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城之后，只要天一黑，毛晓天就乖乖的跟黄语嫣躲进房间修炼，一个多月来，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修炼累了，毛晓天就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俯瞰南城，亦或是看着夜空那忽明忽暗的星星呆。
“姐，我听说，鬼族昨晚把王家的几百口人都杀了，不知道今晚会轮到哪一家！”
毛晓天没有回头，虽然再跟黄语嫣打招呼，但却没指望黄语嫣回答，更像自言自语。
“姐，鬼族跟鬼有差别吗？鬼族跟人族、妖族、魔族、仙族并称，我真是难以理解。其他四个族类，我们平时肉眼都看得见，这鬼族，我们平时又看不见，凭什么跟其他四族并列呢？我听说，这鬼族经常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就喜欢晚上出来害人！”
“姐，是不是死去的人，都可以成为鬼族的一员呢？如果那样……”
“闭嘴！”黄语嫣睁开眼，冷声呵斥，“废话怎么那么多！”
黄语嫣知道，妹妹想念亲人了。想想钟大磊做城主的时候，自己姐妹的舒坦日子，在想现在的处境，黄语嫣的一颗心也很不平静。
人死了，鬼混不会马上消散，这个时候，如果有鬼将军以上的鬼族人出现，那刚死之人的魂魄，就有机会成为鬼族的一员。
钟大磊是被金叟杀死的，他的魂魄连同元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绝对不可能成为鬼族的一员了。
妹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黄语嫣也想过，但与妹妹相比，黄语嫣更加理性而又冷静。
“哦！”被姐姐斥骂，毛晓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今天的毛晓天却很反常，被黄语嫣呵斥之后，毛晓天居然没有狡辩抗争，出奇的冷静，继续抬头看着夜空。
刚才还电闪雷鸣的，现在又能看见星星了。妖兽潮袭击南城以来，南城的天气就像月经不调的女人一样，完全没了规律，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让人抓狂。
看到毛晓天神情落寞，在想想自己刚才的态度，黄语嫣的一颗心变得更加难受了。
南城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南城了，元婴老祖随处可见，金丹期高手俯拾即是。
如今，南城众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寻找退路，而自己姐妹的未来在哪里呢？
被甄诚强迫签订了主仆灵魂契约，黄语嫣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如何抉择。
拍卖场是黄语嫣和毛晓天的唯一落脚点，如果离开这里，黄语嫣真不知道应该去向何处。
“晓天，你过来，姐姐给你讲鬼族的故事！”片刻之后，黄语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起来，脸上勉强挤出那阳光灿烂般的笑容。
东城出事之前，黄语嫣的脸上，每天都带着朝阳般的笑容。东城出事之后，黄语嫣已经快忘记什么是微笑了。
“哦！”毛晓天关上窗，无喜无悲的转过身，扑闪着眼睛，看着黄语嫣。
毛晓天是乐天派，在黄语嫣的印象中，毛晓天每时每刻都嘻嘻哈哈的，从来不知道忧愁是何物。
姐妹二人修炼的时候，喜欢一起端坐在竹床上，一人在床头，一人在床尾。以往，黄语嫣答应给毛晓天讲故事的时候，毛晓天都会开心的枕着黄语嫣的膝盖，然后伸出那修长的白腿四处乱蹬。
可是，今天的毛晓天很反常，没有躺到黄语嫣的腿上，而是一个人像小猫一样弯曲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眼神可怜而又无光的等着听故事。
黄语嫣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但又忍住了。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长大了。
“天地初开，便有众生轮回，阴阳轮转，方能生生不息。因此天有神，而地有鬼。鬼族自开天辟地之时便已存在。万物众生都要经历轮回，于是幽冥之界成为鬼族的聚集之地，不但有幽怨执着的鬼魂，还有超度红尘的鬼仙，阴险黑暗的鬼怪以及意识非凡的鬼灵。”
