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睁开眼睛,入目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整个屋子富丽堂皇,比她自己的卧室有过之无不及。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葱绿撒花软帘被掀开,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走了进来,看到王夫人苏醒,脸上露出了笑容:“母亲醒了,饿不饿,孩儿让人准备了红枣粥,母亲吃一碗吧!”
“你是谁?”王夫人瞪着年轻公子,她的记忆没出问题,她真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人怎么管她叫母亲?难道她是在做梦?这也就能解释屋子里的摆设为何与她卧室不同了。
“母亲,我是珠儿,贾珠。”年轻公子眼里带着孺慕,王夫人清楚地看到,忍不住怀疑,这人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不,你不是珠儿,珠儿长得不是你这副样子。”王夫人摇头。
贾枢早料到王夫人的反应,张口将只有母子两个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几件小事说了出来:“孩儿五岁的时候……九岁的时候……秋闱之前……成婚的前一天……”
王夫人听得眼泪水下来了:“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在这里,那府里面的那个又是谁?”
“是神使。”贾枢早就编好了理由哄骗王夫人,让其不要对贾珠产生芥蒂,不要不甘心地去破坏他的计划,“其实孩儿在那次重病时就已经死了,代替孩儿活下来的是神仙派下来的使者,是专门为了解救荣国府而来的。”
“什么?神仙?”王夫人惊住了,“儿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娘说说。”
“是的,母亲。”贾枢道,“其实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我们都是还本中的人物。”
“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有一块女娲娘娘补天时遗留下来的一块石头,此石自经女娲娘娘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骼不凡,丰神迥异。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坐于石边高谈快论……”
王夫人张大口。半天才道:“所以说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他的那块玉是女娲娘娘遗留的不天石?”
贾枢点头:“是的。”
王夫人:“就因为他要下凡历劫,所有人都成了他的陪衬?荣国府的存在竟然是为了让他享受过富贵后再幡然醒悟抛却红尘?荣国府因为他而抄家败落?你父亲被流放?我被判刑?”
贾枢叹了口气:“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王夫人听得咬牙:“早知道那个祸害是败家而来的,当初生下他就该掐死他。”
贾枢劝道:“母亲,宝玉已经是你的儿子我的弟弟,就不要怪他了吧!况且已经有神仙怜惜我们贾家,派了神使下凡来帮助荣国府度过危机。”
王夫人疑惑:“那个神使是不是跟我相克,他一来了我的身体就开始不好?”
贾枢不会将实情说出去,若说贾珠使手段要王夫人的命,她如何受得了?身体还没有好,万一再有点儿啥怎么办?
“所以我才将你接出来了。母亲,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你就不要再想着荣国府了吧!”
“离开荣国府啊?”王夫人有些茫然,她在荣国府生活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府中的生活,陡然离开,让她很不适应。
“你是还惦记着父亲?”贾枢略迟疑地问。
王夫人嗤了一声:“贾存周那人古板没本事,他心里面偏瘫赵姨娘,我傻了才舍不得他。我只是在府中生活了二三十年,一下子离开,很不习惯。还有,我放不下你妹妹。”
贾枢安慰其道:“母亲,你也了解了,皇上升元春做妃子是有预谋的,妹妹不做妃子才能保得住命。你放心,等有机会,我就将妹妹弄出皇宫,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哎,你说什么就什么吧。不过,珠儿……”
“娘,我现在已经不是贾珠了,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贾枢。”
王夫人的眼泪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我可怜的孩子啊,不但失去了国公府少爷的身份,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儿啊,这段日子你一定生活得很苦吧?”
贾枢摇摇头,眼中浮现出温情,母亲是在为他鸣不平呢,果然,在母亲心中儿女是最重要的。
“母亲,我很好。”
王夫人想起刚才要问的问题:“珠,枢儿,你不是死了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长相怎么变了?”
贾枢道:“儿子死后魂魄见到了神仙,神仙怜惜孩儿,知道孩儿挂念母亲,变给了我一具身体让我还魂,并将你从荣国府接出来。只是母亲以后将不再是荣国府的当家二太太了,不能再让你出面与贵夫人们交际,不能再享受被人追捧的生活……”
王夫人拍着儿子的手:“娘不在乎,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娘就满足了。”
贾枢感动:“母亲,儿子以后一定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王夫人:“我相信你,儿子!”
