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面现冷淡笑意,道:“有什么不公平?是,对于那些公务员编制的同志是可能有些不公平。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做会抢占本来由他们特权垄断的领导岗位,更进一步,如果要是让事业编的人当了科室负责人,来管理他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他们肯定会心理不平衡,会不高兴,会觉得更不公平。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林乐文讪讪一笑,道:“李县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也差不多。”
李睿哼了一声,敲着桌子道:“乐文同志,还有在座各位,你们这些当局领导的,心胸一定要放宽一点,眼界要放长远一点,都什么年代了,还执着于公务员编事业编?谁说事业编就不能管公务员编?邓公曾经说过,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只要有能力,能招来商引来资,他就是招商局的功臣,就是我们双河县的功臣,他就有资格当科室负责人。哼,还好意思说不公平,我就不信了,如果公务员编的同志个个都能干,个个都是好样的,自然能将所有科室领导的位子全部拿在手里,别人想抢都抢不走;可如果没本事的话,那还是别占着茅坑看报纸了。”
林乐文让他这番话说得面色尴尬,脸上一直带着讪笑,等他说完立即表态:“是,是我的想法太陈旧太迂腐,跟不上时代的展。不过请李县长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长处,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够听领导的话,有缺点就改正,争取一直进步。嘿嘿,这条我记下了,会布在竞选细则里,如果叫那些事业编的同志知道李县长你这个英明的决定……”
李睿听他要拍马屁,马上挥手道:“得了得了,废话就少说吧,接下来你带头,大家群策群力,尽快拟出竞选细则,然后下通知,准备竞聘活动。我明早一早就到,谁要是上班时间后没到的,就取消竞选资格。”
林乐文道:“好,好,我们这就拟细则,那李县长你?”
李睿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回政府忙一会儿。你们忙你们的,谁也不要送!”说完带着马玉明走出会议室。
林乐文、范志刚等局领导看到他这副以公务为重的随意做派,别管喜欢不喜欢他的,心里都是佩服不已,不说别的,就说下级迎来送往那一套,哪个领导能不放在心上?哪个能轻轻松松的拒绝掉、自己洒脱走人?只凭这一点,这位李县长就值得尊敬!
李睿回到县政府不久,就接到了法愚的电话。法愚说,他已经带着徒弟于长根赶到了双河,现在正被拦在政府大院门口,请李睿帮忙放他们进来。
李睿没想到于长根说来就来,心里非常高兴,也没叫人去做这件事,而是自己亲自下楼,跑到门口,让门口保安放行二人。
于长根今年五十多岁年纪,身形高瘦,从他的身形骨架看得出来,他原先应该是个彪形大汉,只是被肝病折磨得暴瘦,如今就和《鹿鼎记》里的胖头陀的造型差不多。他容貌生得有些凶狠,尤其是那两道狭长的三角眼,透着凶悍霸道,但又不能不说,他脸上洋溢着一种佛光普照的光彩,这种光彩令他身上的凶恶气息少了许多。
李睿在法愚的介绍下,和他握手认识,随后带他们回到办公室,亲自沏茶招待二人。
寒暄过后,于长根说起来意:“李县长,我老于是个大老粗,又没几天可活了,这就跟你说一下我的意思吧。我愿意把身家财富都投到你们双河,做一场大善事,积一份大功德,也算是为我前半生造的孽赎罪。”
李睿又惊又喜,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深深看了法愚一眼,没想到这个大和尚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说服于长根来双河投资了,尽管这种招商引资的方式不太正道,但确实是招到商引到资了,这就比什么都强,于己而言正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心下暗暗欢喜,问道:“于总,恕我冒昧,多嘴问一句,你把身家财富都投到双河,那你家乡的企业工厂怎么办?难道要变卖吗?那可会造成重大损失,我不赞成你那么做。”
于长根摆摆手,道:“不会,那些公司工厂我已经留给了几个干儿子,也算是他们跟我父子一场应得的遗产。我现在说的身家财富,是我个人积累的十四个亿。”
李睿缓缓颔,十四个亿,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按投资可以拉动三倍GDP算的话,这就是四十多个亿的GDP啊,对双河县本年度的GDP数值绝对会是一个大大的推动,问道:“那于总你有什么好的投资产业?或者说有什么打算了吗?”
