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客户是个离异的大姐，之前和苏湘湘在工作上有过几次往来，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客户电话里告诉她，今晚那个饭局工商部的某科长也会参加。
苏湘湘明白她的好意。
她没有身份背景可走，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
晚上八点多。
昏暗的包厢里。
坐了几桌人，每一桌都有男有女。
那位王科长的身边坐了个衣着清凉的女郎，正在声音嗲地给他剥葡萄吃。
苏湘湘和小董坐在他右侧，一直在找着话题聊。
王科长对她们态度不咸不淡的，话题也多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苏湘湘口头上被占了不少便宜。
小董都有点替她忍无可忍了，苏湘湘在桌子下面压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这时，旁边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把椅子挪了过来一点点，和苏湘湘套近乎。
“这位小姐看着有点面生啊。”
苏湘湘抿唇笑。
再旁边有个穿粉色裙子的女郎笑道“哎哟张总这您就不知道了，苏小姐呀，”她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附耳在张总耳边说了几句。
张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顿时对苏湘湘更热情了。
苏湘湘推不掉，喝了两杯，剩下的小董替她喝了，那位张总还要再敬，被拦下了。
是隔壁的王科长拦的。
如果说先前他对苏湘湘只有两分的兴趣，那么此刻，两分已经上升到了六七分了。
特别是苏湘湘喝了酒之后，脸颊上一抹绯红的色彩。
她人长得漂亮，喝了酒之后，那种浑身的轻熟气质就更明显了。
“小苏啊，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王科长靠近过来，殷勤地给苏湘湘倒了水。
那位张总显然是不敢和他抢人的，挪了一下凳子，又默默地退开了。
“聊到哪儿了......”
苏湘湘有点迷瞪，她酒量虽然好，但连续喝了五六杯了，酒气开始慢慢上涌。
暗暗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酒意瞬间清醒。
一旁的小董连忙把营业证的事情和王科长说了，然后把带过来的资料拿出来。
“哎，不急。”
王科长把小董拨到一边，凑近过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总得和小苏深入交流交流，对吧？”
深入交流......
苏湘湘抿了一下唇角，“您想怎么交流啊？”
王科长身边那个女郎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旁边的位置一空，他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苏小姐喜欢哪种交流？我在楼上就有房间，不如我们上去一块儿慢慢探讨探讨？”
“......”
这话里的暗示性太明显了。
小董把资料重新塞回包里，连忙站到苏湘湘身后，“我们苏姐喝多了，王科长，改天吧，我先送她回去。”
王科长却不依，不耐烦地瞪了小董一眼，“苏小姐看着清醒着呢，什么喝多了，小姑娘净乱说。”
他说着，手已经伸了出来，搭在苏湘湘的肩头上。
苏湘湘脸蛋一僵，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刚想避开王科长那只手。
王科长又凑了过来，满嘴的酒气熏的苏湘湘差点吐。
“苏小姐，走吧，咱们选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交流交流去。”
“......”
“王科长，还是改天吧，我待会儿真的有事。”
苏湘湘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笑不达眼底，若无其事的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来。
王科长不乐意了，“我说苏小姐，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也该适可而止吧？”
正在这时，一个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过来，停在他们这桌前，确切地说，是站在苏湘湘面前。
男人彬彬有礼，对着苏湘湘轻弯了一下腰，“苏小姐，沈先生想请您喝杯酒。”
“沈先生？”
苏湘湘狭长的眸子眯了一下，有点晕乎的脑袋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张英俊带着一点坏的男人面容。
随即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姓沈的男人又不止他一个。
苏湘湘站起身，肩膀却被那位王科长一压，压了下去，王科长颇是不满地看着这个黑西装，“什么沈先生？从我这里抢人，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黑西装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苏湘湘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肩膀上一轻，王科长压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拿开了。
旁边有人看过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包厢，脸色有点阴沉，又有几分惧怕。
苏湘湘有点懵，小董如获大赦，轻声说道“湘湘姐，你这个朋友真了不起诶。”
苏湘湘：“其实...我不认识他。”
小董：“......”
黑西装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苏湘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现，包厢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
修长挺括的背影让她觉得眼熟，刚刚被她从脑海里拍掉的那张男人脸又浮了上来。
他？？？......
苏湘湘在黑西装的带领下提着裙摆走过去。
沈冀刚好开封了一瓶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红酒，酒香醇厚宜人。
他并没有分开视线去看苏湘湘，只是径自倒酒，又不急于喝，浓稠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子里轻轻摇晃。
黑西装已经静悄悄的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把小董一起带走了。
“沈先生......”
苏湘湘深呼吸一口气，两只手手指头绞了几下，脸色有点通红，不是醉意的红，而是真真实实的生出了几分尴尬的那种红。
“嗯？”
沈冀背脊挺的更直，薄唇咬着香烟，黑眸含着星点的笑意看她，“苏小姐是不是又要跟我说‘好聚好散’？”
“......”
他起身，绅士地替苏湘湘拉开一把椅子。
苏湘湘心跳有点快，咬了咬唇，还是真诚说道“刚刚，谢谢你。”
沈冀不语，优雅的喝着自己的红酒。
包厢里其实有点吵的，毕竟坐了几桌的人，但周围的吵闹，好似都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苏湘湘桌子下面的手又绞了起来，除了道谢，她实在是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
而且...真的尴尬啊。
这种两个人...尤其是两个有过一夜-情的男女，这样单独坐一张桌子，苏湘湘简直要尴尬死。
好在，就在她觉得尴尬的头丝都要烧起来的时候，沈冀终于开了他的金口了。
“苏小姐最近工作不顺利啊？”
“......”
