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有几个脑袋
“林慕白,本老爷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江鹤伦喋喋不休,还未到三十的年纪,却生得一嘴的琐碎,紧跟着林慕白不依不饶。
“我看县太爷眼下淤黑,面色微沉,多为肾精虚耗,虚火灼阴之症,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吧!”林慕白似笑非笑的勾唇。
江鹤伦一怔,当即看了自己的师爷一眼,师爷慌忙摇头,“大人别误会,小的可什么都没说。”
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林慕白跟前,暗香一顿,“师父,这还让不让人回家了?”
林慕白捏紧了手中的伞柄,示意暗香莫语。
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华丽贵重的绣鞋,踩在水中的声音。侧王妃苏离从马车上走下来,眉目含笑,极尽端庄之能,与林慕白的清冷之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四目相对,苏离快速将林慕白打量个仔细。
江南烟雨,清冷美人,一柄莲伞,青衫薄雾。
“主子,就是她。”李忠原低语。
林慕白站在那儿纹丝不动,目睹苏离缓步走到自己跟前。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林慕白看苏离的笑,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厌恶,说不出的抵触。
“你叫什么?”苏离问。
江鹤伦急忙上前,“她是本县林氏医馆的传人,也是咱们这儿唯一的女大夫,叫林慕白。”
“林慕白?”苏离慢慢品琢这三个字,绕过林慕白径直朝着容盈走去。浅笑盈盈的握住容盈冰凉的手,“殿下,咱们回去吧,你看你的衣衫和鞋袜都湿了。殿下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得了呢?”
容盈仿佛浑然不觉,木讷的盯着林慕白的伞下背影。
既是人家的侧王妃来接人,林慕白当然乐得自在,抬步便欲离开。
“馥儿!”容盈快步上前,突然牵起了林慕白的手,傻乎乎的站在雨里笑,“回、回家!”
“殿下?”苏离愕然。
五月拦下了苏离,“既然殿下要跟着林大夫,还请侧王妃回去吧!”转头望着江鹤伦,“请县大人安排一下,殿下要随林大夫回林氏医馆暂住,就不去府衙官邸了。”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僵在当场,包括正欲抽回手的林慕白。
“放肆!”苏离低斥,“殿下岂能跟她回医馆,此女何等身份,殿下何等身份?若殿下有所损伤,你有几个脑袋?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担不起,我来。”清脆之音,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头戴紫金冠,腰佩暖玉带。眸若星辰闪烁,敛尽日月姣姣。说是小小年纪,却生得一派风流之貌。眉目如画,犹似精雕细琢,肤色雪白,恰似粉团捏的。他就这样坐在自家随侍的肩头,饶有兴致的舔着手中的果糖。
随侍身后背着高杆大伞,双手负后,任凭他如何作为,岿然屹立,一动不动。
“世子?”苏离微微一怔。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容盈之子——容哲修。恭亲王府自从容盈生病,便再无所出,而容哲修从小深得皇帝与皇后的疼爱,小小年纪荣封恭亲王府世子之位,早已超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殊荣范围。
换句话说,这恭亲王府除了容盈,便是容哲修当家做主。苏离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以示尊崇。
“世子爷怎么过来了,这么大的雨,您还是——”江鹤伦急忙迎上去。
容哲修好似动了气,“你这是在命令我?”
江鹤伦吃了一惊,都说恭亲王府的小世子是个混世魔王,如今看来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主。脊背瞬时一阵寒凉,江鹤伦忙躬身行礼,“下官不敢。”
容哲修端坐随侍肩头,居高临下的扫一眼众人,“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爹要去哪儿便去哪儿,何时轮得到你们做主?”说着,他将视线落在林慕白身上,微微眯起了灵动的眸子。
他想着要下去,可看了看地面的积水和自己的鞋袜,便犹豫的蹙眉,“不是说要去林氏医馆吗?走!”
林慕白蹙眉,这父子两还真要去自己的医馆?一个比一个病得不轻!
她挣扎着想抽回手,奈何容盈握得生紧,还口口声声喊着“馥儿……”,她纵有百般不愿,如今也是赶鸭子上架,只得先回去再说。
五月手一挥,恭亲王府的侍卫便将林氏医馆包围得水泄不通,来的不单单是容家父子,还有侧王妃苏离。
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身份,林慕白就算再不愿又能怎样?民不与官斗,也斗不赢。
莲伞一收,宋渔递上脸盆,林慕白洗了手,瞥了一眼堂中众人,“你们自己去收拾房间,我没空。林氏医馆不大,容不下外头那么多人。”语罢,朝着暗香道,“把脉枕取来。”
暗香点了头,取过脉枕递上,“师父要做什么?”
“医者父母心。”林慕白望着眼前像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的容盈,这恭亲王的病若是好不了,她怕是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痴傻之人,一旦认定某些人某些事,就会钻牛角尖,不死不休,跟冤魂缠身有得一拼。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容盈的腕脉上,隔了良久,她才蹙眉望着眼前的痴傻男儿,面色微沉,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侍跪地,容哲修从随侍的肩头下来,快步走到林慕白跟前,“你叹什么气?”
林慕白苦笑,“他这是陈年旧疾,非一日之寒。”
“你能治好吗?”他盯着林慕白。
林慕白垂眸,“难说。”收了脉枕,“不过我可以试试,但是在此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容哲修扫一眼门外的侍卫,“他们都是我爹的侍卫,必须保证我爹的周全。”
闻言,林慕白蹲下身直视这小人精。容哲修长得极为讨人喜欢,连她都有些莫名的欢喜。只不过,这小子太滑头,明知道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偏绕开她要提的那个要求。
“让你爹,别再跟着我可以吗?”林慕白不喜欢拐弯抹角。
容哲修嚼着嘴里的果糖,无辜的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你都知道我爹病了,我怎么拦得住?你要明白,我爹是恭亲王,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拦着。他想怎样,那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