于长根道:“暂时还没有,因为我不了解你们双河县的情况啊,不过我已经叫来了投资顾问,先让他们在县里考察调研,等最后出一份报告我看了再说。我现在有个大致的想法,就是我投资后的企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单位,而是公益性质的,就像是基金会一样,企业经营性质为福利向,要服务于县里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口;企业所得的全部收益,也用来捐赠扶助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病困孤寡人口。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件大事,我一定要办好。”
李睿听得感慨不已,别管于长根前半生做了多少恶事,如今他幡然醒悟,大力行善,就是一个好人,这样的人值得敬重,点头道:“请于总放心,我李睿一定帮你做好这件事,也一定会帮你监督这个企业的经营展,保证它按你设想的那样运转。”
双方各自说了几句客套话,这第一次见面就结束了,接下来法愚带于长根找地方住宿,之后的一段日子于长根都会留在双河,部署准备投资的相关事宜。
下午三点多,李睿忽然被县长陈魁派秘书叫了过去,去之前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不是计成圣的抵债事宜有了眉目。
“李县长,你跟我说实话,我不生气,是不是你在市领导那里告我状了?”
见面后,陈魁也不请李睿落座,苦笑着上前问了这么一句,话语是兴师问罪的话语,但语气透着无奈与委屈,仿佛被人欺负了却不敢还手的小孩子一样。
李睿又是诧异又是好笑,道:“县长,您这话从何说起啊?我怎么会告您的状?”
陈魁脸色悻悻地道:“我刚从市里回来,市委组织部找我谈话来着,要调动我的工作,不让我当双河县长了。我还以为是你在市领导那里告了我的状,不是这样吗?”
李睿怔了下,刚要说我可没那么干,忽然想到前天下午青曼说过的一个消息,说是靖南市委组织部要派一个女干部来双河出任县长,难道这事已经开始走程序了?脸色严肃的摇头道:“绝对没有,我可以誓!老实说,我对你处理计成圣被欠款那件事不太满意,但我也能体谅你的难处,毕竟双河是国家级贫困县,县里用钱的缺口很多,但我还不至于因此事去和市领导告状,我还没那么心胸狭窄。呃,你就没想过,你被调离县长岗位,其实是给别人让位?”
陈魁一脸愕然的道:“没说啊,市委组织部没跟我说啊,只是告诉我,要调我去市直某机关当头儿。”
李睿笑了笑,道:“这也不算坏事,属于正常工作调动,而且去了市里,与市领导见面的机会多了,算是好事一桩,我要先恭喜你了。”
陈魁苦笑道:“恭喜什么?我这双河县长干得好好的,突然就给我调走,我……我心里不舒服啊。”
李睿暗想,你心里不舒服,我心里还不舒服呢,你当县长这两年,干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就算没干利国利民的好事,你把县里欠计成圣的千万保证金还了也好啊,也能表明你的正直诚信,可连这事你都不做,你说你这个县长还能干什么?趁早离开双河的好。
陈魁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就不信没人跑去市领导那里说我坏话,市里会突然调我离开?!肯定有人跑去市里跟领导说我坏话了,既然不是你,难道是他……”
李睿暗暗好笑,却也不打算告诉他被调离的真正原因是给靖南来的女干部挪地方,问道:“县长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回去忙了。”
陈魁看着他叹道:“也不知道我这一走,谁会被提上来当县长?是县委那边的严学正,还是咱们政府这边的常务副县长尤功杰?”
严学正是县委书记方青云的副手、县委副书记,是除去尤功杰之外,县里最有可能接任县长职务的人,而且他比尤功杰接任的概率还要高,所以陈魁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但陈魁没想到的是,县长的位子早就有人预定了,既轮不到严学正,也轮不着尤功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