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做疯子处理掉吗?
苏咏霖忽然想到了那句话。
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是疯子。
他领先这个时代何止一步?
这样说起来还多亏了他作为一个皇帝有着无上的威望,这但凡是个其他什么人,恐怕都不可能引领这一波变革的风潮。
甚至还会被当做疯子处理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咏霖大笑不止:“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不可能吗?我们难道不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吗?”
田珪子哑然失笑。
“所以说,对此感到十分心动的我说不准也是个疯子,支持这个行动的那么多人估计也是疯子,大家都是疯子。”
“畅想未来的时候不疯狂,还要在什么时候疯狂?我可不想在不该疯狂的地方疯狂起来。”
苏咏霖笑着拍了拍田珪子的肩膀,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开封城墙边上,指着南方。
“更何况这是疯狂吗?不,这是一个革命者的热情,是一个革命者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是他终究要为之付出一切的命运,珪子,跟着我,别落下了队伍,否则,我会很难过的。”
田珪子望着苏咏霖的眼睛。
“您所指引的方向,就是我前进的方向,除非您让我停下,我才会停下,否则,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我死。”
“倒也不必那么沉重,我希望你比我活得长久。”
苏咏霖拍了拍田珪子的胳膊,笑道:“只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还好,我就可以认定我的一生是有价值的了。
之后生的事情其实并不重要了,因为我死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这些跟随我的人可以活的长久一些,你们活的长久一些,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的更长久一些。”
田珪子嘴角含笑,看着苏咏霖笑而不语。
田珪子感觉如果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么,苏咏霖的肉体或许会死,但是死掉的只是他在人间的这副躯壳而已。
躯壳有没有无所谓,重要的,是苏咏霖其实一直都还在。
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个他亲手缔造的地上天国。
所以,田珪子直到自己死掉才会停止前进,他不可能停止前进。
之后一段时间,苏咏霖从开封出,一直往山东的预定出海口视察,一路视察过去,然后预计从山东的黄河出海口北返中都。
一路上苏咏霖视察各个工地的工人住宿情况、伙食情况,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又检查各工地的工作设施和工具,以及存放物资的仓库。
基本上一切都是按照预定计划来做的,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被处理得非常妥当,苏咏霖找不到什么毛病。
官方层面做的已经十分到位,技术问题也处理得很妥当,于是苏咏霖就和各地区轮番前来参加工作的民工们坐在一起亲切交谈,听他们讲述他们最近的生活,还有生活中难以解决的烦心事儿。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平易近人,苏咏霖换上了民夫普遍穿着的粗布短打,以复兴会主席的名义与他们交流。
一开始,民工们有些拘束,但是很快就被苏咏霖主动说起的农民话题吸引住了。
再一阵子就和苏咏霖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了隔阂,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位帝国的皇帝正在和他自己的子民们进行再日常不过的交流。
然而这就是真实生的事情,甚至于苏咏霖身边的工作人员与虎贲军卫士们也不觉得生这样的事情很奇怪。
每一次外出考察,苏咏霖总要深入农村基层,随心所欲的进入他随意选择的乡村,然后突然袭击式的和当地老农们做一番彻底的交谈,撇开地方官员,自己去了解当地老农的生活。
苏咏霖身体强健,善于骑马,带着一批和他一样善于骑术的虎贲军禁卫与内阁工作人员纵马狂奔,所以一旦离开城镇就找不到人影,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除了经常进入乡村考察,苏咏霖还特别喜欢沿着黄河河道进入工地,和工地上做工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民工们交谈,听取他们的想法和烦恼,从中推断一些他想知道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属于上位者的架子,所以当他抱着饭碗和民工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进入了他们的谈论范围。
谈的还都是一些农民们和民工们很有言权的事情。
“饭当然是吃得起,就是吃不太起猪肉,自己买猪肉和工地上吃不一样,不便宜,逢年过节才能买一些,每次买肉家里的小子就眼巴巴的看着,俺当然也好想吃肉啊,但是小子看着,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只能给他们吃,馋死了都。”
“酱油不便宜,平时舍不得买,偶尔买一点酱油和肉一起炖了,香的要命,然后就有鼻子灵的家伙不要脸的凑过来,东家一块西家一块,本来没多少,不给还不好意思那帮人怎么就鼻子那么灵?房门关得死死的都能闻到!”
“就有那种不要脸的,说甚家里缺钱急用,借给他了,结果转过头就当没这回事,拐着弯的跟他说他就装傻充愣,明说吧又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在就后悔,不该借钱给那不要脸的。”
“前些天才给家里小子扯了块布做身新衣裳,结果跑出去玩一天回来就破了两个大洞,说是和邻居家孩子玩的时候扯坏的,关键两家处的挺好,现在找人家也不是,不找人家心里又不快活,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村里蒙学堂教认字,就让家里孩子去认字,结果邻居家孩子一天回来就能认三五个字,我家的三五天都不认得一个字,现在邻居天天拿着个事情笑话我,我真是恨不得抽他一嘴巴子!”
中午休息时分,苏咏霖端着饭碗和民工们一起坐在工地上吃蒸麦饭和腌菜炒肉丝,大口大口扒饭,觉得挺香。
民工们的烦心事儿他都听着,听的很认真,然后现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便很开心。
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成了他们的烦恼,便说明大环境好了,他们没了饥馑之忧,有心思关心这些小事了。
这对于他自己和明国来说,便是最好的事情。
所以他也乐得和民工们谈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到国家层面,那就是国家政策范围内的大事了。
所以他非常乐于从自己的角度给这些人们一些处理问题的方法和建议。
虽然不一定有用就是了,但是他该做到的事情他必须要做到。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事情我小时候也听人说起过,吃肉这个事情吧现在确实也不太好弄,饲料问题还挺大的,但是我正在想办法扩大养猪场的数量,再过个五六年吧,猪肉的价格会有一个明显的下降。”
“酱油好啊,我平时在宫里吃饭也喜欢搁酱油烧,这东西吧要豆子酿制,不便宜的原因就是大部分土地都用来种粮食了,能用来种豆子的就不多,不过我现在正在安排辽东那一块新开垦的土地种豆子,大概也要个三五年,价格会有个明显的下降。”
“借钱不还这种性质就很恶劣了,跟你说啊,千万别不好意思去要,你是债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那么不要脸的?明说,说了还不行,就去找农会指导员,大明律法里有对付欠债不还钱的,可不能惯着这种人。”
“这孩子的纠纷确实不好搞,先去和人家家里说说吧,关系好,一定会顾及你们,事情很好解决,要是解决不好,就得想想以后还要不要和这家人处了,一件衣服是小事,但是小事见人心。”
“认字这个事情倒也不能图快,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学得快,但是记不住,有些人学得慢,但是记得牢,对于那些喜欢嘚瑟的家伙,别睬他,让他自己嘚瑟去,没人睬他,他很快自己也就觉得没啥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