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捷军的情报部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扩编之后,拥有了十二个行动组的编制。
苏隐依旧是总指挥,苏长生是副总指挥,下面十二个行动组长,各有各自的负责区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消息汇总到总部。
这其中的重要消息就会由苏隐派人通知苏咏霖,争取时间差,早做准备。
这一次截获的这份情报,正是如此重要的情报。
“队长,这封信您必须要看看。”
阳刘镇,情报部队秘密驻地,第六行动组的组长刘兴汉急匆匆赶来,把他截获的一封密信交给了苏隐。
苏隐接过这份密信,展开看了看,眉头渐渐紧锁。
“兴汉,你立了大功了。”
“我也感觉此事非同小可。”
刘兴汉开口道:“一般公文最多两三人随行,而这份密信有五人负责急送,我想肯定不一般,所以冒了点险,把它截下来了。”
苏隐立刻站起了身子。
“你做的很对,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把这封信转交给阿郎,胜仗一打,局势就要发生变化了,请阿郎务必早做准备。”
“喏!”
刘兴汉带着密信就离开了阳刘镇,往泰安州的方向快速前进。
之后同样立下功劳的还有第三行动组的组长陈济良。
陈济良截获了东平府发给术虎思济的紧急军文,把这份告知术虎思济夹谷阿速全军覆没的紧急军文给拦了下来,然后快速带走,毁尸灭迹,让一切看上去都和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路成功拦截,第三路则没能成功拦截,那份军文很顺利的往大名府而去了。
七月十二日,术虎思济大军在曲阜县附近的尼姑山下安营扎寨、稍作整顿之时,身处大名府、正在紧张调兵遣将之中的徒单京接到了耶律成辉的紧急军文,一看之下,当场昏了过去。
经过部下的紧急抢救,他幽幽转醒,醒来之后什么也不做了,立刻快马加鞭的往东平府赶。
同一日,金军的探路先锋和光复军的探路先锋在兖州与沂州交界处发生小规模遭遇战,光复军探路骑兵被金军探路骑兵击溃,损失十几人,剩下两三人带伤逃跑。
金军骑兵追了一阵也不敢深入,担心被包围,便返回复命。
于是就在七月十二日晚间,金军和光复军双方都知道了对方正在派遣哨探刺探彼此的军情。
术虎思济细细询问双方骑兵交战的详情,得知光复军骑兵的骑术比较粗劣,身体不太稳当,并不能熟练的使用马上技
击之术,骑兵战术也并不熟练,所以落败。
这符合了术虎思济对光复军的一贯印象,让术虎思济稍微放心,判断光复军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比起乌合之众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于是术虎思济下令军队稍作整顿就继续前进,进入沂州境内,准备大开杀戒,狠狠的收拾沂州反贼。
术虎思济一路进军,就没少纵容部队在地方上抢劫,东平府境内就有不少无辜村落被抢了,财物被掠夺,人也被杀了不少,当地人争相逃跑才能逃得一命。
进入兖州之后,金军也有不同规模的抢掠行为,仗还没打,士兵们先竭尽所能的赚取了不少钱财。
只有到了曲阜县境内,他才严格约束军队不准肆意妄为,违令者斩,干干脆脆,清清楚楚。
于是没有士兵敢在曲阜县境内肆意妄为,全都老老实实的缩手缩脚,曲阜因此免遭兵灾。
原因很简单。
孔圣人之后、孔氏北宗当代衍圣公孔拯就在这里居住,像一尊大佛一样,震住了所有人该有的不该有的小心思。
自打当年金军南下占据中原之后,曲阜孔氏传承就分裂为南北两宗。
南宗跟着宋廷南下,另立宗门,在南边侍奉赵官家,给道君皇帝唯一幸存的儿子提供政权合法性。
北宗则留守曲阜,为金廷坐中原和开科举取士提供合法性,先是顺从伪齐,后又侍奉金廷。
妥妥的两头下注,传统艺能。
因为关乎到金廷统治中原的合法性,也需要以此笼络汉人士大夫为金廷效力,所以金廷对待孔氏比北宋对待孔氏还要优厚。
北宋时孔氏得到大量土地用来祭祀孔子,但是仍然要向朝廷缴纳赋税,这一点是不能少的。
而金廷占领中原之后,大手一挥,免了孔氏应该缴纳的赋税,作为对孔氏的优待,从此孔氏所有的收入都是干干脆脆的“税后收入”。
孔子的名头太响亮,一南一北两宗孔氏都能给所在政权提供统治的合法性。
天下读书人也乐得不用担心数典忘祖之类的说法,就算有人这样说,他们还能言之凿凿的指着曲阜孔氏——看,他们不也一样?
孔氏传承不仅是一块金字招牌,也是一口大大的锅。
孔氏要千年传承,就要乖乖背上这口锅,给天下读书人追名逐利的行为提供最终解释权。
当时局发生变动的时候,需要有人做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孔氏要带头做,谁都不愿意背的锅,孔氏要带头背。
名头越大,锅
就越大,罪名就越大。
最后万般罪恶都倾注到了孔氏乃至于孔老夫子身上,而天下读书人们则依然肆意妄为,享尽荣华富贵。
这就是孔氏,代表封建社会最高话语权和最终解释权的儒门孔氏。
关乎正统性,金人也不敢乱来,曲阜县等同于孔氏的自留地,术虎思济进军之前都特意给孔拯送了封信,向他咨询意见,要是孔拯不乐意,他还真的挺为难的。
好在孔拯是个识抬举的人,对于术虎思济这种大老粗的抬举,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提出军队可以过境,但是不能入县城,也不能毁坏建筑物,不能肆意抢掠,这是他的要求。
对方识抬举那是再好不过了,术虎思济答应了这些要求,要求军队约束自己的行为,在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驻军,探查情况做进军的准备。
要说孔氏能传承至今也的确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大军驻守之后,孔拯带着家人推着大小车辆来军营劳军,让术虎思济非常开心。
孔拯带来的无非是一些酒肉布匹,还有针对高级军官的“见面礼”。
虽然东西相对于三万大军来说不算多,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给大军平分这些东西,所以自然就显得很多。
这一高兴,开战之前术虎思济也难得的有了一些闲情逸致,在军营里招待孔拯。
孔拯是一副文质彬彬传统士大夫的模样,说话和声细语,礼貌规矩十分到位,身上还有公爵头衔,所以术虎思济对他还是相当客气。
在山东驻守十多年,术虎思济不仅变得贪污腐败起来,也对汉文学有了一些粗浅的理解,稍微有一些阅读量,心里也想着跟随大流,和大家一起追捧汉学,附庸风雅,做个“文化人”。
所以他拿一些自以为很高深的问题向孔拯请教,以示自己“热爱学习”。
孔拯则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为他作了解答,然后称赞他聪慧,使术虎思济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最后,术虎思济大笑着把孔拯亲自送出了军营,结束了这次短暂却快乐的交谈。
他感觉很快乐,所以他决定等剿灭贼人结束之后,还要再来向孔拯“请教学问”。
另一边,孔拯带着家人的车队缓缓返回曲阜县城。
路上,孔拯身边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仆对孔拯那甚至有些阿谀奉承的行为感到不解。
“阿郎,那术虎思济分明就是个粗人,那些问题连冲龄小儿都能回答,您为什么还要如此称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