰从来都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甚至在很多长老看来,穆兰可能是所有长老中,唯一一个真正在乎大河游民传统的人。
在以往,穆兰一直扮演着大河游民中吉祥物一样的角色,他极少出现在常人的视线之中,本身似乎也没有控制任何的产业,只是恪守着古老的传统,终日游荡在蟒河之上。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吉祥物,却在长老们集体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展现出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底蕴。
所有长老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接到穆兰信笺时候的情况——当信笺打开的时候,氤氲的烟雾直接变成了穆兰的样子!
而更可怕的是,如果打开信笺的人不是收信人,烟雾穆兰还会直接杀死打开信笺者,毫不留情。
亦真亦幻的烟雾分身和淋漓的鲜血让长老们意识到了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家伙的能耐,所以最后选择了乖乖过来与会。
“你们让我很失望。”穆兰的语气平静无比,似乎对无人回应早有准备,“你们的贪婪和愚昧背弃了曾经的伟大传统,你们遗忘了大河游民最重要的一切——我们遗世独立,不与凡人接触,所以才能久存。”
长老们依旧一片沉寂。
穆兰的指责没有人能够否认——因为作为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他从来都没有利用这种地位主动获得什么……虽然这种指责让长老们都浑身不自在,但终究还是没有人选择说话。
“我无意对过去多加评判。”还好,穆兰并没有揪住长老们的错误一直批评下去,在扫视了一眼如坐针毡的老家伙们之后,他再次开口,“大河游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和凡事牵涉过多的话,当凡尘动荡,我们将无法独善其身——这必须改变!”
“伟大的大河后裔。”在穆兰下的一个须皆白的老人起身施礼,匍匐在地,“愚昧的平民们已经完全被背叛者所蛊惑,我们的语言已经在大河之上不值一提……”
“所以,我找到了你们。”穆兰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语气之中的恭维成分,语气依旧平静而冷清,“背叛者会死在库莽古的晨雾之中——而你们,需要和我一起,重新指引着大河游民,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收起你们的贪婪和短视,凡尘的动荡已经迫在眉睫,我们绝不能牵涉其中!”
背叛者会死于库莽古的晨雾之中?!
听到了穆兰的话,所有的长老心下都是一阵火热!
只要那个叫做崔斯特的家伙完蛋了……那些愚昧的平民不还是会回到我们的领导下!
至于什么真正的传统……哪个长老会在意?
而座上,穆兰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思想,他轻轻挥了挥手,一片朦朦胧胧的烟雾终于弥散了开来,而长老的队列之中,一个人忽然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背叛者还敢来参与我的会议?”穆兰难得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是什么给了你这份勇气?”
茅草屋中,众人又一次噤若寒蝉——良久之后,这些长老们终于纷纷选择了匍匐下拜。
而当长老们匍匐下拜的时候,他们才现,即使是此刻,穆兰依旧坐在了船上——在穆兰的脚下,一艘小小的、洗澡盆一样的船正静悄悄的漂浮在雾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