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方的话外音吴拱当然听懂了。
那么简单的话语不至于做什么阅读理解,只要看字面意思就懂了。
但是将门出身的他素来瞧不起这个大贼出身、靠着巴结张俊和高官才稳住地位的家伙,所以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准备把他狠狠的压一头。
在这个自己即将出任中部战区第一顺位指挥官的档口,吴拱打算通过一场场全胜来奠定自己的地位,好让这些骄纵的部下们都能听话,为他之后的主将生涯奠定基础。
他自己带来的部下当然是听话的,但是总有些不太听话的家伙,比如这个戚方。
正好,就拿你入手,杀鸡儆猴!
吴拱的这一决定还真是给戚方气的不轻。
这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在这儿围着城死命攻打五六天,弟兄死了不少,军械耗费了不少,好不容易把城里叛军揍得鼻青脸肿的,眼瞅着叛军就剩一口气了,结果你丫的一来就要摘桃子?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戚方坚决不能让步,不然不单单是军功问题,戚方自己在部下面前的威望也会受损,以后说话管用不管用就不好说了。
“吴将军,凡事都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咱们两路军队一路在西,一路在东,井水不犯河水,你这又是何必呢?”
戚方还是耐着性子给吴拱一点脸面,念及吴拱的出身和他背后的靠山,戚方不想撕破脸皮。
但是这在吴拱看来就属于好欺负、没底气的行为。
于是吴拱准备进一步展现自己的强硬。
“咱们都是大宋军队,为什么需要分出彼此呢?同样都是为国杀贼,我杀与你杀又有什么不同?再者说了,我这也是在为戚将军考虑,戚将军大战那么多天,军士疲惫,何不趁此良机多做休整,让士兵得以喘息呢?”
好家伙,你丫的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给你脸了是吧?
眼看着吴拱就要明晃晃的抢桃子了,戚方忍不住了。
“吴将军,你一定要与我争抢南昌城的战功吗?”
吴拱一看戚方把话说开了,顿时也气不打一出来。
好家伙,给你脸你不要脸?
那就别怪我了!
“本将这是为了大宋考虑,朝廷需要吾辈尽快平定叛乱,不能迁延日久,戚将军久攻不下,军队士气低迷,看上去实在是无能,既然如此,主攻方就应该换成士气更加旺盛的我部,难道不是吗?”
明抢了是吧?!
戚方大怒。
“吴拱!你不要太过分!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苦苦相逼?南昌城我部已经围攻数日,眼看着就要攻下了,我部为此耗费大量钱粮,不知多少弟兄战死,现在你说要就要,这合适吗?”
“这不是苦苦相逼,这是为了大宋考虑!”
“放屁!你为了大宋考虑?那你不南下,偏偏来我这里?我求你了?”
戚方指着吴拱大怒道:“你速速离去,我就当此时没有生过,否则,我部士兵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后果自负!”
“哼!后果?什么后果?”
吴拱冷笑道:“我若不走,你能奈我何?难道你想纵兵攻打我?且不说你能不能打赢,你只要打了,就是死罪。”
“吴拱!我敬你父与你叔父三分,不是敬你!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区区一个衙内,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我当年和金人血战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戚方咬着牙,已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吴拱也生气了,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这南昌城,我要定了!”
“无耻小儿!!!”
戚方终于不能忍耐,拔出刀剑作势要劈砍。
吴拱也腰刀出鞘,与之针锋相对。
两人的卫兵也纷纷拔刀出鞘针锋相对,一时间剑拔弩张,场面相当危险。
这个时候,还是吴拱部下老资格将领柳邕站出来打圆场,力劝双方不要私斗,否则被朝廷知道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朝廷严禁领兵将领私下里械斗,若是事后让朝廷知道了,所有人都要受到处分!明明是我军占了优势的情况,眼看着大家都能拿到功劳,你们偏偏愿意被朝廷处置吗?”
柳邕的一番话让吴拱和戚方冷静下来。
权衡利弊之后,他们一致认定械斗没有好处,于是缓缓放下刀剑,也命令彼此的部下收刀入鞘。
“非是怕你,只是不想落人口实,吴拱,你千万不要会错意了,南昌城,我绝不会让给你。”
“哼!除了嘴硬,你还有什么?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要是再拿不下南昌城,可别怪我瞧不起你,到时候你再怎么阻拦,我也要定了南昌城。”
吴拱冷冷地看着戚方,戚方也冷冷地看着吴拱。
两人整齐的“哼”了一声,掉头离开,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然后两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才不会傻傻的真的等到两天之后。
盘外战术是争夺功劳所必需的战术。
吴拱立刻派人去临安,派人去找枢密使张浚,希望通过张浚的关系给戚方上眼药,让戚方尽早滚出军界,省得在他面前恶心人。
张浚和吴家颇有渊源,当年富平大战时,吴氏兄弟就在张浚麾下听用,张浚战败之后,也是现了吴氏兄弟的能力,提拔了吴玠成为富平战败后宋军西方面军的主要大将,由此为川蜀之地的安全奠定了基础。
所以说起来,张浚和吴氏家族关系匪浅,吴氏家族可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成为南宋三大战区之一的主要负责人,张浚居功至伟。
而张浚现在成为了枢密使,是南宋的军事方面总负责人,利用这层关系,吴拱觉得自己可以在和戚方的争端中占据上风。
另一边,戚方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也摇人了,向田师中上报消息,希望田师中可以节制吴拱,不要让他太嚣张。
说到底,戚方和田师中都是张俊的部将,因为张俊的关系而成为一方大将,彼此之间更加亲近,而吴拱来自于川蜀战区,和他们素来不是一路人,也不可能一条心。
吴氏家族已经非常辉煌,在川蜀战区占据主导地位,现在又要把他们的子弟安排到中部京湖战区,这等于是在扩大吴氏家族的势力。
长此以往,南宋军界全都是吴氏家族的势力,张俊旧部岂不是要被持续打压了?
田师中率先得到了戚方的消息,看到了戚方的手书,深思片刻,觉得戚方说的不无道理。
照理来说,南宋军界从早先的四大将时期到现在,已经演变为了后四大将时代,即主要高级军官多是当年四大将的部下。
岳飞的部下自然不用说,大多数都被消灭掉了,在南宋军界彻底成为非主流。
刘光世战功战绩注水严重,是个大水货,没什么人瞧得起他,所以他的部下在他死后也没有在南宋军界占据主流。
所以除了川蜀战区的吴氏家族之外,南宋另外两大战区第二代将领多为张俊和韩世忠的部下,这两大派系也因为张俊和韩世忠的不和而多有龃龉,互相之间不太对付。
而川蜀吴氏家族也和这两派不太对付,大家彼此看不对眼儿,互相之间明争暗斗,为了更大的利益而互相排斥。
田师中和戚方都是张俊的部下,理应携手,一致对外,吴拱是川蜀吴氏家族的代表,来到中部京湖战区是来抢夺军事利益的,从这个角度看,难道田师中应该帮助吴拱限制戚方吗?