苏湘湘假笑一下，“没有的事。”
“哦？”
他挑了一下眉梢，暗色的灯光下那张脸看起来更加的雅痞邪肆。
“......”
苏湘湘再次感谢他，“刚刚实在是谢谢沈先生解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
沈冀幽幽看她：“怎么，还真想和那个姓王的一起上楼去深入交流啊？”
“......”
苏湘湘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沈先生就......”
话还没说完，隔壁的桌子不知道生了什么，有人尖叫了一声，然后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婊-子，你装什么纯，不伺候我，那你想伺候谁？还是想把这儿的男人都伺候一遍？！”
立刻有人笑了起来，声音杂七杂八的，都是些下-流的浑话。
苏湘湘侧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穿短裙的女郎摔倒在了地上，裙子半遮半掩的，风光旖-旎。
沈冀半眼都没看，只是在看着她，语气似笑非笑的。
“这儿可什么人都有，苏小姐确定要自己离开？”
“......”
......
半个小时后。
会所门口。
低调奢华的宾利缓缓从露天的停车场开过来，车窗半降。
苏湘湘拉开车门，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说了声“麻烦沈先生了。”
沈冀唇角咬着烟，烟雾薄薄，从半开的车窗散出去。
苏湘湘听见他说：“既然都是要求人，苏小姐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
苏湘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
苏湘湘顿时脸蛋有点黑，“沈先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是遇到了困难，但还没到出卖-身体的地步。”
“是么。”
沈冀笑笑，“可我听说，苏小姐的母亲最近住院，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医疗费用？”
“......”
苏湘湘眼睛瞪大，漂亮的狐狸眼狭长，挑起眼尾，“你调查我？”
沈冀并不否认，车子汇入前面的车流，缓慢行驶。
“沈先生这就过份了吧？我跟你充其量就是陌生男女各取所需的关系，你凭什么调查我？！”
苏湘湘觉得愤怒，除了自己的隐私被人窥探，更多的是感觉到了危险，那种被人盯上的危险。
“我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向都是如此。”
沈冀语气仍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听起来几分绅士，又几分带着让人脸红的痞气。
苏湘湘刚想反驳说自己不是东西，但想想这话就是在自己骂自己，忍了下去。
她换了个语气，尽量平和，“沈先生，我母亲是生病了，我最近工作也遇到了一点困难，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请您...别插手。”
......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下。
狭小的车厢里沉默过后，沈冀忽然拿过苏湘湘的手机。
苏湘湘条件反射要抢，却被他一只手隔开，修长手指握住她细白的腕子。
苏湘湘眼睛瞪大，“你干嘛？”
他在手机里不知道点了什么，点了几下，把手机还给她。
苏湘湘低头看，原来他刚刚是在存号码，通讯录里备注了一个‘沈’字。
“如果想通了，记得给我打这个电话。”
“......”
苏湘湘气的胸口起伏，她穿的浅色裙子，领子带了一点点V，并不过分露，可因为起伏的厉害，胸前......
苏湘湘自己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男人倒是注意到了，眸光暗了一下，不动声色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前面。
路灯坏了一盏，前面的路面有些昏暗，时间不算晚，三三两两的，有人路过。
偶尔会有人看过来，大约是从没有见过这种豪车，有人甚至拿着手机在拍照。
虽然外面看不见里面，但苏湘湘还是觉得不自在。
下车之前，他又说“你母亲的病情，好像不能等人。”
“......”
......
公寓里没有亮灯。
苏湘湘一个人蜷缩在沙里，脸埋进膝盖里，眼眶的涩意再也忍不住，眼泪滴子缓缓滑下。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肯卸下身上的伪装，才敢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她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后来认识了南箫，再后来，南箫被顾家领养了，她又是孤单单一个人。
第二年，养母苏玉把她领养回家，取了‘苏湘湘’这个名字。
苏玉对她很好，从小到大，从不缺过她什么，甚至别人没有的，养母也会花钱托人从大城市里买回来。
苏湘湘对苏玉，是很感激的，母女俩相依为命。
直到不久前，苏玉被确诊为患了肾脏方面的病。
医生说，必须要找到匹配的肾脏换上，不然苏玉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但苏玉不肯，住院几天就自己擅自出院回家了，说不想浪费钱。
苏湘湘知道母亲是怕巨额的医药费，和她说了几次，苏玉脾气倔，就是不肯再回医院去。
苏湘湘只得停了手里的工作在老家陪着母亲。
谁知苏玉说什么都不要她在家陪着，又知道女儿原本是打算开分店的，因为她的病才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苏玉那天了一通好大的脾气，说苏湘湘要是因为她的病耽误了工作，以后就不许她回去了。
这也是苏湘湘心急的原因。
苏玉的脾气又倔又古怪，在某些事情上坚持的很，说了不会让女儿因为她的病情耽误就不会，坚决把苏湘湘从老家赶过来了。
索性病情初期，还是有一点时间的。
苏湘湘和医院那边联系了，如果有合适的肾源医院会通知她。
......
昨晚迷迷糊糊的在沙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浑身都不太舒服。
苏湘湘迷迷瞪瞪的，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自己在沙上睡了一整夜。
身上的裙子已经皱巴巴的了。
索性是夏天，天气热，没有着凉。
在家磨蹭了半个上午，中午去店里的时候，还没进店，苏湘湘就感觉到了不正常。
店里人满为患，而且都是女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