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孟浅云(2)
容景宸没有多说,他如今是太子,所以理当走在众人之前。快步跨入乾云宫寝殿,容景宸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御医们忙忙碌碌,扎针的扎针,开药的开药。婢女们忙着端水给帝王擦拭额头、掌心和脚底心,殿内有些混乱。
“为何好端端的,又会病情加重?”容景宸疾步朝着太医院院走去。
院慌忙行礼,“微臣该死!微臣无能,请太子殿下恕罪!”
“问你话!”容景宸冷然。
院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上积劳成疾,非一日之寒。臣等必当竭尽全力,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放心放心,这话都说了千百遍了,可皇上还不是病情加重了?”宋贵妃冷笑两声,“依本宫看,你这院也当到头了,来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吵不停!”皇后勃然大怒,愤然起身。
顷刻间,众人跪了一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凤袍加身,皇帝虽然不能主持大局,可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国母。便是身为太子的容景宸,此刻也不敢有所抵触。
宋贵妃冷笑两声,“皇后娘娘,皇上病情加重,您一惯对院深信不疑,不肯相信其他御医,这到底是何缘故?皇后娘娘,能否解释一下!”
“放肆!”皇后冷斥,“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做什么事还得向你报备吗?皇上的身子一直交由院诊治,如今你贸贸然想要换御医,到底是何居心?”
“臣妾没有居心,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所给,一心只为皇上。倒是皇后娘娘,自从皇上病着便一直阻拦所有人来探视皇上。皇上为何突然病情加重,皇后娘娘不是该给个说法吗?到底是皇后娘娘照顾不周,还是院玩忽职守,看来要好好查一查!”如今容景宸是太子,宋贵妃的身份地位,在另一层面上而言,不比皇后低。
所差的,不过是个皇后的位份罢了!
“混账东西!”皇后气得浑身抖,“你竟然说本宫有心谋害皇上,你这是要反了天吗?本宫对皇上,那是结之情,你、你竟敢--”
蓦地,床榻上传来几声轻咳,皇后急忙转身就着床沿坐下,“皇上?皇上您醒了?”
皇帝面色惨白,沉重的眼皮微微破开一条缝隙,望着眼前焦灼的皇后,而后又看一眼跪在殿内的众人。他的呼吸越急促,最后双手死死抓紧了被褥。呼哧呼哧的声音过后,是皇帝愠怒之音,“朕还没死,你们是不是都想来做朕的主了?”
语罢,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皇上?皇上?”皇后慌忙捋着他的胸口,让他能尽快穿过起来。
皇帝的气息很急促,御医们急急忙忙便上前诊治,却被皇帝一把推开。对着宋贵妃,皇帝好似气不打一处来,“宋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音落,宋贵妃扑通就跪在了床前,浑身瑟瑟抖,“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
“不管朕是死是活,这都是皇后!你一个贵妃,不过是仗着朕册了老三为太子,竟敢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来日岂非连朕都--咳咳咳--”皇帝拼命的咳嗽着,看上去喘得厉害,有些透不过气来。
“皇上恕罪!”宋贵妃泣泪,“臣妾知罪!”
“朕能立太子,也能废了太子!”皇帝能创建大祁皇朝,自然是有足够的魄力,更多的是心狠手辣。哪个皇帝不狠?没有足够的狠辣,如何能君临天下,如何能威慑四方?皇帝,是这个世上,最狠辣之人,因为手握生杀,对于杀戮早习以为常。
“皇上您别着急!御医!御医快!”皇后带着哭腔。
御医们再次上前,哪知下一刻,皇帝突然握住了皇后的手,一双暗色的瞳仁死死盯着她,竟有些胡言乱语起来,“浅云,你终于回来看、看朕了?”
皇后一怔,便是宋贵妃也愣住当场,忘了哭泣。
魏道德正拿着靠枕,准备让皇帝靠起来舒服一些,听得这一声喊,当即僵在当场。
皇帝孱弱的声音在殿内游荡,口吻中带着一丝沉醉,一丝痛楚,少许哽咽,“浅云,你肯原谅朕了吗?你终于肯回到朕的身边来了?浅云--”
皇后低头,颤抖的手轻柔的覆在皇帝的手背上,有泪缓缓而下,“皇上,我是世华,不是浅云。”
“浅云--”对于皇后的话,皇帝置若罔闻,顾自喊着那个在心中沉淀了多少年的名字。那是举宫忌讳,是一个只能被深埋底下的秘密。
容景宸清浅吐出一口气,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方才的事情,的确是宋贵妃操之过急了。毕竟是大庭广众,如此一来势必也会影响自己的前程。何况方才皇帝的话说得这么狠:能立太子,自然也能废了太子。
眸光浅浅,掌心微微濡湿。
容盈始终没有吭声,只是跪在那里,好像跟这些都没有关系。什么浅云,什么世华,都不过过眼烟云。
皇后泪如雨下,“皇上,您看清楚。”
可皇帝喊了两声“浅云……”便没了动静。有些东西,约莫是回光返照。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所想到的往往是骨子里最想记住的东西。
而他身为九五之尊,君临天下,最想记住最想要的竟然是他平素,最不愿皇子们痴迷的情之一字。
因为“深受其害……”,所以不愿自己的儿女,犯跟自己一样的错误。
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阻挠,越会膨胀。
比如容盈!
“皇上?皇上!”皇后疾呼,“快!御医!快!”
所有人都愣住,等到回过神来,寝殿内又乱作一团。
皇后紧忙拭泪,“你们都先出去等着,皇上只怕不愿看到你们。”
听得这话,宋贵妃看了一眼贵妃,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皇帝说了狠话,她哪敢再造次。入宫这些年,她还真的没有听过皇帝如此训斥过她。
是故宋贵妃行了礼,领头走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