“我们所说的鬼族，跟世俗所说的鬼有所不同。世俗人眼中的鬼，是魂魄，但却无主，也无意识。有些无主的鬼魂，甚至祸害自己的亲人！蛮荒的鬼族则不同，虽然他们最初的时候也是鬼魂，但因为修炼，却能分清敌我！”
“鬼族有意识，能修炼，达到鬼帝级别之后，甚至可以拥有跟人族一样的身体。鬼，无意识，不懂得修炼，存在的时间很短，而且绝大多数不能转世投胎！”
……
黄语嫣跟随钟大磊修炼多年，关于鬼族方面的知识，掌握不少。也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亦或是因为这黑夜讲鬼族的事情作祟，总是感觉怪怪的，所以，黄语嫣的语速很慢。
毛晓天的情绪，慢慢的恢复过来，随着黄语嫣的讲述，毛晓天开始插嘴询问自己不懂的地方。
妹妹的心情好了，黄语嫣总算松了一口气，三刻钟之后，毛晓天又躺在了黄语嫣的腿上。
闭着眼，听着户外的各种杂音，姐妹二人享受着周围宁静的氛围。
“有什么心事，跟姐姐说一下，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片刻之后，黄语嫣打破了宁静，低声而又温柔的询问。
“我怕！”毛晓天闭着眼，眉毛拧在了一起，“来到南城之后，我好像一下子变得胆小了！最近一段时间，鬼族人每晚都出来害人，我就更加害怕！南城的很多人，已经想着怎么逃离南城了，而我们却只能等在拍卖场里等死！”
毛晓天的回答，很出乎黄语嫣的意料。毛晓天在黄语嫣的眼里，还是个小屁孩。可是，这小屁孩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居然考虑生死问题了。
“不怕！姐姐永远都陪着你！”黄语嫣抬起右手，轻轻的放在毛晓天的额头之上，揉捏着轻声说道，“只要是人，早晚会死的，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鬼族人是不是不会死？妖族、魔族、仙族好像也可以长存，为什么人族的性命会有长短呢？如果不是人族的杀戮，其他四族存活的时间都比人族长很多。现在想想，人族的确是五族人中，天赋最差的种族。每天都要修炼，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忍受各种痛苦，到头来，还不是成了鬼族的一员！”
“这——”
毛晓天的一番言语，看似滑稽，实则道出了人族的悲哀。黄语嫣尴尬的苦笑，一时间难以回答。
从懂事开始，黄语嫣看了很多修真典籍，随便一部，人族都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人族怎么可能是最卑贱，天赋最差的种族呢？
可是，如果单纯从性命的长短来看，的确像毛晓天说的那样。
一棵长在沃土中的小树苗存活的年限，如果不生什么意外的话，足以跟一位元婴期老祖相当，甚至堪比大乘期高手。
植物如此，魔族和鬼族亦如此，仙族更加不用说了，只有人族最为悲哀。一旦放弃了修炼，人族一般人的寿命，只能维持在一甲子左右。
“你这小脑袋，怎么开始学会胡思乱想了！姐姐说不过你！”
“姐，人死了会变成鬼族的一员。那人如果不死，一直修炼，不断的突破，是不是就可以变成仙族的一员了？我听说，蛮荒大陆之外，还有修仙大陆，你说，那修仙大陆是不是都是人族的高手？”
“越来越离谱了！”黄语嫣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的掐了掐毛晓天的脸蛋，幽幽的感叹道，“年轻真好，可以胡乱幻想！”
“咯咯！”毛晓天被黄语嫣逗乐着，睁开眼，看着黄语嫣那张稚嫩的脸说道，“姐，你今年才二十岁吧，听你这语气，怎么好像五六十岁了呢！”
“心老了！”黄语嫣苦涩一笑，收回右手，理了理耳边的碎。“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当然老了！”
“不老！不老！我们都年轻！我们一起努力，拼命修炼，争取早点儿进入修仙大陆！那里一定跟传说的仙界一样，男的高大帅气，女的都像姐姐一样温柔漂亮。大家修为都很高，有吃不完的丹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修炼，相互间也没有心肠狠毒的算计！”
女孩子幻想的天性，在毛晓天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黄语嫣都来不及插嘴，毛晓天就为黄语嫣描绘出了一副世外桃源的生活情状。
“如果你去了修仙大陆，最想做什么？”现实太残酷了，偶尔做做梦，幻想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黄语嫣闭上眼，柔声询问妹妹。
