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杨长帆已被冠以大汉奸大倭寇之名,本该缩九州才是,不该有胆子南下,他的起点实在太黑了,很难洗白。
但其实郑成功比他难洗白得多。
也许生于九州,名为福松这件事还不够力道,因为这是出生地和名字而已,这不是他能选择的,最终还是他华夏之血喷薄燃烧扬我国威。
但其实他体内的华夏之血也不一定那么纯粹,因为他母亲姓田川,标准九州日本人,所以即便用再多的礼法、伦理来解释,他的血液也是没那么纯粹的。
不过中华历史的叙述中,大多是避开这点的,大体实事是准确即可,即便他体内有一些日本血,但随父归明,法理上是入了中国籍,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中国人了。
可在这一点上,日本人就极其无耻了。
各族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无可厚非,但不能聊得太过头。
有“日本的莎士比亚”之称的近松门左卫门先生,大概会在一个世纪后写上一出史诗级yy戏剧——《国姓爷合战》,戏中郑成功在日本长大,娶日本女人为妻,中年时期才回到中国,从人设到性格思想,完全是一位根正苗红的日本武士,常备口头禅“我们日本人……”。
而且成功的唯一原因就是其体内流淌的“大和血”与“一直秉承的武士精神”,在日本天神的助威下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此剧不堪入目,极端yy,台词令人吐血,郑王爷在戏中说过如下的话——
类似无耻的地方还有很多,导致此戏在日本人见人爱,连续三年上演不衰。近松门左卫门先生见如此叫座,马不停蹄又写下了《国姓爷后来的战斗》和《中国船带来的当今国姓爷的消息》两部续集,活生生的yy成了三部曲,其实这样很麻烦,不如直接命名为《超级大和武士郑成功之天皇无敌》更直白一些,一定能更加卖座。
虽是戏说,对于平民的影响力却远远大于正史,在这样的yy之中,“大和无敌”,“大清废物”的思想悄悄滋长,帝国主义军国主义民族主义三颗种子生根芽,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
由此可见,站在不同的立场,大家会用不同的手段包装同一个人,反观我朝,郑成功也必须是正确的,只因他收复了苔湾,苔湾必须自古以来是我朝的。
而据杨长帆此时所见,这里不需要收复,因为这里叫东番,夷人之地,一个大明的驻兵也没有,压根没有行政机关在这里,谈何收复。郑成功击败荷兰侵略者收复苔湾固然伟大,但往深了挖,荷兰人侵占时根本不认为这里是属于大明,因封海之策,甚至大明也不怎么确定这里是属于自己的,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郑成功代表中华“收复苔湾”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终于能把苔湾自古以来神圣不可侵犯说通。
如此大义之下,别管什么两岸三地,东倭中华,郑王爷再无黑点。
反观汪直的一生,他其实也在力求洗净自己的黑点,成为英雄,名垂青史,只是他在错误的时间相信了错误的人。事实已经证明,在这个时间是不能相信这个人的,要么等这个人死了,要么就要用其它方式来洗白。
一定要洗白,不洗白,永远只是海盗,再强的海盗,也有被剿灭的一天。
虽然没有侵占苔湾的荷兰人作为洗白的跳板,但汪老板朋友很多,其中最坚实的朋友莫过于葡萄牙人,没什么比互相需要共同财更坚实的朋友关系了。
洗白大戏,就此上演。
苔湾东番,蛮夷之地,瞧不上没问题,但有一个地方很重要——澎湖列岛。
澎湖列岛地处苔湾主岛以西,与福建隔海相望,所谓咽喉之地,莫过于此。无论对于苔湾海防还是福建海防,此地都是重中之重,因而自古以来,虽然台湾本岛究竟有没有中华将士驻守不好说,但澎湖列岛一向是被重视的,元明之际,朝廷始终在澎湖岛设有巡检司,此地神圣不可侵犯是真的。
再次拜海禁所赐,洪武十七年此司撤了,昭告天下——来啊,侵犯我啊!
那时的大明的确天下无敌,欧洲却乱成一团,英法还在乱打,圣女贞德围困奥尔良,君士坦丁堡遭受炮轰,葡萄牙船队刚刚挺过风雨到达北非,因此很长一段时间还没人收得见这个信息。
直至后来,往来蛮夷愈猖獗,福建巡抚实在受不了了,朝廷复又在澎湖设司,荷兰人听到了迟到的呼喊前来侵占,郑王爷又夺了回来。
因此在实际意义上,眼下澎湖岛的意义是远大于苔湾本岛的,然而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此时竟是三不管区域,逃民、渔户、走私者与葡萄牙商人共同构建了一个澎湖,港口简陋破旧,只是一个路过休息的落脚点。
这样的环境,正适合演戏。
除夕过后,勤快的渔民出海澎湖打渔,却现这里被弗朗机占了,不许打渔,本岛流亡过来的农户也皆被驱逐,弗朗机商人宣布这里是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殖民地,并书信福建巡抚传达了这个事实。
福建巡抚阮鹗立即回话:放屁,给我滚。
澎湖咽喉的重要性人尽皆知,只是海禁在先,如果在此设司,官民便可往来,虽然福建到澎湖没有多远,却也出了海禁的范围了,因此澎湖设防与太祖海禁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矛盾,朝廷在此设司,相当于自己抽自己嘴巴。
阮鹗本人此前亦参与了大多数浙江抗倭战争,属主战派,相反谁都知道胡宗宪是主和派,水火不容之下,被推到福建来当巡抚。如今杨长帆搞了这么大事出来,满朝文武,再没人敢谈招抚一事,嘉靖更是立场鲜明,主战派得以抬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