“只是你妹妹……”王夫人想起女儿又皱起了眉头,“神仙册子上记载‘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难道你妹妹一定要在宫里面受那么多苦才行吗?早知道我就不送她进宫了。”
“母亲,妹妹吃点儿苦也好。她的生辰和出身注定了她一旦被皇家关注后会成为靶子,现在湮没在一众宫女中对妹妹反而是最大的保护。”
贾枢费了许多口舌终于让王夫人放下心,安心养身体。荣绿湖给他安排的新身份很不错,是某个皇商的后代,祖父是皇商,父辈放弃了皇商资格转而从文。可惜一辈子没考入进士。贾枢如今这个身份已经是举人了。而且前几代积累的家产丰厚,不下于“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贾枢完全不用为了钱而愁。就像他安置王夫人的这套房子。曾是一为王爷的别院,他买下的时候花了二十万两银子,里面有温泉,正适合王夫人修养身体。
因为京中认识王夫人的人不少。贾枢本来想离开京城,但王夫人阻止了他。王夫人不愿意离开京城。她记挂着女儿,更知道儿子拥有会试资格,她不想儿子因为她放弃自己的前途。贾枢确实对科举有着执念,想了想。便同意了。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读书,没必要便不出门,只派了一些手下去打听有荣国府有关的消息。每天拿出来与王夫人一起分享。
王夫人的“葬礼”过后,贾母的身体逐渐恢复过来。不过贾珠没有让起完全恢复健康。贾母看起来健康了,但精力大不如前,根本没有心思逗弄孙子孙女。贾珠直接将三春和贾宝玉从贾母身边移了出来,三个女孩子住到一个院子,请了专门的教养嬷嬷与女先生教育她们。而贾宝玉,则被贾珠丢到了外院,身边的丫鬟只留了两个年长细心的照顾贾宝玉起居,其余全部换成婆子和小厮,任贾宝玉撒泼哭闹,也没有人理他。贾宝玉是二房与贾母的凤凰蛋,关他们什么事儿?贾母呢?她到是心疼贾宝玉,可没精力管啊!贾政非常赞同大儿子对二儿子的管束,何况还有赵姨娘在耳朵边吹耳旁风,直接对二儿子撒手不管了。赵姨娘对这举动双手拍赞,因为贾珠对贾宝玉和贾环一视同仁,一起丢在外院,一起由请来的先生教导,连下人配置数目都一样,赵姨娘又开心又感激,经常在贾政身边诉说大爷有多好,对兄弟有多公正有多上心,贾政对大儿子更加满意了。
李纨是荣国府最忙碌的人,每天除了要管理府中事务外,还要照顾孩子。贾兰刚刚两岁,离不开母亲,而贾琏将刚刚出生的巧姐儿也送到了李纨身边,希望大嫂子帮忙照顾女儿,他不放心将巧姐儿交给邢夫人。邢夫人也没有心思照顾奶娃娃,她一直想找机会把管家权抢到自己手上呢!
等到王熙凤七七之后,贾珠找上贾琏,将收集到的赖家与周瑞家这些奴才以及金陵的奴才族人贪污作恶的证据拿给其看。贾琏看得大汗淋漓,两个人商量了一通后,让下人请来了贾赦和贾政,再将证据交给两兄弟观看。贾赦和贾政看后同样又怒又惊,贾赦猛拍桌子,嚷嚷着就要叫齐人手去抄奴才的家。
“赖嬷嬷是母亲贴身心腹,跟着母亲几十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仁义,母亲知道了会很生气!”贾政投鼠忌器地道。
贾珠道:“我已经让人守好了祖母的院子,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不会打扰老太太修养。”
贾政仍犹豫:“赖家在荣国府几十年了,几代服侍主子,也算劳苦功高……”
贾琏打断他的话:“二叔,你太瞧得起他们了。他们本就是荣国府的奴才,服侍主子是他们的职责,结果他们却利用主子的名头给自己牟利,偷盗主子的财物。这样的奴才,我们荣国府要不起!”
贾政知道贾琏的话有理,也不再为赖家人求情,叹了口气,任儿子和侄子商量如何入手整治刁奴。
贾赦混不吝地道:“你们商量好没有?赶紧的,把那些奴才的家都给抄了,老爷我等着钱花了。”
贾赦算计得好啊,抄家后获得的钱财大半归入公库,多余的那些他可以拿去买古董买美妾,可惜啊,贾珠才不会让他如意。
“大伯,抄奴才家获得的金银咱们不能动,要还给国库。”
“什么?”贾赦惊叫一声,“你要把钱都还给国库?”
“大哥,我们家有欠国库的钱吗?”贾政听呆了,疑惑地问。
贾赦道:“有是有,都是祖上欠的,几十年了,何必还呢!四王八公的其他人家都没有还呢!”
贾珠道:“大伯,先祖欠下来的,做子孙的更应该替他们还了。你该不认为皇家那么喜欢做冤大头吧?如今上皇仍在,顾念老臣子,皇上才不会追债。若哪天上皇去了,皇上迟早会拿勋贵老臣开刀。我们识趣一些,将欠银还了,皇上高兴了,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放过我们荣国府了。”
贾赦、贾琏和贾政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贾琏满脸骇然。
贾珠点头:“这是我一位朋友告诉我的,他的身份不简单,很知道一些皇家秘闻。皇上的心思,也能猜到两三分。
其他三人齐齐抽了口凉气。
贾赦苦着脸:“难道荣国府到我这一代就要完结了?”
贾珠趁热打铁地道:“所以啊,我们要赶紧将国库欠银给还了,给皇上一个好印象,然后约束族人,低调规矩,皇上认为我们识趣,就不会拿荣国府开刀了,说不定还会为了安其他大臣的勋贵的心,给我们好处呢!”
“真的?”其余三人眼巴巴地望着贾珠。
贾珠用力一点头给三人吃下定心丸,只要按照他的剧本,荣国府应该能够保住。毕竟皇帝不可能将所有勋贵给打杀光了,而荣国府只要老实,皇帝就不会对其下手。
“真的,前提条件是将国库欠款给还了。”
“这好说,老爷我立刻纠齐人马抄家去!”
“父亲,你等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