“如果石傲根跟我一起去，那我就给他生一堆孩子，我就不修炼了，在家里照看孩子好了；如果石傲根不去，那我就想办法加入一个大的宗门，然后认识几个师兄弟，争取早点儿把自己家了。”
“丢人！”
听到妹妹未来的理想，居然都围绕着男人，黄语嫣轻笑出声嘲讽，“你还能有点儿出息不？怎么总想着男人！在修真世界，只有依靠自己最靠谱，其他的都是幻像！”
“我才不管幻象不幻象呢，至少每天这样想一想，总好过呆！姐，我们回到南城这么久了，那石傲根怎么都不来看我们？你说，石傲根会不会喜欢我？”
“会的！你这么可爱，石傲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对于从不对自己隐藏心事的妹妹，黄语嫣很是愧疚。从古战场离开之后，黄语嫣就强迫自己忘记石傲根，不因为别的，黄语嫣不想伤害妹妹。
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黄语嫣还头一次现，妹妹毛晓天会如此执着的喜欢一个人。
如果真的去争夺，妹妹不是自己的的对手。可是，想想石傲根那冷冰冰的性格，黄语嫣觉得，自己跟石傲根根本不适合。最让黄语嫣承受不起的是，万一自己跟石傲根走到一起，或者是表露出自己喜欢石傲根的心思，那自己就可能失去妹妹。
钟大磊死了之后，毛晓天就是黄语嫣最亲近的人了，失去亲人的痛苦，黄语嫣不想承受第二次。
放弃！为了妹妹放弃！黄语嫣虽然早就做了决定，但听到石傲根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怪怪的。
“姐，我如果跟石傲根在一起了，你跟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如果没有你，我会感觉很没意思的！”
“傻丫头！又胡说八道了！你们俩人在一起生活了，姐姐就放心了！以石傲根的能力，照顾你绰绰有余！姐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姐，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毛晓天突然爬起身，眼神很八卦的看着黄语嫣，调皮询问。“为未来姐夫，一定比甄诚那坏蛋厉害！”
“去你的！”黄语嫣抬手狠狠的刮了一下毛晓天的鼻子，“甄诚可是我们的少主，你可不能乱讲话！这拍卖场和这里的人，全都是甄诚的人！”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想把甄诚怎么样！”毛晓天撇了撇嘴，看了黄语嫣一眼说道，“姐，说实话，我到是觉得，甄诚这人不是很坏！在古战场的时候，甄诚强迫我们签订主仆灵魂契约，主要是担心我们离开。签订主仆灵魂契约之后，甄诚就没强迫我们做过什么！”
“不坏？”前些日子，毛晓天还骂骂咧咧的，这才过多久，妹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是甄诚坏不坏，而是石傲根太好了，对不对？鬼丫头！”
“姐！”心事被戳破，毛晓天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不跟你讲了，你总是羞辱人家！”
一颦一笑之间，毛晓天略显青涩。虽然姿色容貌，毛晓天没办法跟黄语嫣相比，但那份活力和纯真，却不是黄语嫣所能比拟的。
毛晓天害羞了，身子一扭，再次躺在黄语嫣的腿上，双手捂住自己拿火烫的脸颊。
黄语嫣开心的笑着，看着妹妹，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女孩子的第一份情愫，总是那么纯真而又令人难忘。黄语嫣尝试着闭上眼，想看看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是谁。
石傲根的影子，被黄语嫣强迫在脑海之外，在记忆的最深处，交集最多的男人，只剩下了甄诚。
脑海里，甄诚总是微笑的，而自己，却像妹妹一样，狡猾而又刁钻。
黄语嫣的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想想自己以前跟甄诚的关系，再想想现在，黄语嫣猛然现，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恍惚间，好像错了什么。
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痛，让黄语嫣猛然睁开眼，额头的细汗，晶莹剔透的一颗颗滚落。
甄诚，他去了哪里？黄语嫣突然很想见到甄诚，哪怕见面吵一架也好，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